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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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嫁以后- 第10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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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全重重点头:“他岂止愿意呢,简直求之不得!我说主人没叫我卖,我得回去问一下,他都不舍得还给我,又加了价,说二十两嫌少的话,那他可以再多加二两!”

    “二十二两!”石楠又惊呼。

    方老伯爷阔过了头,二两丢地上他老人家不一定愿意弯腰捡一捡,但外面普通人家,真的不是这个物价,那个书坊先生一下加二两,是很有诚意了。

    石楠抖着嗓音问:“那你卖没卖呀?”

    福全摇头:“奶奶没说,我哪敢私自把奶奶的东西卖了呢。”

    他到了平江伯府,在外院混到现在也是长了见识的,二十来两还不至于叫他冲昏了头。

    他说着,从怀里把莹月的文稿重新掏出来——变得皱巴巴的,他咧着嘴解释:“我好不容易抢回来的,我看那先生恨不得跟我回家,亲自找‘举人老爷’面谈。”

    石楠笑得不知说什么好:“他也太夸张了吧。”

    不夸张。

    方寒霄在廊下听到现在,迈步走了进去。

    方家的产业不涉及书市,但他远比莹月在外面走动得多,对于各行行情比莹月及福全这样的半大小子了解得多。

    如今的书籍市场,不缺大儒经史——先贤们早写好了,刊印就是,不缺雅致文集——曲高和寡,市场需求有限,大部分是文人们之间的互赠咏和,最低也是最大的普通平民市场对这些书没有需求。

    缺的是两种,一种是科考时文,一种是通俗话本。

    后者缺得比前者还厉害,因为科考时文也是有走科举路的人才看的,一般百姓用不着。通俗话本的市场就大得多,大,不代表写它的人就多,相反,还越少——因为它不登大雅之堂,有能力的正经文人放不下身份来写,没能力的,写出来的又不知是个什么烂玩意儿。

    即便是那些烂玩意,也有书商肯收,没办法,缺啊。

    买回来印一印,总有人看,多少赚点。

    福全从前替莹月买书,他识字很少,不知该买什么,都是跟书坊掌柜要的推荐,人家一听是闺阁姑娘要看了消遣的,那也不敢给推荐乱七八糟的书,尽量捡高层次的推荐——就是那些雅致文集,好不好看不管,总之不出错,不会让人姑娘家里发现了来闹事。

    所以莹月没看过那些不成样的书,她没对比,对自身就没有准确认知。

    莹月正在忐忑又欢喜地问石楠:“那我卖吧?二十二两呢。”

    石楠很坚决地点头:“卖——大爷?”

    她看见了方寒霄。

    方寒霄把文稿从福全手里拿走,示意福全跟他走。

    傻姑娘带傻丫头,叫人蒙了还欢欢喜喜觉得值呢。

    福全略迟疑,但见方寒霄已经出去,莹月脸色不解,但没阻止,就忙跟了出去。

第107章() 
方寒霄出去的时间跟福全先前那一趟差不多;回来的时候;给了莹月两张契纸和一张银票。

    银票是一百二十两。

    莹月玉簪石楠一起:“——!”

    方寒霄泰然自若地迎着她们的目光。

    这点钱;实在不在他的眼里;要不是看不过眼莹月吃亏;都不值得他跑一趟。

    但莹月是震惊极了;三山堂先前给她开二十二两她都觉得好赚了;像天上掉钱了一样,没想到方寒霄转头给她拿回来五——五倍还多!

    “真是人家给的?你没哄我?”她不相信地追问。

    她不是不相信他,而是怀疑自己;她怎么就能赚这么多钱了呢。

    方寒霄把银票底下的契纸翻上来,示意她看。

    契纸就是订立的书稿合约,上写着三山堂受托代为刊印余公案发售——只是刊印代理权;约定润笔一百二十两银;如需将书稿内容挪做他用,诸如改编戏曲一类;必须经原作者皓空山人同意;润笔花费还需另行约定——

    莹月先忍不住心中炸开一样的欢喜;她嘴角直往上飞扬;压都压不住;但看到后来,喜悦里又生出点茫然:“皓空山人是谁?”

    全然陌生的名头。

    方寒霄点点她。

    “哦——”莹月反应过来;她不好暴露真实身份,方寒霄所以顺着福全的话头给她捏造了个号;这个名号要说也符合举人老爷的身份;但一听便知不是顺口起出来的,应当有个出处来历。

    她好奇起来:“为什么我叫这个?”

    她的名号呢,她也很关心的。说起来是她忘记了,先前福全说时,光顾着高兴了,没想起这一茬。

    方寒霄又点点自己。

    这个莹月不明白了,虽是他起的,但怎会跟他又有关系。

    方寒霄拉她到了里间,写了四个大字:皓月当空。

    他落笔时沾了浓浓的墨,笔画纵横,字意极为饱满。

    这个词一点也不难理解,莹月名字里有个“月”字,方寒霄借此引申出来,去其中段,取其首尾,成“皓空”二字,至于山人,是一般的文人常用以自谦或自认隐士的称号,泛滥而寻常。

    若没方寒霄先前指自己的那一下,莹月也就做此理解了,不会再多想,但有那一下在前,她别的一般,于文字上却有敏感一面,很快便有了深一层联想——他名字里,正有个霄字。

    霄者,云霄,九霄,天空也。

    她这轮皓月,当的是哪个空?

    不问可知。

    莹月呆愣着——你说这个人,哪里来的这样多心机!

    她转脸一看,只见方寒霄不避不闪,眼神同她正正对视,黑而有神,闪着得意。

    给莹月起出这样一个一语双关的名号他是真的很得意的,一想出来,他就觉得天造地设,不等回来再跟莹月商量,直接就在契纸上定下了。

    不过,内心深处,他也有那么一点点忐忑——如今他和莹月的关系看着是不再僵持了,但此前那段冷漠时光还是给他留下了一点阴影,莹月面上要是好了,心里还生他的气,不肯接受,他也没有什么办法。

    莹月向他伸手。

    方寒霄莫名地:?

    “笔给我。”莹月催他。

    他反应过来,忙递过去。

    莹月拿到笔,定了定神,微微俯身,郑重其事地在两张契纸左侧角落分别签上了“皓空山人”四个字——最后签名是要她亲笔签的,方寒霄不能代她。

    她常用字迹仿的是先徐老尚书,不似一般闺阁女子柔婉,不论是文稿还是这个签名,不说穿的话,都看不太出来是女子手笔。

    签完了,她对着发了一会愣。

    没有什么,她现在的情绪就是高兴,说不尽的高兴快活。

    那张一百二十两银票的意义,比方老伯爷先后给过她的两千两都大,方老伯爷偏心晚辈,又不大懂书文,才以为她很厉害,她得到的时候很感激他也很受宠若惊,可从自家长辈手里拿钱,那是拿不出多少成就感的——那是长辈的心意,不是她理所应当得到的,更不算她的本事。

    世上有才学的人多了,方老伯爷都会去大手笔撒钱吗?不可能的。

    而三山堂的先生不认识她,与她从没有过来往,他一眼看中她的文稿,出价求购,全然取中的是她个人的能力。

    一直以来,她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不论从得好不好吧,总之,她是没有多少选择权与决定权的。身为女子,她似乎注定要依附他人才能生存。

    从前她没觉得有什么不对,随波逐流,被替嫁都懵懂认命,直到发现方寒霄别有用心,骗她,她与方寒霄闹到几近决裂,要走,但是没有走成。

    这源自方寒霄的挽留,可于她心底深处,她是真的不顾一切毅然决然毫不犹豫地想离开平江伯府吗?

    她得对自己承认,不是。

    做出要走的决定时,她内心不是不害怕的,走出去怎么办,何以谋生,她有打算,但打算是一回事,能不能办到,她一点底都没有。

    真正拖延住她脚步的,不是任何外力,是她自己。

    之后她慢慢明白了方寒霄所为的原因,也能理解他的苦衷,但一切无法就此回到最初,发生过的裂痕,终归是发生过了,他的真实面目与她以为的相差太远,她一时觉得他陌生得她认不出来,一时又觉得他一直是那个人,从未改变,两种感觉,拉锯得她有时觉得自己是不是分裂了。

    直到现在。

    她从这一式两份的契纸里得到了无穷的勇气,她开始相信如果她想,她可以走出平江伯府,不依靠任何人,凭自己的能力生存下去——这不是说她想走,恰恰相反,她一点也没有那样的心思了。

    他同她想的不一样有什么关系呢?

    陌生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不畏惧他了,他是什么样的人,不再给她带来那样大的困扰,因为她的人生,已不必完全依附在他身上。

    他不再能给她带来毁灭性的伤害,她因此,反而愿意重新靠近他。

    窗外阳光灿烂,花香阵阵,莹月隔窗见一只白色蝴蝶在院中翩翩飞舞,自由自在,不觉微笑起来。

    这一刻重新敞开的心怀,是因为她自己,不是任何别的人。

    可以真正帮到她的人,也只有她自己。

    “你不用这样,我不生气了。”蝴蝶飞走了,莹月意识到方寒霄还在一直看她,转头软软和他道,“我知道你有苦衷,我这阵子心情不好,态度很差,你也不要怪我就好了。”

    从冷战,到争吵,到看似平静然而总有些不尴不尬的相处,这么久以来,这是莹月第一次明确将话说开,望着她澄澈微弯的眼神,方寒霄缓缓舒了口气,心头坠着的还剩下的一颗小石子终于彻底落下,被抛去看不见的远方。

    他的眼睛也弯了,渐渐溅出光来,忽然一个弯腰,将莹月合身抱了起来,在屋里转了两个圈圈。

    “啊!”

    莹月猝不及防,满眼家具闪过,一下被转得头都晕了,怕掉下来,也不敢挣扎,手足无措地惊叫:“——你干什么呀,快放我下来!”

    玉簪石楠听到动静,吓一跳,掀帘望了一眼,见是主子们闹着玩,这是有阵子没见到的景象了,双双对一眼,捂嘴笑了,把帘子放下,站到屋门外守着去了。

    里间,莹月又被转了两个圈,这下更晕了,总算方寒霄闹够了,终于把她放了下来,莹月晕晕地扶着脑袋,两眼还在冒星星的时候,听到他俯到她耳边低低许诺:“以后,再也不骗你了。”

    “嗯。”莹月正点了下头,就听他补充了一句,“太难哄了。”

    “”她瞪他。

    方寒霄无声地笑。

    她哪里难哄,除了咬过他一口,她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嘛。

    莹月不服气地想,不过,她也鼓不起劲来生气,忍耐着,还是跟着笑了,小声问他:“你还这样吗?”

    她比划了一下喉咙处:“你什么时候才好呢?”

    方寒霄点点头,低声跟她道:“不急,再看一看。”

    看一看隆昌侯倒台后,背后牵不牵出隐藏的势力来。

    到今年,已是他等待的第六年了,他很有耐心地,等着。

    不过,他也不是什么事都能等的。

    晚间的时候,莹月让人拿钱去了厨房,让置办两席丰盛的酒席来,一桌给丫头们,一桌她和方寒霄用。

    丫头们并不全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有好吃好喝的,自然开心,收拾了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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