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绝代·玉娉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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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绝代·玉娉婷- 第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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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娘家贵姓?”

“姓龚。”

那女人就大惊小怪地说道:“早说不就没事了?我这里有崇先生留下的信函,说若是有姓龚的夫人想找答案,就交给她。”回身拿信函去了。

穿针吃惊地站在屋檐下,崇先生料事如神,自己难道来晚了不成?

世事如棋,琬玉的命运被崇先生一语成谶,而自己的命运是否已经落在局中,心甘情愿地等着认输?她不甘心,所以她来了。在她虚空恍惚的日子里,究竟是寻找他,还是,等待另一个他?

她要答案。

女人递了个薄薄的信函过来,皱巴巴的,漾着靡靡的草烟味。穿针拿了个银锭给女人,女人起初不要,推诿几句满面堆笑地收下了,还一直送她上了轿。

夜已深,龚母已经沉沉睡去。穿针站在琐窗旁,半夜里雨过天晴,月亮在西天又爬了上来,出奇的圆、出奇的明亮。清辉洒在她庄重而温和的脸上,她虔诚地拿出了那张信笺。

她小心地拆了,手指有微微的抖动,当整张纸展开,映在穿针眼里的只有工整的一个“肖”字,她垂下的睫毛颤颤地跳,脸颊上旋即染上了一层更深的伤感,她怔怔地看着,泪水再次潸然而下。

晚了,太晚了。

他即刻就要给引线一个名分,她还会心安理得地继续呆在王府里吗?她有她的傲骨,她知道,再也不会的。

她默默地悲伤着,睡梦中,那颗凄清的泪依然挂在眼角。她一声又一声地问着崇先生,为何答案是他?

窗外鸟儿叫得欢,阳光透过窗上的镂雕,温暖地照在床上。穿针睁开了眼,发现自己醒得晚了,娘的床榻上空荡荡的。

她霍然半坐起,抽出枕下的信笺细细地看了看那个字,又抚额沉思了半晌,将信笺重新放回原处,起了身。

梳洗完毕,出了屋子,拐过鱼池,朝着引线的侧房走。从王府回来,引线一直沉默着,谁都猜不透她的心思。唯有她这个做姐姐的知道,只要把肖彦的话告诉她,她又会开心地笑的。

龚母从引线的房里出来,脸色有点慌乱,看见穿针,双手颤动着就要倒。穿针叫了声“娘”,上前一把扶住。

“线儿……线儿不见了。”龚母的声音带了哭腔。

穿针一下子就愣住了。

玉娉婷  朝如青丝暮成雪(一)

她急忙扶着龚母进屋,引线的房间整理得比平时干净,梳妆台上,她向来喜欢涂抹的胭脂粉盒不见了,穿针打开衣橱,便明白了。

引线,她离家出走了。

“这些日子老感觉她不对劲,平时爱闹的,这回换了个人似的,问问她,她这性子……”龚母坐着直啜泣,“女大不中留,越大越难猜测她的心思。”

“娘,我们分头去找。”

“上哪找去?”龚母急着问。

穿针茫然,是啊,上哪找去?唤了女仆过来问话,说是小姐吃过晚饭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直没出来过。

实在没办法了,把此事告诉了龚父,龚父一听也变了脸,着上庆洛把整个京城的客店旅舍寻了个遍,一连三日,未果。

穿针也去王府打听,琬玉殓葬后,王府清寂不少。肖彦回了南营大帐,寒风萧萧,府门紧闭,外人不得进入。穿针在荔香院里呆了呆,珠璎安慰道:“引线姑娘向来机灵,娘娘不要担心,以前她独自来京城找你,不是好端端的?”

一句话提醒了穿针,她霍然起身:“珠璎,快去给我讨辆马车。”

韩岭村。

穿针从马车内慢慢起身,一手掀起车帘。一股寒气顺风蓦然扑来,混着泥土的味道。正是清晨,泥石路两旁的柳条随风乱舞,池塘上到处是残荷败叶,雾气溶溶,村里人家笼罩在苍茫的烟波之中。

沿着台阶走,老樟树依旧巍然挺立,龚家院子就在眼前。夏天的那场大水冲走了许多房屋,人们搬的搬,走的走,人烟逐渐稀少,到处是残垣破壁,满目荒寒凄凉的景色。

穿针推了推院门,吱嘎一声,门竟然开着。

她在楼下转了一番,然后轻手轻脚的朝楼上走,转过楼梯口,正好看见引线的房门大开着。晨曦透过雾霭,蒙蒙地撒进天窗,剪出引线孤寂落寞的侧影。她望窗而坐,双臂盘着双腿,那张脸依然慑人心魄,美得不见一丝瑕疵。

穿针悬起的心悄悄地放了回去,她轻柔地唤了一声:“线儿。”

引线转过头来,她的动作有点生硬,神智似乎飘荡在远处,眼里是满溢的绝望——是的,绝望。她呆呆地看着穿针,一声凄凄哀哀的抽泣,攀结了折射的光线袅在屋梁上。

“没人要我的……谁都不理我……不要我。”

穿针眼睛里酸楚难耐,但她还是走过去拥住了引线,强笑着开口:“姐不是来了吗?姐理你。好了,姐这就带你回去。”

她拉住引线的手,想扶她起来。引线挣扎着摇头哭泣:“我不回去,死在这里算了……”

穿针心里千头万絮,搅得胸口推堵的难受:“没有事了,王爷他答应给你名分。”

她以为引线闻言会破涕为笑,岂料引线初始一怔,接着哭得更凄惨,肝肠寸断。

“不会的……”

穿针只好不停的安慰她,直到引线哭声变轻细了,从包袱里掏出烙好的麦饼。引线稍微平静下来,想是饿得慌,大口大口地吃起来。穿针想像着向来娇生惯养的引线这几天是如何渡日子的,越想越悲,眼泪不停的流。

安顿完引线,她下了楼,进厨房翻找点吃的。米缸里空空如也,龚父每年藏在地窖里用来过冬的红薯还在,她开始忙碌起来。

厨房里冒着热气,红薯的清香一浪浪的扑鼻。阳光洒得院子里暖洋洋的,她唤引线下来晒晒太阳,并把换下的衣服拿到河边去洗。回来时见引线还没下来,又唤了一声,引线才无精打采的走下楼。刚走了几步,突然俯下身“哇”的呕吐起来,把刚吃进肚子里的麦饼吐了个精光。

穿针见引线面色苍白,估摸着她大概饿过头了,忙让她在院子里坐下,去厨房端了碗红薯汤给她。谁知刚咽了半碗,呕吐感又上来,弯着身子不停地干呕,把胃里黄绿色的酸水都呕了出来。

穿针脑海里仿佛有什么轰然炸开,她死盯着引线,声音都颤了:“线儿,你吐了几回了?”

引线开始后怕,哭起来:“姐……”

眼前无数个引线的影子在重重叠叠,穿针感觉自己快要倒了,她勉强撑住了椅子的把手,声音艰涩得只能吐出几个字:“姐带你看大夫。”

“我不去,姐,我怕……”引线惶恐的脸上已经没了血色。

“没有事的,万事有姐……线儿,以后别做蠢事了,好好过日子,姐不怪你,不怪你。”穿针颤抖着抬起手,含泪抚住了引线的头发。

原本,她和他不会留下太多尘缘的,她知道。该去的,终归是要去,该留的,总会留下。她只有默默做些该做的事,裹住内心那份哀痛。事已至此,她无话可说,她为他留了颜面,也为自己留一个转圜的余地——她要让他知道,她是龚穿针,是轻贱不得的。

“姐……。”引线欲言又止,抱住穿针的双臂大哭特哭起来。

白日里的并州城热闹异常,刚过元宵,望铺子上依然挂着五彩灯笼,给本就喧嚣的街道增添了喜色。引线整个头用纱巾围着,只露出一双迷茫慌乱的眼睛。她傀儡似的任凭穿针牵动着,俩人不知在街面上走了多久。穿针忽然止住脚步,转眸朝引线一笑:“到了。”

引线抬眼看了看招牌,无奈地跟着穿针进去了。

过了晌午,天色又阴沉起来,浅灰色的天空就像引线的心情,低涩而沉重。她们坐在回韩岭村的马车上,引线偷眼看着一旁始终沉默的穿针,车外的光影透射在穿针的脸上,弥散着无比安定柔静的美。

那一刹那,引线的心尖处莫名的颤动了一下。

她轻轻地唤了一声:“姐。”

=奇=穿针抬眸,浅浅的笑了笑,一手轻抚在引线的小腹上:“明日姐带你见王爷去。”

=书=“王爷他真的要我?”引线问得吃力。

=网=穿针安慰她:“王爷答应的,就不会变,你别胡思乱想了。”

“姐,我想走着回去。”引线突然说。

穿针不明白引线脑子里究竟想的是什么,见她从大夫那里出来如此安静,心下宽慰,搀着她下了马车。

杨柳婆娑,道上烟一般缥缈的两个人影。穿针深吸一口气,她们俩重新一起走在家乡的泥石路上,多少日子了?真的很遥远了,那一刻,幸福的窒息感代替了先前的那段辛涩。身边的引线突然携住了她的手,她侧眸,惊讶地发现,引线含泪望着她,满心满意俱是深深的愧疚。

“线儿,怎么啦?”她奇怪地问。

引线跨前一步,朝着穿针直挺挺地跪下了。

“姐,是我错了,真的是我错了。”她呜咽了一声,继续说道,“那人不是王爷,是皇上……”

穿针的脑子刹那间空白一片,她睁大着眼睛,望着跪地的引线,久久不能言语。

玉娉婷 朝如青丝暮成雪(二)

韩岭村的夜。

素色缀了碎花的棉被,露了一角破棉絮,因为久未晒太阳,有了霉湿的味道,人就是睡得再久也感觉不到一点的温度。穿针在上面又覆盖了一层,她和引线相拥着,到了半夜开始有了暖意。

天一亮,她就带引线回去。

引线睡得深沉,乌发遮掩的脸孔依偎在穿针的胸前。穿针抬手,指尖轻轻拂开遮住引线脸孔的发丝,引线的唇微微翘着,像个酣睡的婴儿,天真得让她心痛。

她凝视这张脸,几近沉重地笑了一笑。十八年来,她与引线第一次相拥睡在一张床上,是因为引线出事了,她就是水中的一根浮木,溺水的引线紧紧抓住了她,才能有机会浮出水面。

谁能告诉她,如何帮引线?

“皇上他不承认,怎么办呢?姐。”引线哀求道。

她还是感激引线的,不管怎样她终究告诉自己,那人不是肖彦。那一瞬间,她的内心百味俱全,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究竟是欢喜,还是悲伤?

“别走……龚穿针。”依稀中肖彦在叫着她的名字,她痴痴地望着眼前静的夜,好像看见他清俊的眉眼惹上一层忧伤,他在后面紧紧地将她环住,仿佛怕她消失。他定是意识到,总有一天,她会离开。

她,错怪了他。

原来,他与皇上,正如她与引线,身边来回的,都是最亲的亲人。

她的心头涌起酸楚,泪水湿润了眼睛,不由得唏嘘了一下。引线微微睁开了眼睛,用困倦的声音喃喃道:“姐,你帮我。”

“好,姐帮你。”她掖了掖引线枕下的被窝。

东方渐现鱼肚白,几缕曙色带着晨风从东边天空款款而至,村子里有了鸡鸣之声,一辆带蓬马车迅速地消失在蒸腾而起的寒烟之中。

京城近郊有两个要塞,一为北营大帐,通往北邻的郅国,由肖彦最得力的诸部将把守。郅国是个小国,人口不满十万户,而这两年连续大旱,庄稼田地均颗粒无收。郅国无奈向翼国借粮赈济,肖彦即开仓放粮,一时间郅国有了不少生气,百姓饥馑之色一扫而光,加上郅国向来民风纯朴,倒开始有了起色。故此,郅国国君感念肖彦之德。

最关键的要塞便是南营大帐,一者那里地势险峻变幻莫测,翼国兵器库多隐藏于此,二者向来好战的柬国人蠢蠢欲动,境内一些蛮夷和盗贼多有反叛,过年后,肖彦增加重兵,自己亲自坐镇。一时,整个南营大帐被封锁得严严实实,连个苍蝇也休想飞进去。

帐外守卫的甲士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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