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栩盯着盯着,发了呆。
一片金黄里融入一抹麻灰色衣角,叶栩偏眸看到来人,小声说:“我哥来了。”
她随话音转移视线,对上淡漠俊朗的面容,与当前的人重叠,思绪飘了回来。
叮当抱起毛线球缩成一团,她低头抚着柔软的毛发道:“客户是上帝。”
“上帝?”陈修泽低声咀嚼着这俩字儿,若有所思。
“度假村有名字了么?”
“有了。”陈修泽淡声回应,“明天告诉你。”
名字也属于商业机密?
肖逍心里想着但不能这么问,嗯了声说:“工地的事好像闹的很大,是不是挺难处理?”
“还好,明天可以开工。”陈修泽轻描淡写,就像随口处理了一件小事。
印象里,任何问题到他这儿都能完美解决,肖逍没什么可担心的,点了点头。
“忙也注意休息,不打扰你,我先走了。”叮当抱到一边,她起了身。
“今晚有事么?”陈修泽突然问。
“怎么?”
陈修泽低头看着胖墩:“它好像很想跟你待一晚。”
肖逍跟着低头,叮当啪地拍走毛线球,眼巴巴地望着她。
那忧愁迷茫的小眼神,要被抛弃的即视感。
肖逍当即承受不了,可她不傻,出声揶揄:“是它想跟着我,还是你想让它跟着我。”
陈修泽被拆穿,薄唇微挑,算承认了。
“多待几天吧,回去之前帮你带。”肖逍重新抱起叮当,拎过猫包看了看,“东西还在这里面,缺什么再让余鑫送我那儿。”
陈修泽敛眸应好。
肖逍不傻归不傻,然她想的是陈修泽没空带叮当,对比两人的工作量,她要帮这个忙。而陈修泽的想法就比较复杂了,不可说。
最后,叮当趴在肖逍肩头,扬着迷茫的小眼神在陈修泽目送下离开了。
其实,这眼神是它的常态。
****
安顿叮当多花十分钟,肖逍在房间给严文楷打电话,占线中。
说好一会儿变将近半小时,换谁都会去忙,肖逍很理解,倒是她自己怪不好意思,让严文楷等。
电话不通,她干脆去严文楷房间看看。
说起来,严文楷的房间跟陈修泽的在一条走廊上,早知道打不通电话,她往回走的时候应该先敲敲严文楷的门。
铃声响两遍,门没开。
肖逍再拨电话,还是占线中。呃,这什么情况,外边找找还是等等再打?
“找人?”
肖逍侧过脸,陈修泽一身正装从走廊那头走过来,她唔了声。
陈修泽走进瞧一眼门牌号,无异色道:“嵘亚今晚有聚餐,应该在楼下餐厅。”
“嗯?”肖逍反应一下,“哦。”
莫名的别扭。
“一起过去?”陈修泽看了看腕表,“正好有个局。”
一听有局,肖逍不觉蹙眉:“喝酒?”
陈修泽留意她的表情变化,心底残存的冷意化为乌有。
“很久不喝了。”他说。
肖逍不信:“不喝够呛,少喝就算很好了。”她走到电梯前按下按钮,回头说:“记得喝前先垫点东西。”
回想上次闻到烟味,她除了问一句再没别的话,现在显然与当时不同了。
陈修泽再次无条件答应,过去与她并肩而立。
电梯门开,肖逍伸手按下一楼,格子衬衣下的墨黑色手链显了出来。
要说这两天陈氏是隆冬,那这会儿电梯里应是熙春,明媚晴朗。
西装口袋里手机震动,陈修泽拿出来点开短信,按住开门按钮说:“餐厅在一楼南边,下楼梯左转直走。找不到打余鑫电话,我回房拿点儿东西。”
叮嘱太仔细,肖逍笑了:“我又不是小孩儿,找个人问问就行,你去拿吧。”
“好。”陈修泽低柔地应了一声,这就出了电梯。
路过走廊时,刚才没动静的房门开了,他径直从那门前走过,余光都没给。
“陈总既然知道嵘亚有聚餐,那也该知道聚餐仅限高层。”温文清冷的话音飘至走廊,“至于做到这种地步么?”
陈修泽停脚,声音沉而稳:“请问,后面那句是替谁问的。”
严文楷刚迈出房门,转身的动作一滞。
替谁问的,目的是什么,彼此心知肚明。
陈修泽回身,隔着几米远,严文楷感到迎面而来的寒意。
“陈总思量过远了,我的身份还没发生变化。”
有点威胁的意思。
陈修泽看着他,只回了两个字:“是么?”
chapter 31()
“嘿,想什么呢。”
严文楷恍然定神,发现身边早没了人,回头见肖逍站在岔路边,很不明情况地看自己。
“再往那边走就去停车场了。”肖逍站在原地说。
严文楷前后看看,又抬头望了酒店主楼一瞬,顺着石子路走了回来。
“吃饭就心不在焉,出什么大事儿了?”肖逍可算问出多天疑惑,“给你打电话也经常不通。”
“最近去工地比较多,信号不好,可能没收到。”严文楷轻揽住肖逍的肩,带她走进树丛围绕的小岔路,自然地说:“在想明天的行程。”
肖逍侧眼凝视搭在肩头的手指,沉默走过晦暗岔路。
树丛外面是条大道,位于酒店住宿区阳台面的楼下,灯光充足,人来人往楼上能看得仔细。
“明天回去?”
“只定了两天,回去接着跑工地。”
“做这行就是忙。”肖逍表示理解,头一抬问:“你不是有话要说么?”
餐厅遇上到吃饭,两人没说几句话,主要严文楷注意力不集中,肖逍又不属于话多习惯找话题的人,一顿饭交谈寥寥无几。
严文楷松开手回:“中午尹老和袁总见过一面,我也在场。”他一顿,又说:“饭后见的面。”
肩上的分量骤然减轻,肖逍只嗯了一声。
“尹老很看重这次大赛,我想跟你说安心准备,家里我去解释。”严文楷看她一眼说。
肖逍把这事儿忘了,愁劲儿上来,一阵长吁短叹:“你不说我都忘记了。只有你回去,我一定被扫地出门。”
严文楷很有体会地笑了笑。
来自肖妈妈的压力,不用说肖逍,他作为准女婿也感受到了,还有严妈妈的。奥利奥夹心,双面受力。
夜色茫茫,肖逍很惆怅:“麻烦你了,帮我周旋一下,我尽快结束回去。”
“我们之间还需要麻烦一词?”严文楷紧跟着反问。
肖逍微怔,继而垂了眸。
即将登记在一本户口簿上,到底还是一个人的意识。
片刻,她爽朗改口:“那就你上吧,我躲你后面。”
换严文楷愣了,像听了爪哇语一样懵。
“吓着了?”肖逍失笑,话音越加惆怅:“结婚而已,搞得像打仗。斗智斗勇不说,他们还忙的废寝忘食。有时候我想,结婚是为了谁。”
严文楷调换频道,清清嗓子说:“你二十七了,我同事老张的女儿像你这般大,孩子都生出来了,你还晃着。”
这催婚语气也是像得没谁了,肖逍扑哧乐了:“耳朵起茧了吧,随口就能学这么像。”
“套句,不管你多大,他们同事里总有适合催你的款。”
右拐绕过菱形楼体一角,严文楷停脚低头看一旁的人。
“还真是。”肖逍收笑,无可奈何道:“真心希望少一点套路,多一点真诚。”刚说完她拉下脸严肃纠正:“我还有半年二十六,请按照国际惯例计算。”
“哦?”严文楷佯装思考,没应答。
年龄是肖逍的大忌,她的眼神变了变。严文楷没装住,笑了起来。
肖逍知道他唬自己,没往心里去,跟着笑了笑。
橙黄路灯照亮她浅淡的笑容,澄眸里多是惘然。
严文楷一直看着她,唇线慢慢抚平。
大道没有楼体遮掩,直冲风口。仲春的风不算冷,却也不小,这个点站在户外过于凉爽了。
肖逍奇怪为什么停在这儿不走,转脸对上一双温雅而专注的眼睛。
探究的目光,像在她眼里寻找什么东西。
怪不舒服的,她别开眼,看向布满繁星的夜空。这时,严文楷向前走了一步,离她特别近,伸手就能抱住她。
他们没离这么近过,突如其来。
肖逍按住背包的手一紧,往后退一小步,很快被拉了回去,她的四肢霍然紧绷,手不知搁哪儿好。
一阵风拂过,并没阻挡什么,微凉柔软的唇蜻蜓点水般滑过碎发下的额头。
肖逍僵在原地,身体变得更紧绷。
下巴被轻轻扬起,她的颈间附上一只大手,不熟悉的炽热呼吸从额间划至唇边。
相触一瞬间,路灯刺眼晃动,她猛地闭上眼,下刻听到刮蹭的声音,唇边和颈间的热度离开了。
“平时不觉得眼镜碍事,看来还是不近视好。”严文楷帮肖逍扶正眼镜,又扶好自己的,携着一丝笑意说。
肖逍抵了下镜架,眼始终垂着,张口发不出音,最后只说了一个字:“对。”
徐徐拂来的夜风似乎因为这个生硬的回答停滞了,陷入沉寂。
过上一会儿,尴尬和暧昧通通消散,严文楷弯腰观察:“吓着了?”
肖逍抬眸,对上点点笑意。
那不是愉悦的笑,也不是亲热后的温情笑意,看着比较奇怪。
“没,有点惊讶。”她盯着他的眼睛说。
严文楷挑了挑唇,没她的接话,直起腰目光下移问:“手链来这儿买的?”
肖逍低眼一看,回了句:“发的,人手一条。”
严文楷打量许久说:“挺适合你。”
手链颜色深,夜晚显不出细节,仅能看出黑色的一根绕在细手腕上,打量的眼神却还在停留。这会儿肖逍不止觉得他笑得奇怪,整个人都很怪。
“回去吧。”严文楷总算移开目光,所有表情褪无踪影。
肖逍没动,迎风问他:“你没有其他要对我说的?”
“其他?”严文楷偏过身,想了想说:“一会儿要去前台问退房的事,你先上楼。”
“还有么?”
“还有明天不用送了。”严文楷说,“去机场来回耽误时间,工作重要。”
“好。”肖逍敛眸,“那走吧。”
从大道到楼内,一高一低两肩齐步并进,再无交谈。
电梯缓缓上升,肖逍摊开双手,泛白掌心有几道清晰指甲印,剜出深深红痕。她看了半晌,揉搓几下,将手搁进了口袋。
此时楼外的路边,有辆车驶到一个瘦高身影后面。
耀眼车灯闪过,严文楷向左一挪让车开过去,再走几步站定了。
这处是他与肖逍谈话的地方。
“陈总?”
立在窗边的人没应声。
余鑫不再发音,因为屋里的气压毫无预兆下降,张口就是往枪口上撞。
虽然他汇报的群众事件走向不乐观,但对他们来说算不上大事儿。为什么陈修泽情绪有变,他拿不准。
过了会儿,陈修泽问:“东边那块地旭恺还在谈?”
“下个月竞标,有八成把握。”
“拿下那块地。”话音言简意赅,比以往都要低沉。
余鑫语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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