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建安道:“陛下说得对。”
他这改口了。闻鹏站在方艳身旁一步远的位置,听到刘建安改口如此之快,心里满是不可思议。
方艳道:“很好,过几日登基大典,大典过后上朝,到时候我打算好好谈谈科举事宜。丞相可要好好准备。
“另外,有一件事得告诉先生。父皇去世并非因为丹毒成疾。”
“今日我临时起意去山上朝见,回返途中听到野兽呼啸,就发送信号弹叫守卫上山。结果父皇已经死于兽口。”
刘建安一下从椅子上滑到了地上。
他今天没想到的事儿可太多了。
有能力做出这种事的,屈指可数,方艳当时在山上,那还能有谁?
方艳站起身,冷冷道:“看来先生并不知情。”
刘建安长吸一口气,道:“我确实不知道先皇是、是——。”他说不出话来。
方艳不再看他,迈着步子大步往外走,道:“很好。我这就去见方世平,先生一起来吧。”
周鑫见她往外走,忙使唤着手下的捕快给她开门。
方艳走到门前时,如血残阳已经落下了最后一道光辉,拥挤在前院中的低级官员们闹腾了半天,好不容易筋疲力尽安静了下来,见到门开了,都拥挤着想要围过来,却被闻鹏手下的十三营士兵们强硬地拦在原地。
“大人,大人!”
毕竟这些人都是功名在身,士兵们手下都还算客气,拦得住他们的身子,拦不住他们的嘴。
方艳打个手势,周鑫暴喝一声:“肃静。”
这活儿他还在做捕快的时候是做惯了的,顷刻间众人给他吓得安静如鸡。
方艳站在台阶上,道:“诸位不必担心,刘府封府两天,在此期间不许出入,日子过了就没事了。你们吃过晚饭了没有?”
刘骆打量着自己父亲的脸『色』,小心翼翼地答道:“殿下,我已经吩咐后厨准备了。”
方艳赞赏道:“很好,这里的诸位大多受了无妄之灾,要好生招待吃食住处,不得怠慢。”
“闻鹏,你留在这里,没有收到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擅闯者杀无赦。如果没有命令,两天后撤回。”
闻鹏领命。
众人中眼尖的已经绝望地发现,府外已经送来了十三营士兵们的晚饭,这时要打攻坚战了。
简单吩咐过,方艳抬脚正要走,想起一件事又道:“刘骆。”
刘骆迟疑地看着垂着头的刘建安,答到:“是。”
“你以前在西北军呆过?”
“是的。”
“水平不错,能从十三营讨到便宜的人可不多。愿意回军中吗?”
刘骆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方艳也不在意,留给他时间思考,带着人往方世平所在的皇庄去了。
方世平被十二营堵住的时候正在打猎。他和狄人头领阿法罗约好在此处皇庄的猎场游玩,谁知阿法罗临时变卦来不了,他却被勾起了瘾头,带着手下在郊外的猎场上追兔子。
十二营抓他的时候费了好大的力气,损失了不少人马,但是好在消息及时,反应迅速,很快将方世平控制住了。
十二营的头领是个老持成重的,生怕出了一丝一毫的差错,就这么着把方世平就困在猎场的草丛中。
荒郊野外,夜『色』渐渐蔓延,半人多高的草丛已经被清干净了,方艳远远看见方世平周围两丈处一圈人墙。外围的人都已经点起了一圈火把,方世平那里却什么都没有。
没人靠近他,也没人对他不敬,但是也不让他走。
方世平沮丧地盘腿坐在一堆人中间,骑装有些破旧,脸上沾了脏兮兮的泥,手上还有已经结痂的大片血丝。
见到方艳的那一瞬间,方世平就跳了起来。
“方艳娘!
方艳连马都不下,沉着脸,偏头问一旁的将军道:“听说这里的猎场上恰好有一只老虎?”
十二营的将军想了一会儿,回道:“是的,西北军进献的。那老虎因为『毛』『色』特异被送进了御兽园供奉。今日大皇子要打猎,御兽园得了令把它送了过来。”
“那老虎现在在什么地方,方才见到了吗?”
将军摇摇头:“方才没见到,可能跑那边山里去了。”
方艳终于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抢过他手里的马鞭,劈头盖脸向方世平打去。
方世平猝不及防受了一下午的惊,见到方艳正要发火,结果刚叫了一声方艳娘,就当头挨了几鞭子。
禁军中标配的马鞭用料足,结实有韧劲儿,方艳气极中又下了死手,方世平身上顿时多了几道血痕:“你干什么!”
方艳一口气抽了十几鞭,直到手上再也使不出力气,才将鞭子扔到一边,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冷声道:“方世平,你可真出息。”
方世平一脸茫然。
第16章 嫌疑()
方世平文不成武不就,但是好歹是个在充足营养下喂养的高高壮壮的男人,又穿着厚实的骑装,任方艳气极下了死手,到底也没有伤到筋骨。
脸上的伤口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比疼痛更难忍受的是受了伤憋着火的自尊心。
他作为本朝大皇子,拥有二分之一的继承权,能管着他的不过寥寥几人,方成乾从来不管他,眼里就跟没这个儿子一样,程月儿是个温柔宽厚的,和刘贵妃一起溺爱着他。外祖平日里也都顺着他的心意。
这么着一个无法无天的人,谁敢动他一根头发丝儿,他都要给对方好看。
但是动手的是方艳。
方艳不怕他,而且不知为何方艳比他还要生气。方世平的怒火瞬间给浇熄了。
方世平的目光越过方艳落到了她身后的刘建安身上。
他外祖父一心向着他,平日里不管捅出什么篓子,他也都能解决。
但是刘建安佝偻着背缩在周鑫和一堆人中间,眼观鼻鼻观心,都没敢抬眼看他。
不知道鹿隐观发生了什么事之前,他是不怕方艳的,哪怕方艳派人软禁了他,她如果还要朝廷正常运转,就会留他一条命令,但是圣上的死,可不在他意料之内。
这次事儿可太大了。
方艳扫了一眼周边的环境,荒郊野外,鬼火磷磷,周边全是人。
“皇姐。”方世平怯生生叫方艳。
“给我闭嘴。”方艳努力平心静气,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现在你和刘相都在,给我听好了,父皇明日国葬,三日后登基大典。”
方世平不喜欢现在的场景,但是听到这个还是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容。
给人重重围困在猎场上听起来可不是一个皇帝应有的待遇,但是对于未来的傀儡身份,他也早有预想。
不管是刘建安还是方艳,总归都是自家人,当个混吃等死的皇帝也没什么不好。
方艳继续道:“我现在带你回宫,你要是不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我让你下半辈子都给我呆在宫里。”
这不对啊,方世平愕然道:“你让我呆宫里,谁去登基大典啊?方世安没成人呢。”
等等,他突然反应过来,没成年的方世安确实更适合当个傀儡。
他又去看刘建安。
方艳冷笑一声:“我不是个人吗?去登基大典的人当然是我。”
这里的十二营将士和周鑫带着的京兆府人马都是方艳的亲信,利益和她这个上司是绑在一起的,这些人甚至比她自己都更担心她的前途,听到这话自然毫无疑义。
刘建安自觉『性』命受到威胁,偏偏好像还有生还的希望,噤声不言。
只剩下方世平脸『色』苍白,嗫嚅着道:“可你是——”
他闭嘴了。他不会看人眼『色』,可是也不笨,他知道要是连个傀儡都当不了,他的『性』命就有很大危险了。
这时候他才想起来周边围了一圈的禁卫军。方才还不觉得,反应过来天下共主的位子离他而去之后,不由『毛』骨悚然。
方艳心中千头万绪,最后只是疲惫地道:“把他带回宫。”
今天注定不是个适合睡觉的夜晚。
这里地方偏避,远离京城中心,可是要处理这件事非回宫不可。
方艳不是很担心回宫路上被人给劫了,本朝打压武将,武将地位一向不高,惨败于狄人手下之后,尚且没有出现一个有足够威望的大将军。
而刘建安的威胁并不体现在对兵权的掌控上。
方世平带来的侍卫要不然死在了和十二营的冲突之中,要不然就是被捆起来当作俘虏。
十二营分出来一部分人找来轿子,将他遮挡地严严实实的送回宫中。
宫中灯火通明。
留在鹿隐观的秦思铭和罗达也都赶到了宫中,久未启用的上书房里今晚挤满了人。
朝中重臣都在,只缺了刘建安。刘建安迈步进去之时,这个小朝廷便齐了。
而一国之母程月儿也穿上了繁重的皇后朝服坐在上首,刘贵妃穿着贵妃袍服坐在她的下首。
方艳径直向着上首的主位走过去,绣着团龙的金黄『色』布料织成明丽的坐垫,那是整个屋子里最舒服的位置。
方世平跟在她身后,这屋子里却没有他的位置,和周鑫、秦思明、罗达等人一起站着。
只是这些京兆府的人马悄不做声缩在一边,而他却局促地站在书房中间,手脚都不知该往哪放。
那些重臣们都垂着眼,没人敢看方世平一眼。
方艳松了一口气,知道这些人都是识时务的俊杰,不会阻碍登基大典。可是想到这些软骨头以后都是她的臣子,心里又是一阵厌烦。
不管怎么说,先把这事儿弄明白,登基了再说。以后有的是时间整顿朝中大臣。
她清清嗓子。
所有人都看过来。
程月儿从她坐上那个位子开始,就觉得有些不对,这时候心中更是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她上次出现这个预感,是方艳去考科举。上上次是方艳入了道门,发誓终身不嫁。
“三日后举办登基大典,一切从简,礼部『操』办即可。我把你们招过来,可不是因为这件事。”
她停下来,到底她和方世平方世安都不同,方成乾为了修道抛家弃子,和两个儿子感情都淡漠。
但她和方成乾是有感情的。
她道:“你们都知道父皇殡天了。”
上书房一片静默。
她继续道:“但是你们不知道父皇死于谋杀。”
程月儿惊愕道:“不可能。”
“鹿隐山下有最少四个营的固定人马,都是精兵悍将,身家清白忠心耿耿。陛下不可能是被害死的。”
方艳长叹一声道:“秦思铭。”
秦思铭走到屋子中央,方世平皱着眉给他让位。他认识秦思铭,知道他是京兆府中的人,破案办案很有一手。
但是再怎么能干也就是个吏,连官都不是,和他站在一起简直有辱斯文,他看来看去,跑到程月儿和刘贵妃中间站着。
秦思铭拿出卷宗,翻看着汇报道:“陛下——”
他改口道:“先皇死于兽口,经确认,该兽是御兽园一头『毛』『色』特异的老虎,西北军献祥瑞时进献入京的。根据御兽园记载,这头老虎应该送至燕山猎场,供大皇子和狄人使者打猎。”
刘贵妃猛地抓住了方世平的胳膊,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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