然而就在这时,他震了一下。
    在他心中,忽然升起一个念头。
    诛杀陈芝云!
    这是源自于灵魂深处的念头,仿佛天性一般。
    顷刻之间,白岳眼神茫然。
    饶是他修成阴神,也无法抵御。
    ……
    三危之山。
    洞天福地。
    清原冷哼出声,道:“原来如此!”
    在之前诸圣推算的封神局面下,陈芝云的命数,大约只到这个时候,便要终结。
    而如今自己这变数下来,混乱了天机,一切都在变化,陈芝云的命数已经没有了定数。
    然而,如今各方都已有意提早完结封神之事,那么诛杀陈芝云,便是提前结束封神事的手法之一,待事后功德加身,也足可算是一场。
    白氏祖此前命临东白氏的后人,布局天下,但多是被清原影响,人间剧变,布置尽数崩毁。
    而如今陈芝云这一场功德,是白氏祖施法,通过白岳,诛杀陈芝云!
    “老贼……”清原沉声道:“他可不是你的血脉了!”
    白岳是临东白氏的后人。
    白氏祖要以他血脉为源头,操纵白岳行事,自然不难。
    然而,如今的白岳,早已非是血肉之躯,而是清原神符所化,身上已经没有了临东白氏的血脉。
    白氏祖就算尽力,也只能影响白岳的心神,就如同古苍被山魈先祖血脉所影响一样,但这种影响,终究是十分细微。
    “莫说是影响细微,就算你能彻底操纵白岳,那又如何?”
    “这具身子,我要掌控,白岳也只是傀儡罢了。”
    “白氏,你终究失算了。”
    清原眸光一凝。
    他曲指一点,道:“落!”
    ……
    临东。
    白氏祠堂之中。
    那笼罩在迷雾当中的仙家,陡然一震。
    白茫茫的雾气,刹那间仿佛散去了许多。
    “怎么会这样?”
    白氏祖惊骇出声。
    下一刻,他明白了来龙去脉,喝道:“清原!你敢坏本座大事!”
    顷刻之间,仙家气息,震荡不已。
    白氏千年祖祠,在眨眼之间,毁于一旦。
    而同在临东之内的齐师正,也立时察觉了几分变化,他先是错愕,旋即瞳孔一缩,喝道:“白老,你敢欺我在此,暗中诛杀陈芝云?”
    这位先秦山海界的大弟子,惊怒交加。
    他毕竟也是有着仙家道果的人物,一步迈出,便来到了白氏祖跟前。
    两人相互面对。
    气势滔滔。
    ……
    南梁牢狱之中。
    白岳松开了钥匙,踏步,握拳,内劲迸发。
    嘭!
    陈芝云闷哼一声,嘴角溢血,退了数步,倒了下去。
    他看着白岳,目光显得十分沉静。
    “什么人?”
    “临东白氏族人。”
    “很好。”
    “上路罢。”
    白岳除却是修道人外,还是内劲高手,近在咫尺,他以内劲来杀陈芝云,不过翻掌之间。
    只在适才那一掌,便已震碎了这位白衣军主帅的脏腑。
    这里陡然寂静了一下。
    然后满是哗然。
    守卫的精兵、原先的狱卒,尽数杀了上来。
    白岳依然没有收手,朝前而去。
    ……
    三危之山。
    洞天福地。
    清原接过了白岳这具身躯的掌控之权,破去了白氏祖的布置。
    看着死去的陈芝云,不知怎地,心绪忽地低沉下来。
    或许陈芝云对他这天杀真君十分陌生,但他对于陈芝云,却并不陌生。
    这位白衣军的主帅,这位名震天下的名将,就在这座牢狱之中,在白岳手中,如此轻描淡写地死去了。
    他名震天下。
    他练兵有方。
    他用兵如神。
    他数次以几千兵将,击溃数十万大军阵势,扬名天下。
    但他终究是**凡胎,血肉之躯,在白岳手中,轻易丧命。
    清原心中忽然有种荒谬之感。
    好像是一座巨大的船只,经历过无穷风浪,却在小沟里翻倒沉没,从此消失无踪。
    “陈芝云当真是死了。”
    清原闭上眼睛,低声道:“他当真是气数已尽了……那么郭仲堪呢?”
    他睁开眼睛,眼中闪过淡白色的光芒,炽烈到了极点。
    封神的局势,即将落下了。
    他细数过来,自己也将直面生死了。
    他摊开手来,只见五色光华闪烁,旋即化为阴阳二色。
    “来罢。”
章八六九 郭仲堪【上】() 
白衣军主帅陈芝云,于牢狱之中,被邓隐麾下大将所杀。
    此事传开,天下皆惊。
    朝野震荡,市井哗然,尤其是在军中,动静之大,几乎难以用军规压住。
    天下之间,猜测无数。
    梁帝与陈芝云不合,登基之后,诛杀陈芝云?
    又或是邓隐忌惮陈芝云,生恐自家大将军位被夺,故而刺杀陈芝云?
    又或是其他各方奸细,出手杀掉了这位名将?
    无数的猜测,无数的质疑,充斥在整个梁国。
    然而在这个时候,涉及朝堂大事,无论是谁,也都只能在暗地里质疑,而不敢摆到明面上。
    只有一些朝堂上的老臣,顾念着陈芝云的功劳,顾念着陈芝云的本事,痛哭流涕,哀伤难当。
    便是梁帝本身,也在这两日间,显得万分颓丧。
    邓隐屡次拜见,皆被拒在皇宫之外。
    然而就在这一日,白衣军产生动荡,几乎哗然兵变。
    陈芝云一人之命,牵扯到了整个梁国的动荡。
    但无论此时此刻的动荡,是如何的混乱,也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事情。
    那位身经百战,而战无不胜的名将,便在前一日,在阴暗的牢狱之中,死得无声无息。
    ……
    消息压制不住,世间皆知。
    无论是北方,还是西方。
    当元蒙得知此事时,无不欢欣雀跃。
    而白晓等人,也在得知这个震撼消息的这日,被元蒙大军围杀。
    消息传至郭仲堪帐下。
    这位号称神将的武圣,良久无言。
    他与陈芝云几乎齐名,在世间都是用兵如神的人物,征战一生,未逢败绩。
    真正的区别在于,他是武道大宗师,纵横战场无敌的武圣,而陈芝云只是儒将,文人书生,甚至只能说是军师类的人物。
    郭仲堪本以为,未来不久,这位儒将必定与他会有极为精彩的交手,极可能会是他这一生在战场上最大的敌手……他们之间的争斗,或许会是极为长久,极为艰难。
    然而,消息传来,那位白衣军主帅,不是悲壮激烈地战死沙场,而是在牢狱之中,无声无息地死去。
    只是在死后,才掀起了如此惊天动地的波涛。
    “可怜,可叹。”
    郭仲堪微微闭目。
    过了片刻,他睁开双眼,道:“进来。”
    营帐之外,有人走了进来,不是旁人,正是他麾下的罗峰。
    “将军。”罗峰施了一礼。
    “怎么?”郭仲堪见他神情有异,问了一声。
    “大汗有请。”罗峰低声道。
    “我昨日不是才与大汗见过一面么?”郭仲堪微微皱眉。
    “所以……将军还须提防。”罗峰说道。
    两人对视了眼,沉默了下来。
    罗峰低声道:“昨日将军面见大汗时,陈芝云虽然已经死了,但消息未曾传来,我等还不知晓。而今日,谁都知道,陈芝云已经死了。”
    郭仲堪默然不语,眼睑垂下。
    罗峰语气低沉,神色凝重,道:“将军自踏破神国部落以来,只在初时受得重赏,后来大汗待您如何,您也看见了……大汗对于您的进言,完全不予采纳,也逐渐疏远冷淡起来。在北方这些蛮夷部落之中,或许还不明白其中的预兆,但您自幼熟读兵法,熟知中土过往朝代,应该知道,这是功高震主了。”
    郭仲堪微微闭目,道:“我从无反心。”
    罗峰问道:“属下能信,麾下将士大部分也能信,但是草原上的贵族信么?但是大汗相信么?”
    郭仲堪吐出口气,沉声道:“这些时日,我总在想,中土未平,该有我领兵南下,大汗应该不会对我下手。”
    罗峰摇头道:“元蒙比之于梁国,更为强盛,但因为陈芝云名震天下,有所忌惮,现在陈芝云死了……梁国与蜀国大战一场下来,元气大伤,尽管接手了蜀国的国土,但尚未完全慑服,在大汗和熬岳眼中,梁国不过只是一块肥肉罢了。若只是要吃一块肥肉,熬岳想来自信不小。”
    郭仲堪沉吟道:“一国之大,变数无穷,怎是这般轻易可以断言的?”
    罗峰叹道:“您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将军征战天下,深知变数之危,但大汗实际上不过只在草原上争锋罢了,说白了便是蛮夷之辈,不识兵法,粗通谋算而已。这蛮荒大地的部落,对于兵法诡道,全然不识,只是认为,兵强马壮,便可以砸碎孱弱的梁国……”
    说着,罗峰沉声道:“陈芝云这等名将,也是死得不明不白,已是前车之鉴了。”
    郭仲堪看着手中的信纸,上面正好是记载着陈芝云死讯的消息。
    他闭上双眼,脸上的神色似乎也低沉了下来。
    “属下是看出来了,无论是将军,还是陈芝云,甚至是那位已经死去的蜀国大将军,都是功高震主之辈。”罗峰微微摇头,道:“才能越高,越是受君主忌惮,你们能够征战天下,能够运筹帷幄,却揣摩不了圣意……反倒是邓隐熬岳之辈,深得圣意。”
    郭仲堪忽然睁开双眼,看着罗峰,摇头道:“不是揣摩不了圣意,是因为忠义之辈,不可妄自揣测。尤其是陈芝云,他是文人,最是注重规矩,不敢逾越,不敢妄自恶意揣度,他也同样相信,君主高高在上,必定能够公平处事。”
    罗峰问道:“陈芝云是失算了,那么将军觉得,大汗可会如此?”
    郭仲堪深吸口气,道:“我不是陈芝云,大汗也不能以中土皇帝的心思来揣测。”
    他站起身来,看着罗峰,说道:“但即便如此,这一场宴请,还是应该去的。”
    罗峰沉默了下来,良久才道:“为什么?”
    郭仲堪说道:“我不能叛,也不能逃,平定天下,是郭某人一生之愿。我会与大汗细谈一场,至少,真要到那个地步,也不能在现在。”
    罗峰问道:“您是怕少了您领兵,军中大好男儿,会有不必要的牺牲?”
    “只是其中一个原因罢。”郭仲堪深深看了罗峰一眼,道:“我如今打下的天下,是替大汗打的,到了真正打下梁国之后,大汗真要处置我,便又不同了。”
    罗峰隐约明白了些。
    到了那个时候,无论是功成身退,远离朝堂;还是就此造反,夺下原本是他打下的江山;还是任由大汗处置,慨然赴死……对于现在的郭仲堪而言,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此时此刻的他,还想领兵,攻下中土。
    “我要赴宴,与大汗细谈一番。”
    “谈不拢呢?”
    “那便再说罢。”
    言语落下,又自沉默。
    良久,罗峰说道:“将军在战场上,喜欢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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