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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砂满园- 第5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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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顺势留了下来。

“……咱们这是陶都,大家就算不干紫砂这业,也大多不会不知道紫砂壶制作的那几道工艺吧?对,简单说来就是选料、炼泥、制坯、入窑烧炼。”

声音唤回苏铮的思维,她挑了下眉,蒋管事说的比她当时的回答还要简练,不过,粗略分类的话确实就这么四步。

蒋管事又说:“接下来对你们的测验就是选自这四步中的‘炼泥’和‘制坯’你们看院子里摆着的工具。”

大家看过去,挨着墙角一列摆开一台大磨,三人牵的那种,旁边一桶碎石料,那是要给人磨的,几个大筛子,边上则是一桶粉末状事物,再过来就是苏铮面前的泥凳。

不知道这里人怎么分的,反正苏铮了解之后,在她自己的认知里,炼泥一共可以分为五步,第一步是将选定的泥料冲洗、摊场风化,剔除杂质并且将大块的岩矿分化成小颗粒,第二、三步分别是磨泥料和将泥粉过筛,感谢黄氏,这两步她都干过。第四步是将过筛之后的泥粉放置到陶缸里,加入适量水,进行陈腐,也叫做养土,主要是使土中的有机物分解挥发,这一步至少要三个月时间,越久越好,第五步则是捶打陈腐之后的泥团,使之符合制壶的标准。

不过在苏耀祖的讲说中,最后两步并不是固定的,比如也有说法是将泥粉加水调和,揉成泥团,是为生泥,随后直接捶打,锤炼黏熟后,再将泥块陈腐上三、四天即可使用。

苏铮如今都还搞不清楚其中的玄机,而此时看看现场,恰恰就没有陈腐这一步,她有些小小的失望。

随即便开始了分工。

在场男的轮流合作去磨石,女的直接做过筛这一步,大概是考虑到体力的问题,女子基本是不干磨石这种力气活的。

苏铮穿上陶坊提供的罩衣。

和当初黄氏给她穿的差不多。

灰白色的粗布料子,洗得干干净净,背后开襟,用带子系着,一穿上可以从脖子下面一直罩到膝盖以下。

三十多个人里面只有五个女子,大家穿上罩衣彼此帮着系上背后的带子,苏铮在这是才在人群中看到云歌,就是年三十晚上,被母亲拉到成衣铺买走了那件婉约看上的蜜合色小袄的少女。

今日少女穿了一件靓蓝色小袄,淡黄色比甲,袖口扎得紧紧,十分干练的样子,长挑的身材清丽的五官,在一群灰袄土衣的人中显得格外显眼,尤其是男女分开之后,更是让人想看不见都不行。

苏铮看看自己,修院子时她怕弄坏了新衣服,特地去买了一身灰白色粗棉衣服,镶边是深灰色的布条,上衣下裤,衣过腰三分,裤腿塞进中筒黑靴里。特别的便宜,特别的普通,也特别的土气,有点像短褐,只是夹了棉絮而更加臃肿。

这里无论男女,干活时几乎都穿这样的衣服,苏铮得知今天过来可能会干点活,也便换上了这身,真是一点特色也没有。

不过正合她心意就是。

五人收拾好之后,就拿起了工具,因为是大筛子,不可能一个人就兜得起来,云歌和一个女孩子拿起了一个筛子,站在地上铺着的麻布边,摆好架势,另三人包括苏铮都好像不知道要干什么一样干站着。

苏铮不是故意的,她是真的不知道这步要怎么和人合作,以前她是一个人拿着脸盆大点的筛子抖的。

云歌看看蒋管事和其它人,有些着急地咬咬下唇,对苏铮三人说:“你们一个从桶里舀了泥粉到筛子上,剩下两人拿起那边的大蒲扇往这里扇风,记住,要使劲啊。”

苏铮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才发现一旁还摆着几把大号的扇子,每一把都有一张课桌那样大的扇面,拖把棍一样的柄,整个立起来快到她肩膀了,提在手里挺沉的。

难道要用这个人工制造风?

眼看着云歌和另一人已经开始抖起筛子来,泥粉扑簌簌地透过细小筛孔往下坠,苏铮不及多想就扇起风来,泥粉遇到气流飞了起来,纷纷扬扬洒落在白色麻布上,依着颗粒的轻重落得有远有近。

另一个提扇的女孩见了也赶紧扇起来,然后她一时慌张了些,扇子抬得太高了,竟直接把筛子上面的泥粉吹了起来,直往云歌两人头面逼去,两人惊呼一声,吸入了泥粉大咳不止起来,慌忙丢下筛子手忙脚乱地挥打着泥粉,狼狈地往远处逃开。

蒋管事看着这一幕,本来笑呵呵的脸上,眉头就皱了起来。

第087章 不请自来的贵客

好不容易做完了一遍过筛,几个人都松了一口气,只是苏铮和另一个扇风的被其余三人冷冷瞪了好几眼。

苏铮表示受到无妄之灾很无辜。

她明明做得挺好的,即使是第一次做一件事,即使比较仓促,但事先观察三思而行,大的差错她一般都不会出的。

接下去是槌泥。

只见云歌一步当先,走上去跟蒋管事说了什么,蒋管事捻须颔首,很快有人送上一块泥料,云歌将其掺在泥凳上的大团泥团里,然后选择了一个位置,抡起木槌槌打起来。

她的动作不十分有力,但看得出来很熟练,每个动作力度都掌握得很好,如此槌了几十次,她用刀子将槌打过的泥料划开一道口子,看了看,然后对蒋管事说:“好了。”

蒋管事一直站在旁边看,见此点点头,好像很高兴似地道:“槌打生泥时加入熟泥头,可令事半功倍,捶打好后也知道用刀划开观察断面,你很熟练啊,不错,不错。”

云歌抿着嘴笑,虽然表现得相当矜持了,但苏铮还是在她浅黑的眼里看到得意之色。

和那天晚上对去走后门淡漠不乐的少女大为不同。

可苏铮觉得有些奇怪,不是说这次日月陶坊招生,主要是面向不懂这一行,却资质天成的人吗?云歌种种行为明显是来自人为的系统的训练,应该不符合要求吧?

当然这话她是不会问出来的,除非傻了,谁会和赵琪琪一样无端去触人家霉头?

倒是旁边有人低声地道:“她是从小干这行的,要是这些还做不好才是奇怪,给我也学一段时间保管比她要好。”

苏铮转头一看,却是扇风出错的女孩,她这时望着被人佩服着的云歌。堵着肉肉的脸颊,既是不忿又是委屈,见苏铮看她,哼了一声将头转过去。

云歌之后是剩下四个女孩,接着上场的是和云歌一起抖筛子的女孩,云歌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她笑了一下,学着云歌一样槌了一番。随后那人是倒泥粉的,她局促地绞着衣摆,有心学习云歌。可云歌和伙伴说着话,并未理她,她又看苏铮两人。得到爱莫能助的眼神。

她只好随便槌了两三下,低着头退下去了。

接着轮到苏铮,她完全没受到前几人影响似的,拿起木槌跟寻常的榔头一样敲打起来,打几下。将泥团揉一揉,放个角度继续,如是十来下,也下来了。

最后扇风的少女孩土着脸,敷衍了两下,拽拽地放下木槌下来。

女孩之后就是男子上场了。他们可不像女孩子,什么年龄段的都有,小到十余岁。大到四十来岁,挨个槌打,各有各的特点,苏耀祖左右看看,没有弄出什么夸张显摆的动作。表现得平平无奇。

这一轮下来,有十来个人就被委婉地劝回家去。其中包括了扇风的女孩和那个和云歌搭档的女孩。

后者听到自己的名字显出满脸的不可思议,明明她表现得比其他三个女孩子要好得多,怎么这一轮被刷下来的会有她?

云歌也着急地去问蒋管事,蒋管事仍旧满脸笑容,只是眼神却淡淡的,没有回应云歌,而是对所有被请回家去的人说:“让你们回去不是说你们就不能进我们日月陶坊了,最后我们会根据大家在之前的表现,挑选出我们最需要的学徒,只是说,按你们的表现,接下来的一环没有必要再参加了。”

四周又出来几个人,劝着大家,那十几个人怏怏不乐却不得已地被请出了院子。云歌见蒋管事没给自己好脸色,大为意外,怔愣了一会才默默地回到自己的队伍里,之后都没有再说话。

苏铮冷眼瞧着这一幕,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剩下来只有二十多个人,蒋管事带着他们进了大堂,光滑如镜的黑色大理石地面,檀木博古架上摆满各式各样的紫砂壶和紫砂矿石,锥形的穹顶上挂下大红色绸带打成的礼花,明亮的光线从天窗外探落,照在二楼雕饰精美的回形走廊上,而那处,十步一岗的侍卫就如同木桩一样,扎定不动。

众人都不由地敛气屏息,蒋管事指着大堂上一字列开的四张长条形桌子:“这就是紫砂艺人创作时所用的台子,上面有一个艺人基本需要的所有工具,还有数块熟泥,你们要做的便是挨个上去试着做出样东西来。”

下面一下子炸开了锅。

完全没做过这个东西,从来都是看着猪跑却没吃过猪肉,这怎么动手啊?

大家议论纷纷间,有一个看上去木木楞楞的大个子男子迟疑了一下,上去抓起一块泥块,三把两捏,一块好好的泥就给弄得散了一桌子,他愣愣地挠挠头:“我家边上就有个小陶坊做这个,我看那些人做的时候三捏两捏很快就好了,怎么我就不行呢?”

别人都取笑他,他窘然笑着走回来,也不恼,乐颠颠地看着别人怎么做。因为他的行为,气氛变得活跃了一点,之后陆续有人上去,抓起泥块要么捏要么打要么拍,有几个大概耳濡目染过,做起来还像模像样的。

苏铮注意到蒋管事和另外几个日月陶坊的人着重观察大家的姿势、动作,不时在纸上记录什么。

等到云歌的时候,只见她款款上前,提了衣摆坐在凳子上,拿出一块褐色泥团,神色忽然变得十分专注,然后她取来了桌上的木搭子将泥团轻轻拍成均匀片状,然后裁出均一宽度的泥片,又用规车裁出圆形的底片。

她将底片放在木转盘上,将之前裁出来的长方形泥片一端贴在底片周围围成一个圆桶形,切除多余的泥料,然后一手拿着木拍一手抵着圆筒内里,随着木转盘的转动而拍打圆筒上部,使其向中心弯曲收敛……

苏铮曾经偷看过黄氏制壶,但只听到声音,根本没看到内容,后来听苏耀祖讲了一些有关制壶的步骤和做法,这是第一次亲眼看到现场制作。

只见云歌的手像是有魔力一般,一手拍着,一手转着,上下一样直径的圆筒的上部就慢慢收敛起来,现出了圆碗底座的那种弧度,殷殷反射着光线。

一方面苏铮又为紫砂泥这种柔和而神奇的可塑性感到惊讶,简直就像小时候玩的橡皮泥一样,不过橡皮泥只能捏塑,像这样用薄薄的片物就能做出漂亮器皿的,当真是奇妙。

她不禁在心里演示,如果自己在云歌的位置上,拿着工具和泥片,会怎么使力,怎么拍打,会有什么感觉,越想越是心里痒痒的,恨不得立即自己上去操作一番。

别的人也都停下手中的事看着云歌,连蒋管事也点了点头,露出满意的神情来。

苏耀祖看了很气愤,就这么两招随便哪个会做紫砂的都能拿得出手,他也行啊,而且还会做得更好,可惜,他是二百五十号,暂时轮不到他,他只能干看着着急。

这时一人匆匆地从外面跑进来,附在蒋管事耳边说了什么,蒋管事脸色一变:“你没看错?”

“呦,我的好管事,人都到门口了,就是小的看错,大家伙都能看错吗?”

“怎么这么突然?”蒋管事喃喃地说,“快,今日几位掌柜不在,坐堂的先生是哪位?快去请来。”转头又对大堂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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