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你的——”海蓝把他的手拍下去，“我没那么神经质。”
她缓了口气，又接着说道：“分手，放手，效果都一样，反正都是你要离开我。——那我就奇怪了，不就是当试飞员吗？也就是比飞行员更危险一点，但我看也就是半斤八两的事。怎么你以前就不觉得你当飞行员，是我们之间的障碍呢？你那个时候为什么要来招惹我呢？”
“……因为人的思想和认识，是在变化的，我对你的了解也是在逐步加深的，包括我对你的……爱。”
“说来听听。”海蓝暗想，你总算承认还是爱我的。要不是看在这个份上，就凭你对我做出这么过分的事，我早就不想理你了。
“刚认识你的时候，我以为你是个渔村的女孩，我喜欢你更多的是性格和外在。后来知道你就是机场塔台的那位女空管，我非常高兴。因为，我觉得我们都对蓝天有着特别的感情，有着共同语言，所以虽然我知道你小时候经历过空难，也不想找飞行员，但我还是没太当一回事。我总觉得，你能在塔台上天天看着飞机起降，应该已经慢慢克服了过去的阴影，而且我也有绝对的自信，能把握好飞行上的事，不会出什么危险，也不会让你担心的。可是，事实证明，我确实太自大了。更没想到的是，你的心理阴影，比我预料的大得多。”
他说的这些，海蓝倒也相信。
因为经过林医生的提示，她也明白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其实只是将儿时的恐惧深深地压在心里，压得很好。经过学校的训练学习，使得她能在紧张工作的时候也没有表现出来。但这些恐惧好像地下的岩浆，在平静的外表下，慢慢累积着能量……认识高风，对他的在意，使恐惧扩大了无数倍，终于爆发了出来。
“所以，当你看到我两次发病，一次是听说你摔飞机，一次是亲眼目睹你的战友摔飞机，你就被我的病吓坏了？”
“是的。每次我一回想起你躺在地上淋着雨的样子，我都还能感觉到当时心里的恐惧。万一，你那天出什么事，我真是……百死莫赎。”
海蓝没说话，她也希望那天什么事都没发生，她也从不愿意让高风看到自己发病的样子。
“我自己被导弹击中，弹射跳伞，方向舵没了……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危险，我似乎都没怎么害怕。最多是有些紧张，却从来没被吓住。可是，你那天的样子，真的把我吓住了。还有，后来看着你动手术——你是发烧，烧得什么都不知道了，我却感觉医生的手术刀，一刀刀都是割在我心上。”
高风低下了头，双手紧紧地抓着他的膝盖，抓得很紧以至于指关节都发白了。海蓝看着他的手，鼻根也有些发酸。
她能理解高风的感受。因为她也是这样，看到高风受伤，就希望那些伤痛都由自己来承担，而不要对方有一点危险或痛苦。
“我知道你的病根来自对飞机空难的恐惧，可是我却要去当试飞员。这个工作，就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和普通的飞行训练完全不同，我也不能把握其中的风险。我自己倒是不害怕的，可是我不能让你再那么害怕，不能让你再发病了。”
“如果你知道我会为你发病，是不是也会因为太牵挂我而飞不好？所以你才瞒着我？”海蓝忽然又有了新的发现。
“是，所以我想悄悄地走，不让你知道我去当试飞员。对了，到底是谁透露给你的？”
“你别管，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我猜，不是李亚平，就是向参谋长吧？他们两个最心软。”
“总比你心如铁石好。”
“我怎么可能心如铁石，看到你，我的心就硬不起来……”高风小声地说。
海蓝虽然还绷着脸，但嘴角也忍不住微微翘起。她掩饰地咳嗽了一下，又板着脸说道；“归根结底，你就是觉得我有心病，心理素质不行，不能接受你当试飞员的事，对吗？”
“是。你可能不知道，春节前几天，试飞基地还来家访了，和我父母进行了谈话，也包括心理测试。因为试飞工作非同一般，家庭成员不支持或是心理素质不过关，这个人都不能入选。”
“这么严格？”海蓝有点明白了，“所以，你是觉得我过不了关，干脆就什么都不告诉我了。”
高风来了个默认。
海蓝想了想，再次开口，语气变得更加平和了。
“我问你，你能不能不当试飞员？就当一名战斗机飞行员，已经够刺激的了啊。”
“这不是我想当就能当、不想当就不当的问题。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调我去试飞基地，这是空军总装备部的命令。”
“怎么他们突然要调你去当试飞员？”
“试飞员是由最优秀的飞行员经过选拔和进一步的严格训练，才能担当的。可以说是空军的精英，人数不多，每到一定年限就要换血。现在又到了培养新一批试飞员的时候，而且为了试验先进机型，都选的是飞三代机的。”
“你的意思是，因为你是其中最优秀的？”
“差不多吧。不过，比我飞行时间长，比我技术高的飞行员有很多，但是有我这样经历的就不多了。我估计，上面就是看中了我多次成功处置空中险情的经历。比如，上次我把方向舵没了的飞机都能飞回来，还是很有些轰动。——当然，那次没你帮忙，我也不行。”
“少拍马屁，那次主要是靠你自己，我心里清楚。不过说真的，那一次，我也很佩服你。”
高风微微一笑，眼中又泛出自信的光彩。
“上次你看我和师长进行空中对抗的时候，就有几名装备部的首长在观察我。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然后，我这次成功跳伞，几乎毫发无伤，这也是空军现役飞行员中少有的经历。而且……”说到这儿，高风也有点不好意思地一笑，“他们说，我居然在那么困难的情况下还不想放弃飞机，还能避开居民区，还能找到几乎不可能的跳伞时间，心理素质太强悍了，特别适合做试飞员。——这个是他们说的，不是我自己吹的啊。”
海蓝忍不住翻翻白眼。是别人说的，但你自己肯定也是这么认为的嘛。
“总之，就因为我各方面表现得还可以吧，上面选中了我，还打破了惯例——本来试飞员多数是在三十岁以上的一级飞行员里选的，像我这么年轻的还很少见。”
“少在那儿臭屁了。”海蓝终于忍不住打击他了。
“是，是，我放臭屁。”
海蓝无语地看着他“低头认罪”的样子，真是又有点生气又有点骄傲。自己看上的男人，这么优秀固然她也觉得骄傲，可是太优秀了，烦恼也就来了。
“那——真的不能不去吗？他们就不考虑个人意愿吗？”
“当然要考虑。这么危险的事情，不是自愿去做，是要出大事的。我早就考虑清楚了，国家和军队需要我去做试飞员的工作，我责无旁贷。因为，我希望我们的空军越来越强大，强大到别的国家的飞机，再也不敢来偷袭和偷窥。”
“你原来就在战备值班部队，也是空防第一线，不也是在抵御侵略吗？”
高风深深地凝视着海蓝的眼睛，缓缓摇了摇头，说道：“……还不够。我们的飞机远远没有强国先进，不能隐身，远程空战的能力还是很弱，可我们要保卫的领空又是那么宽广。你知不知道，我们大多数的飞机从海南起飞，到了南沙却什么都做不了，就必须返航，因为快没油了。总之，没有国防科技的进步，我们前线的部队，也是有劲没处使。”
“现在的歼10、歼11不是挺先进的了吗？”
“不，那才算三代机或三代半，强国的五代隐形飞机早都上天了。我们总是落在别人的后面，就连歼11都是进口的苏27，再自己山寨模仿的。虽然11B已经在性能方面大大提高了，但还是赶不上国外的发展速度……这当然不行了好在从飞豹和歼10开始，中航集团自主研发战机的技术已经越来越成熟了。我们很快就会研制出更好更先进的飞机——但在定型前，都需要人去试飞一架新型飞机的试飞工作，少则七八年，多则十几二十年。如果，空军多一些试飞员，特别是高素质的试飞员，就一定会加快研发和定型的速度。——现在，上面认为我具备当试飞员的能力，我也非常愿意在这方面做出一番事业来。因为我喜欢冒险，喜欢有挑战性的工作，并且当飞行员的，都希望能飞最先进的战机，当然更重要的是我如果尽快地把新飞机的性能和安全包线都飞出来，就能让一线的战友们更早地换上先进战机。一旦有战争爆发，我们的军队就多了取胜的把握，也能减少战友们的伤亡。所以，我觉得这比我自己在前线拼杀更有价值。所以，我愿意离开一线部队，去试飞基地，因为我觉得那里才是更能施展我的才华的场所。”
海蓝一直静静地聆听着高风的侃侃而谈。她的心情也随着他的叙述而激越，原来高风心里有这样的抱负。
“可是，试飞工作那么危险，你想没想过牺牲的问题？”
“想过。我和我爸妈说起我有可能牺牲的时候，我妈只说了句‘忠孝不能两全’就进屋了。我爸说，我们山东人注重孔孟之道，讲究见义勇为、舍生取义，既然是国家需要你去做大事，那就去吧。”
海蓝点点头，早就听说山东老区人向来有拥军支前的传统。
高风双手合起，将海蓝的手包在自己的掌心，紧紧地握了一下，却又放开。然后抬头看着海蓝的眼睛，说道：“我爸妈能接受我当试飞员，我却不想你为我担心。因为对你那颗柔弱的心来说，这太沉重了。所以，我只有放开你了。”
海蓝凝视着他坚毅的面容，心想：你怎么只在意父母和我怎么看、怎么办，那你自己呢？
她涩声问道：“可是就算你放手了，万一有一天你走了，难道我就不伤心了吗？”
“所以我问你父亲，我该怎么做最好？怎么做，才能让你忘了我？——是假装移情别恋，还是直接人间蒸发……”
“好了，别说了，”海蓝一手抚额，无奈地说，“于是，你们就商量出了那么个馊主意，也太小瞧我了吧。其实，只要你坦白一些，说的也有道理的话，我也未尝不可以接受理智分手。——好吧，我再问你，你现在还觉得分手，是为我好的事情吗？”
“是。”
“你是不是把我的觉悟看得也太低了？你能为国家做贡献，我就不能？”
“不是，我是觉得没必要拖累你，让你那么辛苦。对了，还有很关键的一点——我将来是要到大西北工作啊，难道要你跟着我到西北去？你可是在南方海边长大，这里是全中国最富裕的地区。而我要去的是大西北，虽然基地内部建设得还可以，物资供应也还行，但毕竟是在大山沟里，离大城市比较远，绝对比你现在的生活艰苦多了。所以，我不能让你跟我去吃苦。”
“你能受的了，我也可以。”
“你没去过大西北，不知道那里寒冷、干燥、风沙的天气，不适合你这么……娇滴滴的女孩子。还有，那里可没有女孩子喜欢逛的大商场，也没有丰富的休闲娱乐设施，特别是饮食习惯上和南方的差距太大了，连我都觉得那里的伙食不怎么样。你，那么喜欢海鲜，让你到那边去，肯定连饭都吃不下了。”
海蓝知道自己的确是不太习惯北方的饮食，原来上大学的城市好歹还算比较发达，饮食文化还算丰富，但自己都很不习惯。而大西北，听说那边的人就喜欢吃�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