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家长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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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家长女- 第1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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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完后,找个晴朗的好天气送到了驿站。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这小跨院没有炕,里里外外连处暖脚的地方都没有。

    好在魏欣打发人送来两篓炭,严清怡立刻去买了只小炭盆,放在东次间,这才感觉好了点儿。

    进入腊月就开始忙年,春兰去集市买了一大块肉,半扇排骨,还有两只猪脚,一块猪皮。

    严清怡把肉跟排骨用竹篮盛着,挂在厨房的后窗上,天气冷,放个三五天不成问题,而猪脚跟猪皮是用来熬成肉皮冻,熬制之前,需得把猪脚和猪皮上的毛刮掉,再用热水清洗三四遍。

    严清怡便开始生火烧水。

    目光无意识地扫过灶台旁边的缝隙,感觉仿佛少了什么东西似的。

    严清怡脑子“嗡”的一声,忙伸手去摸,她手指细,完全可以塞进砖缝里,可来回摸了好几遍,却没找到那个油纸包。

    严清怡脑门“突突”地跳,冷汗“嗖”地涌出来,发疯般把柴火尽数挪出来,举着油灯细细翻找。

    砖缝里空无一物。

    地上散乱着些许木柴,也没有油纸包。

    她又把挪出来的柴火翻了翻,还是没看见。

    严清怡失了魂一般,连声喊道:“春兰,春兰。”

    春兰应声跑进来,看到满地的狼藉,脸立时白了。

    严清怡抖着身子,声音颤巍巍地,“你看没看到个油纸包?里面包着蓝布,再里面是几张纸。”

    春兰手指抻着衣襟,局促地回答:“看见过。”

    “在哪儿,你放哪去了?”严清怡一下扑过去,险些带倒地上的油灯。她顾不得别的,伸手抓住春兰的衣袖,“你给我,你去找出来给我。”

    春兰支支吾吾地说:“我以为是前面屋主留下的东西,我不知道是姑娘的。”

    严清怡两眼直直地盯着她,“哪去了?你不会是烧了吧?”

    “没烧,没烧,”春兰慌乱地道,“我给了二少爷。”

    陆安康?!

    严清怡顿觉天旋地转,两脚软得几乎站不住,好容易稳住心神,咬着下唇道:“你几时见过他,为什么要给他?”

    春兰“噗通”跪在地上,“二少爷每个月都会送来五两银子,我在集市那边等着他。我真不知道这是姑娘的东西,如果知道是姑娘的,我死也不会动一下太太虽然对不住姑娘,可二少爷是无辜的,他根本不知情。”

    严清怡冷着脸问:“你可知道上面写的什么,你为什么不问过我?”

    春兰俯在地上,哀哀地道:“姑娘,我实在左右为难,我知道太太将我给了你,就应该全心侍奉姑娘,但我在陆家过了七八年,不能转头就忘记旧主子。那东西,姑娘留着没用,可二少爷拿着,陆家就能起复。”

    何止能起复?

    陆致得到那折子,十有八九会交给张弦。

    张弦跟罗振业面和心不和,彼此积怨已久,想必手里也握着罗振业不少把柄。一旦罗振业倒台,跟随他的门生就逐个被清算,会腾出许多空缺来。

    陆致有此功劳,不但能起复,没准还能高升一步。

    想到此,严清怡心如死灰,望着匍匐在地上的春兰问道:“你几时给的陆安康?”

    “就是中秋节前一天,二少爷在集市上等着我,那盒月饼就是二少爷拿来的,还另外给了三两银子,让给姑娘买些点心。”春兰低声回答。

    严清怡更觉心凉。

    现在已是腊月,中秋节都过去三个多月了。

    如果去跟陆安康要折子,肯定要不回来,就是要回来也没用,陆致说不定已经抄录了好几份。

    林栝的仇肯定能报,而罗家肯定要重蹈覆辙。

    纵然罗雁回已经去了辽东,未能跟陆安平结识;纵然罗雁回没有将陆安平带回罗家,可兜兜转转,罗家仍是会败在陆家手里。

    或许陆致为了让儿子居首功,会跟前世一样,让陆安平写下罗振业的桩桩罪证。

    严清怡绝望地站在地当间,只觉得自己先前的所作所为都是个笑话。

    她隐约猜出大姨母存着其他心思,却心甘情愿地跟着大姨母进京;她挖空心思想接近苏氏却被她冷冷地拒绝;她好心好意地劝服罗雁回,却被他毫不留情地推进湖里只要能让苏氏,让罗雁回不再遭受前世同样的苦难,她都可以不计较,不在乎。

    但是,事情明明偏离了原本的轨迹,为什么在这件事上却回归了原点?

    还有,陆家在对付罗振业的时候,会不会牵连到林栝,会不会把林栝当成马前卒?

    如果说罗振业是罪有应得,但林栝却是完全无辜的。

    严清怡脑中纷乱无比,既觉悲凉,又有无限的后悔。

    良久,瞧见地上的春兰,和缓了声音道:“你起来吧。”俯身将油灯端起来,放在灶台上。

    春兰仰起满是泪水的脸,迟疑地开口,“姑娘?”

    严清怡又道:“地上凉,你起来吧,别伤了腿。”

    春兰站起身,眼泪顺着脸颊不住地往下滚,“姑娘,你宽恕我了?”

    “嗯,”严清怡低低应一声,“我明白你的想法,我也像你一样,因为恋着过去的事做错了许多事。可我不能留你了,我早就说过,跟了我就要守我的规矩,最紧要的就是忠诚。咱们两个相处两年多,你待我极好,我也没把你当外人,今晚过一夜,明天早上我把身契还给你,你或者回陆家,或者自谋出路。”

    “不!”春兰哭喊一声,又跪倒在地,双手扯住严清怡的裙子,“姑娘,我不走,我不想离开你。如果姑娘非得赶我走”四下瞧了瞧,忽然抓起菜刀抵在自己脖颈间,“我宁可以死谢罪”

第117章() 
严清怡看着她;也跪在地上;“你能不能放过我;我已经过得够惨了;没爹没娘的;你死在这里;是想我下半辈子待在牢狱里出不来?你真不想活;我不拦你,你先写个声明,说你自己寻死;跟别人不相干,把声明带在身上。只要出了这门,你愿意撞墙也好;抹脖子也好;或者拿根绳子挂在树上也好,随便怎么谢罪都成;我绝不阻拦。”

    春兰讶异地看着她;片刻;起身放下菜刀;进了东次间。

    严清怡默默地站了会儿;把地上散乱的木柴重新塞进灶台旁边,然后拿笤帚把地上的木渣碎屑扫干净。

    水自然是不想烧了;饭也没有心思做,去薛青昊屋里取来纸笔;又给林栝写了封信。

    这封信写得短;只寥寥数语,说他托付她保管的东西,被春兰拿走送给旧主子了,让他有所准备。

    等墨干透,装进信皮里封好,又举着油灯走进东次间。

    春兰默不作声地坐在罗汉榻上,见严清怡进来,起身接过油灯,放到床头矮几上。

    严清怡往炭盆里加了条木炭,问道:“你饿不饿?中午还有剩菜,你再去煎只鸡蛋。”

    春兰摇摇头,“我吃不下”,说着又带了泣声,“我六岁那年卖到陆家的,以前在家里吃不饱不说,还常常挨揍,在陆家我从来没挨过打”

    “别说了,”严清怡毫不犹豫地打断她,寻出荷包,将里面东西尽数倒在矮几上,挑出两锭五两的银子,递给春兰,“我还欠你八个月的月钱,另外二两也算是认识一场。”

    春兰不要,“我手里有银子,二少爷先先后后给了我二十三两,我花出去不到三两。”

    严清怡垂眸,“这是我欠你的,跟陆安康不相干。”

    春兰推辞不过,流着泪接了,“以后这院子就剩姑娘一个人了,姑娘千万当心些。”

    严清怡忽然也觉得心酸,吹熄油灯,低声道:“睡吧。”

    北风呼啸,扑打在窗户纸上,发出“啪啦啪啦”的声音。院墙旁的杏枝被风吹动,“咯吱”作响。

    严清怡圆睁着双眼,睡意全无,前世与今生诸般事情交错在一起,走马灯般闪现在眼前,时而是苏氏温柔地牵着她的手喊“阿梅”,时而又是薛氏无奈地嗔她,“就你主意大,我不管你了”,时而是罗雁回拍着牢狱的铁栏杆嘶喊,“陆安平,我做鬼不会放过你”,时而又是林栝悲愤的神情,“这次定要把潘清跟罗阁老一道拉下马。”

    迷迷糊糊,晕头胀脑,严清怡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睡着了没有,只觉得脑子里纷乱一团。

    而窗户纸,呈现出隐约的白色。

    天就快亮了。

    严清怡索性不再睡,伸手去够棉袄,却发现罗汉榻上被褥叠得整整齐齐,春兰已经不见了人影。

    严清怡赶紧穿戴整齐,下了床。

    厨房里,有小米粥的香味,灶台上的盘子里盛着煮好的荷包蛋,而屋门虚掩着,透出外面的一丝白。

    严清怡推开门才发现,夜里竟是落了雪,雪上一行脚印,孤单而寂寥。她追随着脚印走出胡同,在大街上,脚印变得混乱,再也分辨不清方向。

    这么冷的天气,也不知春兰去了哪里?

    如果是去陆家还好,陆安康说话办事各色,但心肠不坏。如果没回陆家,也不知道她又会到哪里去

    孤身一人,千万别被人拐骗了去才好。

    严清怡突然又有些后悔,应该先问清她的打算才对。

    只站了这会儿,严清怡已觉得冷寒刺骨,连着打了好几个寒战,她不敢多待,连忙往回走,将院门仍是虚掩着,没有落锁。

    回到屋里,她生上火,把米粥跟荷包蛋重新热过,热乎乎地连汤带水吃下去,这才感觉身体暖了些。

    洗完碗筷子,又烧水把昨天没来得及处理的猪皮烫了,把猪毛拔掉放进锅里,煮过一阵,见猪皮软了,取出来把上面的油脂刮掉。直刮了三四遍,再用热水将猪皮洗干净,切成条,下锅加上八角、桂皮、葱姜等一起炖。

    先大火,等水开过一阵,转小火。

    严清怡往灶膛里塞了两块木柴就不管,走到院子里,先用铁锹将雪铲到墙角,再用扫帚把残雪扫净。饶是院子不大,可等做完这一切,严清怡仍是出了薄薄一层细汗。

    锅里的猪皮已经炖好了,严清怡捏一撮盐,搅动片刻,连汤带肉地盛进汤盆里。

    此时太阳已经升得高了,屋檐上的积雪融化,顺着瓦当不等淌下又被冻成冰凌,锥子般悬挂在屋檐下,间或融出一滴水,“啪嗒”落在石阶上。

    严清怡梳好头发,紧紧地绾个圆髻,用银簪别上,披了棉斗篷往驿站走。

    天气的寒冷丝毫不能阻止人们对于过年的期盼与渴望,沿路仍是见到不少人或者提两条鱼或是提一斤肉,再或者攥着只棉布口袋,也不知里头装着是大米还是白面。

    驿站的伙计见是往宁夏寄,为难地说:“姑娘,如果没事的话还是别浪费银钱了。今年冬天雪水格外多,陕西宁夏那边的路都封了,上个月的信件还积压了一大堆送不出去。”

    严清怡犹豫片刻,“还是寄吧,家里人收不到信怕是会担心。”

    伙计道:“那成,不过什么时候送到没准儿,兴许到明年开春。”

    严清怡点点头,付了邮费。

    驿站在荷包巷南边,从荷包巷到驿站是背着风走,从驿站到荷包巷则是顶着风走。

    北风吹在脸上,刀子般刮得脸生疼,又毫无顾忌地吹开她的斗篷,直往她衣裳缝里钻。

    严清怡低着头,两手紧紧拢住斗篷,艰难地挪动着,刚走没几步,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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