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家长女》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严家长女- 第97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狱卒盯着她看两眼,点点头,“等着。”

    过得片刻,一人送了笔墨纸砚来,“灯烛我不能给你,走了水谁都担不起这个责任,凑合着写吧。”

    严清怡谢过他,将地上稻草扒拉到一边,铺开纸蘸了墨,就着过道微弱的灯光写下“陈情书”三个字。

    然后将事情发生的起由、经过详细地写了遍。

    严清怡文采并不好,却胜在情真意切,几乎是字字流泪句句泣血。

    写完了,对着油灯又仔细看过,改了两处地方,重新抄出来两份。

    等誊写完,夜色已经深了,牢狱的犯人大都入睡,牢房里静悄悄的,间或能听到锁链撞击的玎珰声,以及似有若无的喊叫声和求饶声。

    风顺着门缝无声地吹进来,寒冷刺骨。

    严清怡瑟缩在墙角,听着稻草里不时传来的草虫爬动的窸索声,毫无睡意。

    正如适才那妇人所言,朱贵家的傻子该死,二姨母更该死,她要让二姨母尝尝薛氏所受的苦,先家败,再合离,然后把她嫁给傻子。

    严清怡苦苦地熬了一夜,第二天便感觉头重脚轻,脑子也昏昏沉沉的。

    早饭每人一碗清可见底的稀粥,而严清怡又格外多了个白面馒头。

    严清怡将馒头分给妇人一半,自己就着稀粥吃了另外一半,吃完饭又开始觉得浑身发冷,遂拢了双肩躲在墙角发抖。

    正昏昏欲睡时,听到狱卒敲打铁门的声音,“八号,李二爷来探视你了。”

    是李实来了。

    严清怡挣扎着站起来,走到铁门前。

    李实道:“我一早往你家去了趟,东西大概都齐备了,棺木也送到了,阿昊正带人搭建灵堂。”

    严清怡有气无力地说:“多谢你,我另有一事相求,”隔着铁门将写好的两页纸交给他,“能不能请你帮我把它贴到府衙门口?或者找个别的热闹地方。另一份,贴到东昌府去。”

    李实略略看过一遍,应道:“好,我让人多抄几份,哪里人多就往哪里贴。”低头瞧见她脸色苍白得几乎没有血色,而腮旁却是明显的潮红,忙问:“你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请个郎中?”

    严清怡有心说不用,可又不想病倒,她若病倒,凡事就要全部压在薛青昊身上。

    遂哑声道:“昨儿闹出一身汗,夜里又受了凉。”

    李实急忙道:“你稍等,我去请郎中,”匆匆往外走,没几步又回来,“知府大人上午要听各房禀事,下午才能断案。只是,最近积压的案件多,但是昨儿就有五桩,我去打听打听,尽量先把咱们这案子审了”压低声音又道:“昨天朱贵派人给知府大人送礼,被大人撵出来了,你不用担心,我会托人打点,绝不让你吃了亏去”

第102章() 
李实动作很快;请了两位在街头卖字的文人各抄出十份;张贴在繁华热闹的街头。因怕乡民不认字看不懂;又特地使出一百文钱找了几个口齿伶俐的孩童;教他们背熟了;就守在字纸旁边;见得人多;就背给他们听。

    等到晌午时分,这件事就纷纷扬扬地传开了。

    尤其在府学门口,那些饱读诗书的文人对此更是义愤填膺。

    这个摇头晃脑地叹:“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那个愤世嫉俗地嚷:“薛氏真乃烈女也,她欲坚守贞洁却被胞姐逼迫嫁人,结果竟以死明志;此等烈女;该奏请朝廷大肆表彰!”

    还有人道:“蔡家真不是东西,自己家财万贯;却要发卖一文不名的胞妹为自己还债;此等女子早就该弃之若敝履;免得为家族蒙羞。”

    另有人则惊讶地问:“东昌蔡如泽是不是就这个蔡家的?可惜一身好才学;竟没用到正经地方。”

    这事自然也传到了涌泉胡同。

    张氏先是一愣;接着拍手道:“我就说嘛,薛氏命不好;你看看,克死爹娘之后到底把自己也克死了。只可怜我那宝贝孙子不行;我得把他接回来;”拍着炕桌吩咐孙氏,“赶紧告诉老大,把我孙子接回来。”

    孙氏不愿意,“人家都姓薛了,你接回来算怎么回事?”

    张氏“啪”抡起拐杖杵在地上,“他能改过去咱们就能改回来,他是我严家的根儿,就得随严家的姓!”

    孙氏毫不示弱,往茶盅往炕桌上一顿,“爱接不接,随你的便,可我不伺候。现在东屋那两个我已经伺候够了,天天闻着味儿就来,吃得比猪还多。你想想,家里东西都进了他俩肚子了,可怜我的青贵,连口肉都吃不上。”张口就哭喊起来。

    张氏瘪着没牙的嘴,恨道:“嚎什么丧,不愿意伺候就滚,离了你,老大照样找好的。”

    孙氏的爹娘去年先后过世了,没有爹娘撑腰,几个嫂子对她动辄回娘家哭诉觉得非常厌烦,上次跟严其中打仗之后,刚回娘家待了半天,就被嫂子撵了回来。

    所以听到张氏这话,孙氏没再顶嘴,气呼呼地去灶间,打出来两只荷包蛋,赶着让严青贵吃了。

    严其华倒是想起往日薛氏温顺和软的性情黯然了许久。

    只是,他编柳条筐的动作稍慢,胡寡妇尖利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大半天一个都没编成,中午是不打算吃饭了?”

    每天编不出她规定的数量,他是捞不着吃饭的。

    严其华后悔莫及。

    先前薛氏在的时候,可从来不曾苛待他,凡是油水足的,都是先尽着他,再给孩子。薛氏也从来没当着孩子的面对他呼来喝去,连高声反驳过都没有。

    可是,后悔有什么用,自己的苦果只能自己尝。

    京都。

    和安轩后面的排房中,一只灰不溜秋的绣眼鸟自窗棂间飞进去,落在窗台上,“啾啾”鸣叫两声。

    青柏抓起它,从翅膀底下解下一只竹管,掏出张卷得极细的纸条。纸条上只寥寥数字,“薛氏亡,严氏入狱。”

    青柏脑子“嗡”一声,攥着纸条看了好几眼,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七爷。

    上次秦虎一行自济南府回来,青柏是原原本本地把在蔡家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七爷,七爷神情淡淡的,只说了句“知道了”再没有别话。

    好在,青柏留了个心眼,给在济南府兴海楼的账房去了话,叮嘱他关注着薛家,要是有什么大事,知会他一声。

    可谁知竟然真出了大事?

    许是天气转暖,七爷近来身体颇有起色,前几天去找康顺帝,说起江山社稷农桑为本,应大力兴修水利改造农田。

    康顺帝便吩咐户部把顺天府的鱼鳞图册交给七爷审对。

    鱼鳞图就是绘有田地位置、面积、土质的地形图,按照千字文的顺序编号。各村汇集形成以乡为单位的总图,再合各乡之图汇成一县之图,层层报上来,最后交到户部,然后户部据此管理全国的土地以及征收田产税。

    这些天,七爷就全心核对顺天府诸县的土地数量以及报上来的税赋情况,对旁的事情概不过问。

    也并没有再提起过严姑娘。

    凭心而论,青柏觉得这样挺好的。

    七爷有精力就做点正经差事,没有精力就当个闲散王爷,等养好身子,由万皇后出面,把京都勋贵家的姑娘都叫来,七爷看中哪个就是哪个。

    论姿色,严姑娘不过是中上,比她漂亮清丽的也不是没有;论性情,京都世家里,温顺乖巧而且知书达理的岂不如过江之鲫?

    说起来,严姑娘真的配不上七爷,不过是占了个先,在七爷不曾接触到别的女子之时,给七爷留了个深刻的印象。

    否则,就凭她的家世,还有她已经定了亲,七爷真没有必要非得守着她。

    青柏左思右想,到底吃不准主意,索性袖着纸条去了和安轩。

    七爷刚歇完晌觉,正站着松林里看着树上垂挂下来的女萝草。

    他穿身象牙白绣着亭台楼阁的圆领袍,身姿修长气度高华,午后的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落下来,他略见苍白的脸上一半儿明,一半儿暗,那双黑眸却是亮闪闪的,透着光彩。

    及至走近,青柏刚要行礼,旁边小郑子摇摇头阻止了他。

    就听到七爷口中细细碎碎,像是念一首诗,“有如女萝草,生在松之侧。蔓短枝枯高,萦回上不得。人言人有愿,愿至天必成。”

    青柏心头一跳,像是听懂了,又像是没听懂。

    七爷吟完,对青柏浅笑,“我今儿不出去,你不用过来。”

    青柏支吾道:“我来寻郑公公。”

    七爷挑眉,“你寻他何事?”

    青柏沉吟一下,“那个七爷刚才念得什么诗?”

    小郑子摇头晃脑,甚是得意地说:“白乐天的长相思,连这都不知道?往后你也得多读读诗文才是。”

    七爷微笑道:“小郑子近来长进不少。”忽而正了神色,再问,“你到底有何事?”

    青柏咬咬唇,取出纸条展开,双手呈在七爷面前,“严姑娘被押入狱。”

    七爷身子一震,夺过纸条瞧了眼,沉声对小郑子道:“备车,我要去济南府。”

    小郑子大惊,连忙跪倒在地,“七爷使不得。”

    “七爷三思,”青柏跟着劝,“七爷出行,得先经过皇后娘娘恩准,要备车备茶备点心,还要点了跟随的侍卫,而且沿路过去至少也得四五天工夫,不如属下跑一趟,快马加鞭,最迟明天下午就能到。”

    七爷思量番,片刻,缓缓点头,“也好,”将身上玉佩解下来,“先把人救出来,天大的事儿,由我顶着。”

    玉佩晶莹亮泽,透出丝丝温润,上面刻着条凶恶威猛的四爪螭龙——这是皇室身份独有的信物。

    青柏不敢大意,取出帕子,小心地托着包好,塞入怀中。

    七爷两眼直盯着他,淡淡道:“救她出来即可,别的不用多提,也别勉强她。”

    青柏深深瞧一眼他,低声应道:“是。”

    自和安轩出来,青柏只觉得后心处凉沁沁的,已是出了层薄汗。

    适才七爷面色虽淡然,但盯着他瞧的目光却是阗黑深沉,有种莫可言说的威严,叫他不敢存丝毫违抗之心。

    青柏长舒口气,幸得他及时告知了七爷,倘或真的瞒下来,以后还不知会是什么样子。他急匆匆骑马赶回家,吩咐贞娘:“我马上要出门,给我灌袋子水,家里有饭吗?包两只硬面饽饽。”

    贞娘讶然,“我擀了面,这就生火做饭。”

    青柏摇头,“来不及了,我得赶在关城门之前走,随便凑合凑合就行。”

    贞娘再不啰嗦,先给青柏倒一盅茶,趁着他喝茶的工夫,往皮囊里灌了一大袋子水,用白布包两只馒头两只鸡蛋,又找出两件替换衣裳,用蓝色粗布卷好两头一系,递给青柏。

    青柏低声道:“夜里闩好门,我三天至多四天就能回来。”

    贞娘笑应一声,倚在门旁目送他离开,转身进屋把门锁上了。

    此时的严清怡病得似乎更重了些,便是在幽暗昏黄的灯光下,那张脸看起来也红得厉害。

    李实着急地问狱卒,“都病这样了,让她回家养着就是,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替的弱女子能跑到哪里去,能上天?”

    狱卒垮着脸道:“二爷,别人不知道,难道二爷还不知道,这是掉脑袋的事情啊,就是李大人亲自来说,小的也不敢应。我家里上有八十岁的老娘,下有八岁的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