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鲲之大,一锅炖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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鲲之大,一锅炖不下- 第6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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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是说我看不住你,你还得再去抢吗?”

    “你不是埋怨我不像爱别的生灵一样爱你么?”

    鲲鹏意识到自己今天一天都饱受貔貅的戏弄,温厚的长者形象都保不住了。他嘴角恶意味十足地勾了一下,哼笑道:“看来我得好好爱爱你。”

    貔貅肉乎乎的三瓣嘴随着进食的动作一耸一耸的,心里边的危机感“扑通扑通”往外冒:这老东西那么爱多管闲事,保不准以后会带回来第三只、第四只、第五只小狮子;他的这箱子玉石会分给第六只、第七只、第八只小崽子;他还会给老十、老十一、老十二伤患『逼』灵气,让别的家伙尝到他的味道……

    真是个爱招惹麻烦的老东西!

    貔貅全然忘记上穷碧落下黄泉,体质特殊以灵气为食的就他一个;也选择『性』忘记自己就是麻烦中的一个;更加没想起来鲲鹏也就在他神智不清时偷偷『摸』『摸』喂了他一次,外界全然没有流传他会『逼』出灵气塑造肉身的传言。貔貅个没记『性』又护食的小崽子眼红的呀,看外来神兽的目光里都能飞出刀子。

    鲲鹏外出的第一晚,晚上回来时带着一身的冷气。貔貅就不动声『色』地跟在身边上下打量,生怕鲲鹏出其不意掏出另一只小神兽说:“我给你带了个伴。”

    鲲鹏白日里去了一趟极北之地。那里有处冰封万里长年不融的巨大湖泊,神兽们落在此湖中若不能及时挣脱就会被冰封住,算得上是此间料理仇敌的最刻薄场所之一。鲲鹏受了被困者家属的哀求去把被冰冻几十年的倒霉家伙捞起来,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把行凶的神兽封在冰下。他在极北之地忙活大半天,整个人都要变成一只冰冻海鲜。

    他理都不理貔貅,径直踏进天池温暖的湖水里,打算在里头泡着过夜。

    貔貅远远地趴在湖边看着他沉下去。没见着有小鱼小虾从鲲鹏怀里冒出来才满足地跑开。

    鲲鹏第二晚回来时身上带着浓浓的硫磺气味,衣角焦黑一片。他今天把一个行凶作恶的火鸟投进了火山口,守在山口一整天,对方飞上来一回他就踹下去一回。直到日落才放过满面焦炭的火鸟。代价是衣服被燎成一堆破烂,臂上血痕两三道。

第75章 绸缪() 
此为防盗章

    他以猫科动物的敏捷与机警慢慢挪到山谷之中; 一会儿望望前路; 一会儿回头瞅瞅平静的湖面。生怕自己溜到一半被那个据说是半鸟半鱼的人抓住; 出师未捷,反倒换来更密不透风的监视。

    待到天池湖面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之后; 这只小狮子夺路狂奔、横冲直撞、断尾壁虎一般“咻咻咻”穿行在山谷间的小路上。即便是冬日落了叶; 山路之中树木茂密,光是树干就足以遮挡大半的山路。

    貔貅一路畅通极速奔跑,心道跑了许久大约很快就要逃出生天。正当得意之际,前方的山路突然变换成断崖。他反应不及,跟个小炮弹似地冲出去,立即便呈现抛物线飞速下落。

    他从敦实的大地跌落云海之中,山顶离他越来越远。

    风从耳边刀子一样刮过,他这才于茫茫云海之中看清了天池的本质——拱立于十来座峭壁之间的天然泉眼。天池手边所峙之山尽如被刀削过; 朝向天池的那一面才有生灵的痕迹; 朝向外边的则尽是陡崖唯有苔藓与零星树木能够攀附生存。

    这是只有飞禽才能来往的天堑; 没有禽类助力,四脚兽们无法在天池上自由上下。先前鲲鹏带着他上山就是一眨眼的事; 他全然没看清天池真正的模样,现在再看清却已经来不及了。

    他笔直地下落; 运动速度与轨迹跟块蠢笨的石头毫无差别。

    貔貅预感到他要死了。

    神兽们并不会死; 他们所能遭受到的最严重的伤害就是肉体消亡。肉体若是没了; 意识也会随之瞬间泯灭。魂石身魂俱无; 只得重新以自己为核再凝造出一副身躯来。躯壳粗粗成型之后; 思想才有了寄生物; 悠悠然转醒。对神兽们来说,这种既无肉体又无思想的阶段就是他们的死亡。

    根据死过神兽们的说辞,“死亡”这个阶段持续的时间还都不太一样。

    貔貅浑身的卷『毛』都被飓风吹得四处『乱』窜,脑内一时都想不起来要诅咒把他带到天池的老东西。凹凸不平的崖壁在他面前飞速掠过,化成流水般的纹路,他呆呆地想着:死了是不是可以摆脱饥饿?

    理论上来说是的,躯体与灵魂双双抹灭,“饥饿”这种感觉当然无从感知。

    那他当然是很愿意死一死的。

    可是随之又想到死了早晚又会活过来,躯体没有塑造完成之前他只能像块死掉的肉一样摊在那里。无力觅食之下还是得忍饥挨饿,而且不知道要饿多久才能动弹……

    貔貅差点就“汪”一声哭出来了!

    只是他还没有汪出声来,身下就猛地一震!突然出现的震感恍如火山爆发,地动骤临,一众碎木草屑变戏法一样突然出现纷纷扬扬自他身下迸溅而起。粗糙简陋的短树枝在他身边短暂停留之后落进无穷深渊,他自己却停下了下坠的脚步。

    他扭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落进了一个宽阔鸟巢里。鸟巢安居于峭壁上的巨松枝桠之间,被从天而降的貔貅砸得只剩下一半,半个巢落下山崖,残存的另外半个鸟巢兜住了他。准确地说是兜住了他的前半个身子。

    青天陡崖之下,他晕晕乎乎地趴在硕大的鸟巢里,小短腿谨慎地从鸟巢的边缘缩回来。一团『毛』茸茸的狮子窝在光秃秃的鸟巢里,心酸地竭力保持一动不动的状态——这鸟巢快要被他砸散架了,经不起折腾。

    山风卷过带来的凛冽寒意与日光洒下的暖意包裹着这方小天地,貔貅在冷暖交织中四顾无边无际的山崖与青天,一时不知道该作何打算。他『迷』『迷』糊糊在山崖上呆了半天,中间用满嘴的小钢牙龇走一只白脖子巨鹰,而后才安安心心霸占着鸟巢开始思考他生命中永衡的问题。

    ——饿了,该上哪里找吃的去?

    他湿润的鼻子微微翕动,只在空气中闻出一丝细微的香气。这丝食物的香气中没有夹杂任何青草的气息,那是属于含有充沛灵气的矿石的香气。他嗅了许久,视线渐渐定格在青松扎根处。

    在那树根后边有一块矿石,它就藏在盘根错节的树根之下,隐在厚实的山壁岩石之中。

    貔貅感受了一下头上的断角,恨恨地发现自己那个坚固无比能凿穿山石的独角还没有长好。角的断口参差不齐,显然不能再承担穿山的重任。于是饿昏头一的小狮子只能“咔嚓咔嚓”咬牙试了试自己牙齿的坚固程度,小心地从破败的鸟巢中立了起来。

    他决定要开发牙齿的潜能。

    鲲鹏从天池中出来之时已是日照当空。他以鲲为名,本质上就是一条大鱼,见着水就没有不喜欢的道理。把脏兮兮的野狮子搓干净之后他就潜进水中了。他一点都不担心貔貅会跑掉,天池周边山峰一座比一座陡峭,体力稍弱一点的飞禽都不一定能飞得上来,像貔貅这样的走兽更是『插』翅难逃。

    等他游畅快了从水里边出来没见着貔貅时,他也没有觉得奇怪。小崽子么,被强行带到陌生的地方总是有些排斥的,等他『摸』索完了发现没有退路就会乖乖跑回来。

    他抖抖长袍甩干水汽就披上了,赤着足踏上湖岸。

    之前用来吊貔貅的绳子快速游到他脚边,动作机敏宛如水蛇样。绳子抬起自己的一端指指貔貅跑走的方向,狗腿子似地报告:“貔貅往那个方向了。”报号完毕就又软趴趴地伏在地上,装成一条死绳子。

    鲲鹏越过他往小屋走:“无碍,让他出去野……”

    他走了一段又想起了什么,复又丢下了一句:“寒青,你去山下买半扇羔羊来。”

    名为寒青的酷似绳子的神兽闻言立即膨胀成一长条,粗粗一看酷似长着细长软『毛』的鸡『毛』掸子。他一身长『毛』海藻一样摆动,助他漂浮在半空中,轻车熟路问道:“祖上还想吃什么吗?”

    鲲鹏双眼都眯出微微的月牙的弧度,他兴致极高,又暂时没对别的食材产生兴趣。便又叮嘱了两句“回来的路上别被廌之类的小羊们瞧见”,“尤其不要被那牙尖嘴利的貔貅看见咱们吃肉”就摆摆手迫不及待要让他下山去买小羊。

    寒青走后他围着梧桐树人来疯似的转了两圈,转完才又端起了世外高人的架子,板着脸进了屋子。

    他欢快地阖上门,对寒青的手艺格外期待,深感自己几百年前作出的那个“偷偷在天池上藏一只长于烹饪的神兽”的决定真是太英明了。

    寒青手脚勤快,午后出门,日头稍稍有些低垂时便赶了回来。他加长版狗尾巴草一样的身体不太适合掌勺,生起火之后就变出四肢在锅边摆弄食材。鲲鹏和他一起在屋前的宽阔空地上守着,待到热腾腾的香味悠悠萦绕之时,他喝羊汤的『性』质倒没有那么高了。

    他凝眸,多问了一句:“你方才出门有没有看见貔貅?”

    寒青走的另外一个方向,自然没有看见小狮子。就算走的同一个方向,山林想要遮蔽一只矮小的狮子也轻而易举。

    鲲鹏又等了一会儿,羊肉汤快要出锅的时候猛然站起:“你留在这里,我出去找一找。”

    寒青措手不及:“别吧祖上,等会他来了没准又要借题发挥和你辩‘既然你博爱万物,又为何要食羊?难不成这不会说话的就是可以随便杀戮的贱命’这种问题。您一下子又说不过他……”

    ——别让这诡辩多思的小崽子借题发挥套路你啊祖上!我们两个守在这里喝汤不好吗?

    鲲鹏没有回复他,三两步走进小木屋翻出来一块翠玉握在手里才出的门。貔貅不比他和寒青,如果落进深渊鸿沟八成是爬不上来。这样做起事来横冲直撞的小崽子,总是要多费心的。他想着貔貅既然是天生食灵气又能嗅到食物味道的小崽子,用块美玉或许能快些勾出来。

    他凌空越过夜『色』初临的深山,心中暗恼:要不是看他年纪小还可以引导一番,才不要把这种又鬼又坏的崽子带上山,害得自己连偶尔开个火都不得安生。

    入夜之后,月华把整个天池都染上冷『色』。貔貅一只小狮子被倒吊在一棵四十多尺高的梧桐树上。寒风吹过,他瑟瑟地打个哆嗦,浑身的一指长的卷『毛』麦浪一般东倒西歪。

    他徒劳地把短尾巴缩进腿间,杯水车薪地捂住自己『毛』发相对稀薄的软肚子,以保留一点点暖意。寒风每吹过一次,他就在心中骂一声“多管闲事的老东西”。说出来是不敢的,毕竟已经被吊了起来,他怕老东西拿了根藤条冲出来让他体会到被“吊起来打”的滋味。

    他瞅瞅自己腿上平平无奇的绳索,又瞅瞅除了长得高些没别的特『色』的梧桐树。实在无法理解自己为何会被这些凡物困住。在又一次借着风势把自己晃『荡』起来用能咬碎珠玉的牙齿啃咬树干,却只在树皮上留下一点浅浅的刮痕之后,他决定将“老东西”这个称号永远封存在心中。

    好汉不吃眼前亏,胳膊不去拧大腿。

    被好好疼爱的第一晚,小霸王貔貅吹着冷风打着哆嗦睡着了。又气又恼,做梦都在磨牙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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