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喜生前再好,死后成了一副枯骨,被怨气一浸染,也就不再是以往那个活泼善良的王家村一枝花了。
她要是真报复起来,只怕整个王家村都要遭此大难。
毕竟,那么多人传过她的流言,都成为她的间接凶手。
只是,那些人虽然愚昧可恨,又罪不至死。
而想要同鬼讲道理,那是傻瓜才会干的事。
龙光明脸『色』惨白,喃喃道:“报应,报应。”
周善摇摇头,再度看了看床上不知死活的王灵秀一眼才开口,“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若真出了什么事,请他们到楼古街上找我便是。”
她扔下这句话也不管失魂落魄的龙校长,拍拍衣袖出门去了。
周善安生地度过几日后,却听到龙校长辞职罗华小学校长一职由副校长暂代的消息。
胖丫是个爱八卦的,不知道从哪打听到的消息,正眉飞『色』舞说得有鼻子有眼,“我听说校长跟他老婆离婚了。”
闻言周善也不由地竖起了耳朵。
胖丫被这么多人围着,不禁有些飘飘然,继续开口说着自己的见闻。
龙光明同王灵秀结婚二十多年,儿子都老大了,已经出国留学。这次他却坚定非常地要跟自己老婆离婚,而且离婚以后就辞职了,谁都找不着他,学校现在是蜚短流长。
周善有点可惜,龙光明那人鼻梁高挺且正直,颧骨饱满眉『毛』柔顺,这种人往往都是刚直不阿且『性』格非常好的那种。
但是这种人,道德底线也非常高,如何能够接受一个背负人命债的妻子?
更不要说,那条人命债,还是同他有关的。
龙光明确实是个好校长,而且为人平和从不摆架子,这也是周善当时看在他的面子上救下王灵秀的原因。
胖丫不知道从哪个长舌『妇』嘴里听到的消息,越扯越没边,连龙光明养了个姘头私奔的传言都说出来了。
周善有点不高兴,“你闭嘴吧。”
胖丫这才兴奋地转头盯着自己这个同桌,“善善?你知道什么是姘头吗?我问大人,大人们都不肯告诉我。”
周善一噎,糊弄过去,“我不知道,你也别来问我。”
她转过脸去靠在桌子上刚要假寐,却看见今天刚回来上课的高泽星小心翼翼地挨过来,“老大。”
……
周善心里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高泽星的脸上堆起讪笑,“老大,我听他们说是你救了我,老鼠说,我是吃了毒果子。”
老鼠就是那两个跟班中的其中一个。
周善奇怪地盯着他,“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高泽星憋胀得满脸通红,哼哼唧唧从嘴里挤出一句,“既然是老大救了我,我高泽星没齿难忘。老大,小弟以后就跟着你混了,你说抢哪个码头,小弟我二话不说……”
周善出言打断了他,“你古『惑』仔看多了是吧。”
恰好在此时上课铃声响了,班主任抱着课本进了教室,看见高泽星还在周善位子旁边打转就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高泽星就跟被打焉了的茄子一样垂头丧气地回到座位上。
下午刚放学,周善从容不迫地收拾自己的东西,高泽星却虎虎生风地扑了过来,“老大,这种累活就让小弟来做,您歇着。”
完了,这孩子看来真被电影给迫害了。
罗华县录像厅的生意不知何时好了起来,古『惑』仔的风『潮』悄无声息地在学校里蔓延,一时间,满大街都是叼着牙签装横的刺头。
周善满头黑线地接过高泽星恭恭敬敬递过来的书包准备回家。
她刚出校门,就忍无可忍地转过身子,“你搞什么鬼?”
高泽星比她高了起码两个脑袋,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送老大回家。”
……
周善掉头就走。
“老大你喝水吗?”
“……”
“老大你玩游戏机吗?”
“……”
“老大我去给你买个烧饼吧。”
这下周善回头了,“高泽星你要是再抢小孩子的钱,信不信我把你扔厕所里去。”
高泽星放开了那个一脸惊恐可怜巴巴地含着两包眼泪的学前班孩子,干干笑了笑,“既然老大发话了,我以后就不抢了。”
他快步追上周善,“不过老大我以后要是金盆洗手了,哪来的钱孝敬你啊。”
他娘的居然还知道金盆洗手。
周善终于发火了,指着后面那条胡同,“滚回家去。”
高泽星面上的笑容蓦然凝滞住了,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周善只把他当小孩子看待,她对待这些半大孩子虽没有漂亮小姐姐那般宽容,但也确实甩不起脸子,于是清了下嗓子,“天也晚了,你赶紧回家吧。”
高泽星的腿肚子却不住地打着哆嗦,指着周善的肩膀,“老、老、老大,你肩膀上有个会动的纸人,它、它……妈呀,它转过脸来啦!”
纸人面孔惨白,唯独五官是用朱砂点的,无比猩红,所以显得异常可怖。
就在此时,纸人似乎阴测测地对他笑了下。
这可怜的孩子撕心裂肺的吼声瞬间惊天动地。
周善先是一愣,随即想到应该是阴兵回来报信了,当即蹿过去恶狠狠捂住他的嘴:“住嘴。”
他看起来吓得都快要背过气去了,脸上滴下豆大的汗水,仍在惊恐地看着她的肩头,却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周善见他确实不叫了才松开手,忍不住嘲笑,“我还以为你这胆子有多大呢。”
纸人也咧开猩红的嘴唇。
高泽星吞咽了下口水,“这,这是什么东西?”
周善眉头一挑,低声威胁:“你既然认了我做老大,就知道什么时候需要保守保密。”
高泽星总算缓过神来,虽然害怕,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挺了下胸脯,“放心,就算我爸打死我,我老高也不会把今天的事说出去。”
他想起自己看过的僵尸片,稀少的脑容量把前后事一对应,又想到周善那番在学校里广为流传的“尸毒”笑话,看向她的目光就不自觉敬畏起来。
周善差点没被这『毛』孩子给逗笑,她绷着脸摆摆手,“你赶紧回家,我要是发现你把今天的事说出去——”
她阴森森地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高泽星急忙举手投降,“我这就回家。”
高泽星虽然还是个孩子,但是面相却基本定格。他鼻头肥大,眼睛黑多白少,这种人虽然蛮横,却是最重义气。
是以周善懒得掰谎,唬住他就好。
周善见他真的走了,才转脸看向自己肩膀上趴着的那个纸人。
她请了几个阴兵,回来的却只有它一个,而且还是断胳膊断腿的,只剩下一条折了的右腿支撑它在路上蹦跳。
难怪回来得这么晚。
纸人叽里呱啦在她耳边说了番话,周善也不自觉皱起眉头。
她叹了口气,“阴兄,此事多谢你们兄弟了,放心,今晚子时我就在家烧纸钱,你们兄弟几个记得来取。”
那阴兵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方才从她肩膀上跌落下去,化成纸灰,被风一吹就散了。
这纸人不过是阴兵在人间行走的替身,他们的真身已经回到黄泉路了。
不然若是真折了几个阴兵,还不好向人家交代。
不过,此事确实棘手。
对方居然打得几个阴兵逃回黄泉,看来,本事确实不一般。
越是如此,周善就越想同对方交次手。
她的眼里逐渐现出跃跃欲试。
打架神马的,她最喜欢了!
随后波澜不惊地过了大半个月,就在周善以为此事已经过去的时候,一个陌生的电话打到他们家的电话上。
024()
座机居然是龙校长打过来的。
他失踪了快两个月; 周善刚听出他的声音就不自觉有些激动; 龙光明却出言打断了她。
周善耐心地听他说完; 蹙起了眉头; “你是说王喜现在要害死整个王家村的人?”
不应该啊; 王喜如果真的是那种厉鬼; 在王灵秀站在她坟前的那一刻; 她就杀了王灵秀了,哪用这么麻烦又是脓包又是心魔,像是故意给她机会等人来救似的。
正因为如此; 周善觉得王喜鬼『性』应该不算特别厉害,所以才没有去收服她。
龙光明迟疑了一瞬,“还是要请你出面去看看。”
周善小声嘟嚷了句; “好吧; 真麻烦。”
龙光明说他安排了一个人会送她到王家村,周善怎么也想到送她的那个人居然是王灵秀。
王灵秀身上除了那张脸以外的地方都被包裹得严严实实; 许久不见; 她惊惶得跟只惊弓之鸟一样; 秉『性』显然改了很多。
她们是坐的大巴车; 一路上王灵秀都在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等周善发觉; 又惶恐地转过头去。
周善心里对她并不感冒,径直转过脸去假寐。
下了大巴以后又走了段路才到王家村。
二人刚到村口,就看见村口走来几个也是浑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村民; 村民看见王灵秀并没有好脸『色』; “你回来干什么?”
王灵秀瑟缩道:“我请大师来化解咱们村的——”
她话未完,几人中的那个女人就恶狠狠地朝她唾了一口,“咱们?谁跟你咱们,要不是你沾惹上那只恶鬼,我们会成这样吗?”
周善也意识到了,这几个村民可能都跟王灵秀一样,生了那种脓疮,只是王灵秀的已经好了,他们的却还没有好,脸上灰白枯败,显然不怎么好。
王灵秀低头垂泪,“是我对不起大家,我想——”
那些村民们都不耐烦了,“赶紧给我滚,不然放狗来咬了。”
周善有些奇怪,“他们知道什么了?”
王灵秀眼圈通红,“是我对不住她,我把事情的真相告诉大家了。”
周善恍然大悟,“所以他们都怪到你头上了。”
王灵秀低头,“我活该。”
周善听她这句,反倒嗤笑一声。
她也不管那几个怒目而视的村民,背着手入村,“救人要紧。”
因她是个小孩,那几个村民虽然看见她跟王灵秀嘀咕心里狐疑,却还是没有拦她,只是把王灵秀拦在外面。
周善也没管王灵秀,往村子里走去。
这一路走来都僻静得很,她走出几百米远,才听到渐渐有了人声,“这碗神仙水喝下去保管百病全消,没消尽管找我张婆子。”
“十块钱一碗,不要抢,喝完这碗『药』水,三天以后,你们身上的包就会没了。”
“我张婆子的灵『药』,在县城里都是出了名的。”
村里搭起了个草棚,里面有个老婆子正在卖汤『药』,那些村民们倒是信她得很,纷纷拿出钱来买她的『药』喝。
周善拉住一个小孩,笑眯眯道:“我去我外婆家走亲戚,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那小孩一吸鼻涕,伸出手来,“想知道?给钱。”
周善脸『色』一僵,现在的小孩都成精了是吧。
她掏出一个一块钱硬币,“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那十岁左右的小孩小心翼翼地看了左右一眼,这才把她拖到个草垛下,“我们村里大人都不让传出去的,我就告诉你一个人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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