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之前琉璃因担心朱儆,也想进宫,只是给范垣一口拒绝。
他连让琉璃呆在范府都不放心,何况是在宫中而且如今这毒果然证实是从宫中散出的,这种危险之地,琉璃自然少进为妙。
谁知计划始终不如旨意要迅疾些。
朱儆因思想了半天母后,心里有些郁郁的,正抱着圆儿二号发呆,外头说琉璃到了。
朱儆还未出声,他怀中的圆儿却早先吠叫起来,竟从他怀中挣脱,撒欢似的往外跑去。
琉璃才进殿,就给圆儿扑住了。
朱儆望着圆儿扑过去的亲昵样子,心里突然生出一点羡慕,他仿佛看见那个还是小孩子的自己,就也这样满怀欣喜毫无防备的扑倒在自己的母后怀中。
而他只能这样呆呆地站在这里。
琉璃俯身摸了摸圆儿的头,站起身来的时候,看见朱儆站在前方。
凭着对儿子的了解,琉璃一眼就看出朱儆不大高兴。
虽然不知小孩子怎么了,琉璃却忙走过去,同他说话,又说些市井中的奇闻等,百般地逗他开心。
仗着朱儆还有些小孩心性,且琉璃又懂得如何反复儿子,很快,小皇帝便又转忧为喜了。
两人闲谈之中,有太医来回圈鹿取血的事,琉璃听了惊愕,迟疑地望着朱儆。
朱儆见她面露惊疑之色,便说出严雪不慎烫伤之事,要割鹿血来调制药膏。
琉璃这才明白,忙问严雪伤的如何,朱儆一一答了,琉璃听伤的颇重,一时也惊忧交加:“怎么这样不小心呢。”
朱儆道:“可不是?当时多亏了少傅将她抱开,不然的话,我看伤的就不止是手臂了。”
琉璃不知道这件,目瞪口呆:“少傅?四爷大人他也在场?在黛烟宫?”
严太妃住在黛烟宫,这件事宫里自然人尽皆知,但是宫外的人则普遍的不太清楚。毕竟严太妃为人从来低调,也不作妖,犹如透明,市井间只知道有个太妃在宫里,却几乎连她姓什么都不清楚,哪里知道她住在哪里。
朱儆一怔,继而明白过来,只当是范垣告诉她的,便道:“是呀,正是为了前日糕点的事。”
琉璃微睁双眼,朱儆忍不住就告诉了她御膳房点心出事,严太妃差点受害一节。
琉璃听了这样的情节,心里明白必然是范垣所为,毕竟除了他,别人也没有这个胆气“欺君罔上”。
朱儆说完了叹道:“说起太妃来,也是可怜,好不容易躲过了一灾,没想到又给烫伤,幸而你没看见,先前朕去瞧她,她连说话都艰难了。当初母后在的时候,常常说她很好,朕都记得呢,唉。”
琉璃默默地想了会子,微微一笑道:“原来是这样我以为呢,皇上怎会这样不听话,又去伤那些可怜的鹿。”
朱儆听了这句,略有些发愣,呆呆地看着琉璃。
琉璃却并未觉察异样,只试着问朱儆道:“皇上,严太妃伤的这样重,我是不是也该去看看她呢?”
朱儆眨了眨眼,略一思忖道:“也好,朕陪着你再去瞧瞧她就是了,有人探望安抚着,兴许她疼得就会轻些了。”
朱儆只带了两个贴身的小太监跟宫女跟随,同琉璃一边走,一边诉苦:“少傅还跟陈冲一起联手,把赵添也都给关押起来了,还不放他出来,也不知到底怎么样。”
琉璃只得安抚。且说且到了黛烟宫,却见宫门前冷冷清清,朱儆怕严雪正在休息,示意小太监不要出声免得吵醒了,自己同琉璃走了进去。
两人进了殿门,琉璃便嗅到浓重的药气,想到严雪那个娇弱的模样,心中不禁怜惜。
往内殿走了几步,有两个宫女瞧见了,才要行礼,朱儆挥手让停了,道:“太妃睡下了?”
其中一人道:“并没有,先前少傅来了,正在说话。”
朱儆闻言皱眉,嘀咕道:“少傅又来了?”
琉璃也不禁意外的很,两人对视一眼,又往里走了片刻,便听到里头是严太妃的声音,竟有些微颤地,说道:“我知道,你连‘她’都能忘得一干二净,对别人自然就更加绝情了!你这人原本就是个最冷血无情的,就算用一辈子的心血去焐也终究焐不热!”
朱儆先往里跑去,琉璃心慌慌的紧随其后,两人转到殿中定睛一看,却见严太妃竟跌在地上,鬓歪髻散,满眼含泪,在她旁边两步开外,站着的人正是范垣。
身孕()
小皇帝朱儆跟琉璃乍然看见这样令人惊异的一幕;两个人的反应也各不相同。
朱儆呆站在旁边;他毕竟是小孩子;一时不知还要说些什么好。
琉璃愣了愣;然后忙往严太妃的身边奔了过去。
她赶到跟前儿俯身半跪;小心翼翼地扶住严雪:“你怎么了?”
垂头的时候已经看见了严雪手臂上的伤;因为正在愈合期;又上了鹿血膏,看起来越发骇人。琉璃问出这句的时候,声音都在颤抖。
见了琉璃的举动;小皇帝才反应过来,忙也随着跑到跟前,看看地上的严雪;又看看范垣;顿足叫道:“少傅!”
范垣从两人突然来到之时,就一直立在旁边没动;却只看着琉璃而已。
待见琉璃跑了过来;朱儆又叫自己;范垣才行礼道:“皇上。”
朱儆看着严雪泪痕满面的样子;在他的印象中严太妃向来是个淡然文雅的人;从不曾看她如此狼狈的样子。又因之前在琉璃那里听了许多严太妃的好话,所以更加格外的敬爱;如今见严雪如此凄惨,又想到方才隐约听见的话;便道:“这里发生了何事!难道少傅不知道太妃身上有伤么??”
范垣不答。
两个人对峙的时候;旁边琉璃正扶住了严雪。严雪好不容易将目光从范垣身上收回,待看见是琉璃扶着自己的时候,严雪微微一愣,继而奋力将她推开,咬牙道:“滚!”
只是她毕竟是伤中,力气微弱,但琉璃仍是冷不防地给推的几乎往后跌倒,还是范垣上前一步,将她从后面揽住了。
琉璃本来正不知所措,疑心自己是不是弄疼了严雪。
不料严太妃见范垣着急上来护着琉璃,心中越发是冷怒伤痛之极了。
严雪伏底身子,低低笑了两声,绝望了似的,喃喃自语道:“我如今才明白我也不必承你的情,你们的情,我的命就在这里,索性拿了去,等我去了底下,就问问她,这到底可笑不可笑!”
严雪的力气已经耗尽,声音十分微弱,断断续续。
琉璃听在耳中,却是大半不懂的,朱儆一则没听清楚,就算听清楚也是一无所知的。
只有范垣才明白她话中的真实意思。
朱儆茫然,本能地以为是范垣欺负了严太妃,还要再问,琉璃已经又上前扶住了严雪,原来严雪说了这句后,竟闭了双眼昏死过去。
朱儆见状忙改口,往外大叫传太医,自己也上前凑近了问道:“太妃这是怎么了?”
琉璃见她的伤不知怎么有些绽裂,心惊肉跳,早把严雪方才针对自己的一节忘了,又怕给朱儆看见了不受用,就忙捂住他的眼,又道:“皇上别看,待会再上点药就好了。”
朱儆愣了愣,禁不住看向琉璃,却见她跟自己温柔地对视一眼,便又去端详严太妃去了。
严雪虽然昏迷,可人还在地上,琉璃回头对范垣道:“四爷。”
范垣站在朱儆身后,听琉璃唤自己,便看过来,琉璃道:“地上凉把太妃抱到榻上才好。”
范垣上前一步,却又停下来,回头叫了严雪身边的侍候嬷嬷。
琉璃本是想他帮手,谁知他竟如此,只得罢了,那孔嬷嬷又叫了个宫女帮手,好歹把严雪扶到了榻上。
这会儿太医也匆匆赶来,琉璃便后退了几步,问旁边的范垣道:“刚才是怎么了?”
范垣见他们来的那样快,心里猜到他们或许听见了严雪那些话了。何况严雪方才半是昏迷之中又喃喃了那几句。
可这会儿人多眼杂,小皇帝又在跟前儿,范垣低声道:“回去跟你说。”
琉璃便不再问了,正那边太医给严雪诊过,又上了药,又叮嘱不能乱动等,除此之外倒是没有其他的妨碍。
朱儆也松了口气,便呵斥太医跟孔嬷嬷道:“你们务必打起精神来,好生照看着太妃,如果有什么闪失,朕绝不轻饶!”
大家忙跪地领命。
朱儆转身,看一眼范垣:“少傅随我来。”
说着,负着双手往外就走。
范垣只得跟随,琉璃倒是想留下来照看严雪,不料范垣走了几步,回过头来,对她使了个眼色,竟是示意她跟着离开,琉璃虽然担心严雪,却也不敢违背范垣的意思,只好忐忑不安地跟上。
三人一起出了黛烟宫,往景泰殿而回的时候,却碰见了陈冲,陈太监的脸色不大好,一看朱儆跟范垣,忙上来迎着。
朱儆道:“朕叫了你半天,你怎么才来?”
陈冲瞥一眼范垣,又低头陪笑道:“奴婢方才有事去了内务司一趟,请皇上恕罪。”
范垣先前叫他跟自己一起去黛烟宫,陈冲那会儿还说朱儆着急找他现在怎么又说去什么内务司?范垣不由也看向陈冲。
朱儆因心里有些烦乱,也没计较,便一起回到了景泰殿。
才落座,小皇帝拧眉肃然问道:“少傅,你跟朕说实话,刚才在黛烟宫里,到底是怎么样!”
范垣在路上早有盘算,当即回答道:“想必皇上已经有所耳闻,前儿把严太妃身边一个宫女拿下了,因那人跟之前的那件风波有关,太妃娘娘舍不得,执意要我放人,所以起了争执。”
这话合情合理,朱儆皱眉道:“但太妃伤的那样重,你就算不肯答应,也不至于把她激成那样?若是有个什么好歹,可怎么办?”
范垣道:“是臣说话中有失分寸。”
朱儆顿了顿,又问道:“可是先前朕怎么听太妃说什么‘连她都能绝情’,什么‘一辈子’之类的话,是怎么样?那个‘她’又说的是谁?又怎么提到一辈子?”
范垣停了一瞬,才淡淡然回答道:“太妃跟那宫女挽绪的感情很好,所以恨极了我,求情不成,说了几句怨念的话罢了。皇上不必在意。”
朱儆因为听得并不算太真切,想了想,倒也能说得通,便问:“那太妃怎会跌在地上?是你推到她的?”
范垣淡然道:“是太妃情急之下自己跌倒,臣连靠近太妃都不敢,何况动手推搡之类的。”
朱儆抚着额头,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
陈冲因不知道那边发生什么,方才听两人对话,颇为惊愕,此刻便小心问道:“太妃娘娘怎么了?”
朱儆道:“还不是因为那个宫女?对了,你既然才去了内务司,那宫女究竟真的有罪?如果罪不至死,那就仍把她放回去留在太妃身边吧。”
陈冲道:“这”又看一眼范垣,低头道:“回皇上,还差最后一层才能定论呢,现在却不大适合放人。”
朱儆忖度了会儿,想起方才严雪的惨状,叹气道:“母后先前在的时候,每每叮嘱朕,叫我要好生孝顺太妃,偏她又受了伤,在这个关口上又捉了她的心腹人,像什么话,既然还不能放人,那放她回去看一看太妃总是好的。”当即竟不容分说,就此决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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