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家长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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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家长女- 第14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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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沙弥坐在旁边的蒲团上,低声念着经文。

    严清怡不敢多瞧,忙垂下头,从方丈手中接过三支香,敬献到香炉内,然后跪在蒲团上恭敬地拜了三拜。

    等沙弥读完一卷经,另有小沙弥将几人引到殿后静室,又端来一壶清茶。

    青柏跟小郑子识趣地守在门外。

    七爷执壶倒出一盏茶,递给严清怡,“这里斋饭是卯正一刻,你先稍作休息。”

    严清怡道谢接过,抿了两口,问道:“适才三尊佛像便是皇后娘娘捐资塑的金身吗?”

    七爷笑答:“不是,她捐资的是释迦牟尼佛和文殊菩萨、普贤菩萨。”

    释迦牟尼是现世佛,掌管人现世的喜怒哀乐生老病死。

    严清怡了然,沉默片刻,提起他清早时的问话,“七爷为什么问前世今生,七爷相信人有来世?”

    “信,”七爷望着她,很认真地点点头,“现下说这个不妥当,等回去再告诉你。”

    严清怡笑笑,再抿两口茶。

    有诵经声从前殿传来,伴随着“笃笃”的木鱼声,悠长而旷远,有种叫人心定的力量,先是念大悲咒,然后是心经。

    严清怡默默地跟着念,不知不觉就阖上了眼睛。

    等再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地榻上,身上盖着七爷那件狐皮大氅,而沙弥正一样一样地把饭菜摆在矮桌上。

    一小盆香稠的小米粥,一小碟白面馒头,一碟卤汁豆腐皮和一碟腌萝卜干。

    饭极简单,却是意外得好吃,两人竟是把饭菜全都吃完了。

    饭罢,跟方丈告辞后,便打道回府。

    途中,七爷接着之前的话头,笑道:“适才不方便说,是因为前年我去找过清虚观的通微法师。”

    清虚观信奉的是正一神教,而护国寺供奉的是三位佛祖,佛道不相容,自然不好在护国寺谈论正一神教。

    严清怡前世听过通微法师的名头。

    正一神教是张天师所创,张天师曾跟太上老君学道,道法高强,历代天师都擅长降魔驱鬼制符念咒,而通微法师除了会降魔之外,更能通阴阳断生死,在京都非常有名。

    罗家有个丫鬟在一间空屋子悬梁自尽,苏氏就曾托人要了张镇宅驱鬼的符箓贴在门楣上。

    好像符箓并没有多大用处,因为仍然有人说那处宅子闹鬼。

    后来罗振业干脆让人把那间屋子拆掉,这才消停了。

    没想到跟前世一样,通微法师仍然极受众人追捧。

    更没想到得是,七爷竟然也会相信通微法师。前世,康顺帝好像就非常憎恨正一神教,说他们妖言惑众敛取财物。

    七爷续道:“我是去求问姻缘,通微法师送我七个字,守得云开见月明。”说到此,停下来,缓了声音,问道:“我这算不算是云散月出?”

    严清怡微红了脸,没有作声。

    七爷寻过她的手,握住,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过得数息,才又开口:“去岁,我行过冠礼没两天,通微法师找过我,他说我命中犯煞,六年那年本该身亡,但是正巧有个跟我命相一样的人替我死了,我才侥幸得来一命。这种说法太过惊世骇俗,可我六岁时候有死劫却是没错,我本是半信半疑,通微法师又说”

    严清怡莫名地就紧张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七爷。

    七爷凝望着她,一字一顿道:“法师说那个替我而死的人会再世为人,我要娶的正是她!”

    “不可能,”严清怡本能地否认,尖叫着道:“人怎么可能两世为人?你怎么会知道是活过两世的?”

    七爷紧紧握着她的手,“我知道”

第144章() 
严清怡用力甩开他的手;侧头看到马车已经驶进黄米胡同;慢慢减缓了速度。

    车刚停稳;不等小郑子搬来车凳;提着裙角便往下跳;斗篷的底边被马车挂住;她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却是根本不顾及,仍是闷头往里冲。

    直跑进二门,跑到东次间;重重地关上门,无力地靠在门扇上,身子慢慢地滑下去;直至完全坐在地上。

    而泪水不知道何时流出来;淌了满脸。

    苦苦隐藏了十几年的秘密,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暴露在别人面前;就好像是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身体;突然被扒掉了遮羞的衣裳;让她无所适从惊慌失措。

    更有种深深的恐惧。

    也不知等待她的会是什么;别人会如何看待她。

    严清怡将头埋在臂弯间;呜呜咽咽地哭了。

    身后传来急促的敲门,伴随着薛青昊焦急的喊声;“姐,姐;你怎么了?姐;快开门。”

    严清怡擦把泪,深吸口气,尽量平静地说:“我没事,就是有点困,想歇一歇。”

    “姐,你开门,我有事儿。”

    严清怡不开,“什么事情,等下午再说,我要躺下了。”

    “是七爷托我告诉你句话,他在外边等着回话,那我问了,你隔着门告诉我就成。”薛青昊不屈不挠地站在门外。

    严清怡一个激灵清醒下来。

    七爷说的能有什么好话?

    薛青昊这么嚷嚷出去,岂不是被别人都听见了?

    “等会儿,”她飞快地站起来,理理鬓发,双手狠命搓了搓脸颊,揉两下眼睛,打开门。

    刚开门,便有人敏捷地挤了进来。

    岂不正是七爷?

    而薛青昊在外面道:“七爷说他要亲自跟你讲。”

    严清怡气得错了错牙。

    人已经进来了,她还怎么再推出去?

    即便七爷再虚弱,可也是个正值青春的男子,再者,她也不习惯跟个男人拉拉扯扯的。

    索性豁了出去,抬起头,破釜沉舟般盯着七爷。

    她眼底红红的,面颊隐约带着泪痕,却死撑着做出一副强硬的样子。

    七爷长长叹一声,心痛就像平静湖面上因投进石子而溅起的涟漪,一圈圈荡漾开来。

    声音里不由就带了些娇纵的无奈,“你跑什么,我的话还没说完,刚才摔了没有?”

    严清怡梗一下,只觉得鼻头发酸眼眶发热,似是又要流泪般,忙低下头,默了默才答:“没摔着。”

    七爷走近两步,停在她身前,忽地展臂将她拥住,紧紧地箍在怀里。

    严清怡挣扎着却是挣不脱,只得任由他抱住。

    他云缎长袍上用金线绣成的龙纹冷且硬,硌着她的脸生疼。

    严清怡挺直脖颈,僵硬地站着,却听到他低柔如醇酒的声音在头顶缓缓响起,“今天正旦,宫里大朝会,我先回宫,明天要应酬宗室的长辈,初三我过来看你,好好跟你说话你别胡思乱想。”

    再抱一下,松开她,大步离开。

    严清怡怔怔地站在原处,狐疑不定,只听门上又“笃笃”响了两声,却是辛姑姑端着铜盆进来,“姑娘早晨起得早,擦把脸歇一觉,等晌午时,我喊姑娘起来吃饭。”

    铜盆里的水是热的,氤氲冒着白汽。

    严清怡没用她服侍,自己绞帕子洗过脸,合衣躺下了。

    她以为会睡不着的,没想到一合眼就睡沉沉睡去,连梦都不曾做一个,只有一股浅浅淡淡的松柏的清香不断在她鼻端萦绕,若有似无。

    等醒来,才发现,枕头上真的弥漫着清雅的松柏香气。

    昨夜,七爷在这里睡过。

    严清怡盯着枕头上的玉簪花看了看,取过剪刀将外面套的枕衣拆下来,另外换了个水红色底绣月季花的枕衣套上。

    中午吃过饭,严清怡问辛姑姑,“你可曾听说清虚观有个叫做通微的法师?”

    辛姑姑笑道:“听说过,这人会看风水会写符箓,多少人捧着银子求他都求不到,可惜去年羽化登仙了。”

    “飞升了?”严清怡大惊,“几时的事儿?”

    辛姑姑道:“就是姑娘刚搬过来那阵子,具体哪个日子记不真切了。”

    难怪呢,那阵子她足不出户的,竟是不知道,而且即便能够出门,通微法师只在富贵人家出入,她也打听不到消息。

    原本她是想亲自到清虚观找通微法师问个清楚明白,现在却不可能了。

    或者,通微法师正是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才把这事告诉了七爷。

    可七爷告诉她是什么用意,他要她别胡思乱想,她怎么可能不去想?

    严清怡一点一点回忆着上午发生的事情,不免后悔。

    自己表现得过于激动,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当时应该不动声色地驳回他才好。

    她就是咬紧牙关不承认又如何,七爷难道还能四处宣扬她是两世为人?

    这么耸人听闻的事儿,肯定没有人会相信他。

    可事关自身,她又怎可能沉得住气?

    严清怡思量来思量去,突然想到薛青昊,立刻吩咐月牙将他找了来。

    薛青昊穿了件宝蓝色的长袍,肩宽腰细,上唇已经长出细细软软的胡茬,眼看着就要是个大男人了。

    许是没穿惯长袍,他走起路来晃头晃脑的,略有些不自在,可见到严清怡,立刻关切地问:“姐,你好点了吗,没事吧?看七爷早上着急的样子,我还以为怎么了。”

    严清怡怔一下,沉着脸问:“七爷怎么说的?”

    “七爷说他说错话,你恼了他,躲在屋里哭。他说大年初一不好掉眼泪,否则一年都不顺心,让我劝你开开门,他给你赔个不是。还说万一你想不开,做出傻事怎么办?”

    “我活得好好的,干嘛要想不开?”严清怡又气又恼,“你不是看他不顺眼,怎么又肯帮他?”

    薛青昊笑道:“姐以前也这么说,正月里不能哭。七爷反正要做我姐夫,我不能眼看着你们两人吵架,也不管吧再说昨天七爷刚刚送了我大礼。”

    严清怡“哼”一声,“他送你什么了?”

    “扳指,”薛青昊两眼立刻放出光芒来,献宝似的把荷包里的扳指拿出来,“这是驼鹿角的,师傅说真正上战场打仗的人都用这种扳指,像那种碧玺或者翡翠的,都是半吊子,不中用。”

    严清怡立刻想起林栝那只碧玉扳指,恨恨地瞪他一眼,“扳指就是护住指头的,能张弓射箭才是正经本事,带哪种扳指有什么要紧?你现在要学射箭了?”

    薛青昊答道:“开春学骑马,秦师傅说给我找匹温顺的马先学着,等天气暖和了不方便跑马再开始学箭。”

    严清怡思量会儿,提醒道:“别忘记从二月里就开始交银子,头一个月我通融一下,月底交就成,以后要十五那天交。”

    “姐放心,我记着呢。”薛青昊胸有成竹地答应着。

    不知不觉,太阳西移,天色慢慢黑了。

    严清怡白天睡得足,夜里便走了困,躺在床上翻腾到半夜才睡下。好在第二天也没什么事情,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抄过两遍经文,又看了几本书,总算熬过了初二。

    正月初三,难得的一丝风都没有。冬日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不像寒冬,倒有些阳春三月的气象。

    严清怡正吩咐月牙将被褥拿出来晾在院子里,就见七爷沐着满身阳光大步走进来。

    他披件靛青色夹棉斗篷,皮肤白皙鼻梁挺直,举手投足间自然而然地流露出高华清贵。

    月牙屈膝福了福,“见过七爷”,识趣地离开。

    严清怡也行个礼,再没作声,举着鸡毛掸子一下下拍打着被子。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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