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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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乡人-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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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斐呆住,屋子外型很普通,但前院种满各类白色的花,有大有小,有些攀藤,有些附墙壁上,引得蜜蜂嗡嗡飞舞,城市人早与大自然脱节,祖斐不相信此情此景是真的,她像是踏进狄斯尼乐园其中一个机关。

她的心境忽而宁静下来,说不出的舒服。

“喜欢吗?”靳怀刚微笑问。

祖斐脱口而出:“《桃花源记》。”

“什么?”

祖斐不信他不知这个典故,刚欲发问,被一阵铃声扰乱。

有两个孩子骑着脚踏车过来,一边按着铃叫靳叔叔。

脚踏车驶近,孩子跳下来,祖斐看到把手上那只银铃有英雄牌字样,不禁大乐,她清楚地记得,小时候有过同样的玩意儿。

孩子们纠缠一会儿离去,祖斐已爱上这自成一角的小镇。

“后园种蔬果,过来看。”

祖斐受不了这样的引诱,立刻跟过去。

隔壁人家在后园晾出雪白的床单,在微风中鼓蓬,衬得天空更蓝,草地更绿,

祖斐停住脚步。

慢着,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像外国小城住宅的后园?不不不,宁静与呆滞有很大很大的分别。

祖斐刚在思索恰当的形容词,听到有人叫靳怀刚。

“程太太,”靳怀刚连忙介绍,“这是我提过的方祖斐。”

祖斐连忙恭敬地叫一声:“程太太。”

她没有得到回音。

程太太错愕地看着她,隔了一会儿,才定下神来,友善地笑一笑,“方小姐,怀刚不只提过你一次了。”

祖斐只是笑。

虽然她对程太太刚才的态度有点纳罕,但自心里喜欢她,程太太端庄和蔼漂亮,又有一股亲切稳重。

“怀刚,教授有话跟你说。”

“我一会儿过来。”

靳怀刚挽起祖斐的手臂,领她继续参观。

小小的果园井井有条,祖斐住院的时候已经吃过靳怀刚做的水果沙律,只见他拿着一只玻璃盘,这里采一点,那里采一点,一下子满满一盘胭脂色的莓子,大大小小,一时叫不出名字来,祖斐已忍不住要染指。

她取笑他,“你根本毋需上街买菜,反正吃素。”

靳怀刚说:“给你猜中了。”

室内光线很好,陈设极之简单,一套宽大的沙发,两只茶几,祖斐也不同他客气,舒服地对着长窗坐下,只觉室外绿荫直映入室内,非常舒服。

靳怀刚斟出葡萄酒来。

祖斐忍不住问:“那一日,贸贸然,何故请我喝酒?”

靳怀刚想一想说:“那日我就坐在你隔壁一桌,见你情绪低落,想给你一点鼓舞。”

祖斐微笑,“那瓶酒虽也不错,与你的秘酿相比,可还差一大截。”

靳怀刚与她碰杯,祖斐不禁吟道:“此酒只应天上有。”

他洗净了水果,放在祖斐面前。

自从认识第一天以来,他就待祖斐如上宾,处处照奇*书*电&子^书顾祖斐的需要,自发自觉自动看护她,令她高兴是他至大的任务。

祖斐低落的自信及情绪因此节节上升。

祖斐刚要说话,听到一声咳嗽,只见靳怀刚站起来。

自长窗进来的是一位中年人,两鬓微白,气宇轩昂,祖斐暗暗称奇,这是怎么一回事,靳怀刚的朋友,居然个个人才出众,可能不是巧合,也许经过严格挑选,才派出国服务,无巧不成书,又都是华裔,真值得兴奋。

只见中年人向祖斐欠欠身,“我是程作则。”

“程教授。”

他立即抗议,“叫老程得了。”

祖斐笑,“岂敢岂敢。”

程作则和煦地打量祖斐,轻轻说:“怪不得,怀刚。”

祖斐问:“啊?”

程作则呵呵笑,“怀刚你好好招呼祖斐。”

只见靳怀刚暗暗松了一口气。

祖斐都看在眼内。

父母不在本市,教授兼上司也算得是长辈,让他过目,祖斐就过了关。

看样子程教授不反对他俩来往。

没想到靳怀刚还有老派作风,祖斐觉得温馨。

在这上下,靳怀刚无论做些什么,祖斐都觉可爱。

祖斐无法控制喜孜孜心念。

“我还有点事,”程作则站起来,“怀刚,你到处同祖斐逛逛,免她生闷。”

“自然。”

他送程氏出去。

祖斐一个人坐在客厅里。

她没听到程教授轻轻责备学生:“你怎么把她带迸这里来。”

怀刚低下头。

程氏叹口气,“也真难说。”

怀刚仍然沉默。

“生活确是寂寞。”

“不,”怀刚开口,“不是因为这个缘故,祖斐实在是个好女子。”

“你知道上头不会批准。”

靳怀刚倔强地说:“总会有例外。”

“怀刚,我可以老实同你说,这是没有可能的。”

怀刚默然。

“你连我这一关都过不了。”程作则老实不客气地说。

“教授——”

“不过既然把她带来了,让我们做个好主人,别叫她起疑心,怀刚,过了今天,你得设法疏远她。”

靳怀刚黯然。

程作则叹口气,推开门,出去。

一方面祖斐也怀心事。

她坐在沙发上没有转换过姿势,一直忐忑地想,会不会就是他呢,会不会就是靳怀刚?

她内心有点痛苦,没想过到今日还要经历这样可怕的考验,越是渴望,越是逼切,精神也愈加紧张。

她站起来,深深吸一口气,走到窗口,攀藤的枝叶差些没探进窗来,藤上结着小小厚肉,形状可爱的累累白花,祖斐伸手把它捧到鼻端,嗅两下,陶醉地松弛下来。

何必把烦恼与私欲带到这里来,且享受了再说。

祖斐听见脚步声,转过头来。

她对靳怀刚说:“程氏夫妇真是一对璧人。”

怀刚点点头,“程教授的学术成就是公认的。”

祖斐不由得怪自己孤陋寡闻,“他做哪方面的研究?”

“生物。”

祖斐讶异,“那同文艺创作有什么关系?”

“他是我们这里的总帅,凡是参加这一次研究工作的成员,不论哪一行哪一业,都可以说是他的学生,自愿同来的,还有机械工程人员及园艺专家。”

祖斐觉得他们的计划庞大,其中也许包含不少机密,况且,说给她听,她也不会明白。

“你喜欢我们这里?”

祖斐肯定地点点头。

靳怀刚很高兴,“对这环境,我们是花了点心血的。”

祖斐说:“可见上头想你们好好工作。”

“是/

祖斐问:“你不让我参观你的书房?”

“我的工作间非常简陋。”

祖斐笑,他老是这样谦逊。

“来/

靳怀刚带她到书房。

出乎祖斐意料之外,书房里一本书都没有,宽大、空旷,光线柔和,一张大大的桌子,几张椅子,更像一间会议室。

唯一不同的是,书桌对面一只高大的架子上,放着数具电脑及其附件。

“你在这里写作?”

“天天工作五小时以上。”

“为什么没有纸笔?”

“都记录在电脑里。”

“中文还是外文?”

“外文。”

祖斐早已猜到。

“方便的时候,让我看看你写些什么。”

靳怀刚只是笑,他似乎没有见人送书的习惯。

祖斐四周围打量一下,陈设这么简单的一间大房间,为什么会令她精神一振?

有时晚上睡足了,心情好,工作进度顺利,也会有类似的感觉。

祖斐顿悟,“这间房的空气经过特别调节是不是?”

靳怀刚讶异,“你真聪明。”

“加了些什么进去?我忽然觉得意志力特强,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打得死老虎。”

靳怀刚大笑,“不过是空气清新剂而已,工作间这一份经过特别设计,令人精神集中,倦意全消。”

“有这样好的东西,老天,别让周国瑾知道。”

“你们吸烟叶也是同样道理。”

祖斐转过头来,“你们之中,没有人吸烟?”

靳怀刚一怔,即时说:“全部戒掉了。”

祖斐不疑有他,钦佩地说:“贵公司的设备好不先进。”

靳怀刚忽然透露心声:“但是生活真正沉闷。”

祖斐诧异,“有那样好的酒,何闷之有?”

“一人独饮,如何不闷。”

祖斐低头一想,当然明白他的意思。

怀刚脸上露出一丝向往,“你们的岁月才多彩多姿呢。”

祖斐笑,“你最爱分彼此,你们我们不绝于口,东西两半球不至于相差那么远吧,诚然,这里的夜生活著名灿烂,但是我习惯晚上九时半休息,说真话,恐怕没有人比我更闷。”

“但是,你有选择。”

祖斐不明白,“有谁不让你出来玩?”她笑,“你又没有家室,工作不见得忙成那样。”

怀刚不出声,过一会儿他说:“我怕遇到伤害。”

祖斐总算弄懂了,或者,他遭遇过感情上的失意。

接着,他像是试探她,“你不觉得此处枯燥?”

祖斐忍不住说:“地球上很多正常的人都是这样生活的。”

她愿意一直与怀刚聊下去,彼此得到更多的了解。

“你需要休息,我送你回去。”

祖斐只得点点头。

靳怀刚好像有心事。

走到门口,祖斐问:“这些花,到底叫什么名字?”

“送到你家去的,叫天使的号角。”

啊,祖斐动容。

一路上,他们再没有遇到邻居。

车子离开郊外,驶进公路回市区,忽然之间满天阴霾,空气潮湿闷郁,下起雨来,交通挤塞,人心烦躁。

祖斐说:“奇怪,与刚才的环境相比,仿佛有天渊之别。”

可以夸张地说,根本不同一个世界。

到家的时候,祖斐的确有点累了。

怀刚在门口与她道别。

他忽然握住祖斐的手,放到唇边,飞快地亲吻一下,然后转身离去。

祖斐呆立门口,半晌动弹不得,手心有一小块皮肤凉凉的,刚才同时感觉到发根的粗糙及嘴唇的柔软,令祖斐震荡的却是她自己那份少女般情怀,鼻子无故发酸,背脊靠着墙壁,不想动弹。

过了不知多久,她才自手袋中摸出锁匙开门,旋半晌,不见动静,才发觉用错写字间锁匙,连忙定下神来,用那把正确的门匙。

她扔下手袋,动也不想动,躺在沙发里,只觉得公寓里杂物过多,空气太浊,十分不对劲,而那盆铃兰,已经凋谢。

祖斐十分心痛,再去看天使的号角,也有一半枯萎,想是水土不服,看样子要还给怀刚打理。

傍晚雨点密而急,祖斐翻着小说,有种小楼一夜听夏雨的感觉。

第二天,她等怀刚与她联络,周国瑾的电话先到,怕她闷,问她要不要出来。

祖斐决定等一等怀刚,把约会定在下午三点半。

中午过后,怀刚没有令她失望,告诉她一整天都要赶工夫,黄昏再同她联络。

祖斐心安理得回公司一转。

周国瑾见到她,一怔,“祖斐你红光满面哪像是病人?”

沈培吐吐舌头,有一句话想说,但勉强忍住。

祖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沈培想说的,不过是回光返照四个字,祖斐狠狠白她一眼,沈培做一个鬼脸。

一到公司,祖斐的心就定了,从前,这大家庭是她生活的全部。

周国瑾说:“祖斐,一会儿我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

“谁?”

“祖斐,这个人,你一定喜欢见。”沈培说。

这会是谁?别又是祝志新,要不,就是郑博文。

祖斐倒足胃口,故不搭腔。

沈培知道她会错意,赶到她耳边,悄悄说了个名字。

祖斐顿时改观,惊喜地问:“他怎么会到这里来?”

沈培答:“与我们签合同,替我们拍广告。”

祖斐懊恼地说:“你看,几天不上班,马上脱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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