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冥顽不灵的木头人一个!婧雨望着青冉的背影咬着嘴唇跺了跺脚。青冉可以做到默不吭声若无其事,她却忍得实在艰难!但青冉素以明察秋毫著称,府里大大小小的事都逃不过她的眼睛,自己若是背着她说了什么,她必定极快就能知道,且又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对犯了规矩的人从不会循私包庇,必依府中规矩惩处!
这可怎么办呢?婧雨边往厨房走边苦苦思索,眉心的川字纹越来越深,眼中的光却渐渐由迷茫变得清明,脚步也由迟疑缓慢变得又稳又快:要知道,做远比说来得实在!虽说自己不如青冉老练,但好歹也在宫中待过两年,光凭这些见识和历练,要与从乡村野地里捡回来的风宁路分个高下,又有何难?!
第八十章 闭门谢客()
司寇宇铮本就是接着皇帝的传令才回的京城,皇帝放了话:七皇子铮王在英勇作战时不幸身负重伤,特召回京休养治疗。非但免了他进宫述职的一番奔波,更下令“除了御医外,其他人不得登门,以免打扰”。
司寇宇铮受伤的消息在权贵圈里以惊人的速度传开,短短两天功夫已经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
朝堂上的众官员不论与他亲疏远近是敌是友,都把这事上了心,衙门里同僚见了面必少不得就这事议上两句,连回了家也少不得要议上两句——特别是家里有女儿正值适婚年龄的。
毕竟是为国为家英勇负伤,不论是真挂心还是走过场,拎着礼物到铮王府问个安都是情理之中。这时候皇帝那句“不得登门打扰”的好处就显露出来:众人只能把礼物补品并帖子一齐放在门房,人却是不好一同进去的——简简单单一句话让司寇宇铮得以尽享清静安逸。
能在京城过上这样消停的日子于他而言着实难能可贵,只是苦了那些对他牵肠挂肚的姑娘们。当司寇宇铮悠然地喝着茶晒着太阳感叹京城就是比西北边塞热上不少的时候,京城里不知多少香闺中在唱着“凄风苦雨愁煞人”的戏码。
“要是能出去转转就好了。”澹台秋觉得这是唯一美中不足之处。
司寇宇铮也这样想,因为他本来说带风宁路在京城里转转,但他毕竟现在正在“养伤”之中,试问哪个情况不妙到连客人都没力气见的患者能优哉游哉出门乱逛?所以司寇宇铮能做的就是让人搬了榻在院子里,每天躺在上面盖着毯子晒着太阳等着宫里派来的御医上门给他诊脉开药。
给司寇宇铮看病的御医姓纪,风宁路原本以为会是个须发皆白的老郎中,没想到却是个十分年轻的男人,看上去顶多也就二十六七岁而已。但风宁路也没看清楚过这个纪大夫的模样,因为每次当小厮前来通报纪大夫到了的时候,司寇宇铮就会找这样那样的事给她干——总之不会让她留在主院里就是了,所以她只是远远地望了一眼而已。
纪大夫来的时间十分规律:未时三刻来,酉时三刻走,比上班打卡还准时。而只要是他在的时候,不只是风宁路,其他下人也不得入主院。整个主院中往往只有司寇宇铮,澹台秋,以及纪大夫三人。
这一个半时辰的时间于风宁路而言倒是刚刚好——之前因为每天要照料司寇宇铮,从三潼那里借来的书还一页都没动过。
不知不觉间一个月过去,王府大门上“闭门谢客”的牌子依然高高的挂得稳当。朝堂里府邸间不由得对司寇宇铮的伤势生出各色猜测。
同样心中猜测越来越多的还有婧雨——她发现自己越发看不明白风宁路了。
原本以为风宁路来者不善,可风宁路却低调得过分,丝毫没有新上位红人的模样:每天照例穿着灰扑扑的小厮衣服,头发不是编成辫子就是绑个马尾,收拾得要多简单有多简单,脸上更不会沾半点脂粉;活动范围仅限于主院及主院附近,别的地方能不去就不去,好像多走一步就会万劫不复似的。若不是每天下午能见着她坐在主院外面的假山脚下看书,自己几乎都要忘了府里还有这么个人存在!
风宁路的行事别说婧雨,连青冉也看得疑惑不已:要说她恃宠而骄吧,偏偏见着谁都是客客气气的——但也仅限于客气而已,从不跟谁主动示好套近乎,好像她不过是在这里作客两天,很快就会跟这府里毫无关系一般。
还是青冉眼睛毒,风宁路真就是这样想的:“等司寇宇铮一痊愈她就走人”,这个想法从来没有变过。所以她也在心里犯嘀咕,司寇宇铮的脸色一天好似一天,要不是整日赖在榻上不爱动弹,哪里看得出身子有半分不妥?
猜来想去想不明白的风宁路终于忍不住在路上截住看诊出来的纪大夫:“先生,借您一步说话,我家主上他的身子究竟如何了?”
纪渝诚沉吟起来,似乎是在考虑该不该对风宁路透露实情,好一会儿后才开口说了一句:“铮王殿下所中的毒十分罕见。”接着便是一通说明,其间夹杂了大量对风宁路来说十分生涩的专业词汇,听得她满脑子云里雾里。好在最终明白了大概的意思:司寇宇铮只是看起来还好而已,其实内里却很糟糕。
“有多糟糕呢?”
“一点功夫都使不出来。若是强行运内力提气,则会反噬己身,重创心脉。”
原本功夫那好么好的人现下落得个只能挨打不能还手的地步,那确实相当糟糕……风宁路点点头:“那如此说来,还需多长时间才能治好呢?”
“眼下只能各种解毒的法子一一尝试。到底要花多长时间却是说不好。”纪渝诚摇摇头,神色凝重。
风宁路闻言叹了口气,恭敬地送了纪渝诚一小段路才折回去。纪渝诚若有似无地瞟了一眼风宁路垮了肩膀垂头丧气的背影,微微拧起眉头想了想,继而大步流星地出了铮王府。
……
院子里澹台秋和司寇宇铮各执一色棋子正在对弈。
“没想到‘它’挺沉得住气。”澹台秋眼看着自己的黑子已经失了棋盘上的大半江山,牙疼地嘶了一声,手中的子丢回盅内发出清脆的一响撞击。
“‘它’都不急,你急什么?”司寇宇铮见澹台秋投了降,也把手中的白子放下,转而拿起茶喝了一口。
“今年北边本来就不若往年太平。”澹台秋担心的是腹背受敌。司寇宇铮又没长翅膀,更不会分身,到时候要两头奔波岂不为难?
“有吴呈福他们在,都是多少年的沙场老将了。”司寇宇铮一个姿势坐得累了,挪动着换了个舒服点的位置,一手枕在脑后,闲闲地道,“何况这次父皇……”话音未落嘴巴就闭上了。
澹台秋正奇怪他怎么说了一半突然停住,耳边忽然听见有脚步声正从院外由远而近过来,两眨眼的功夫后风宁路的身影出现在院子门口。只见她脸色有点灰沉,目光落在司寇宇铮身上似是想说什么,但终究是一言不发地又把头低了下去,只拿毛茸茸的头顶对着两人。
八成是遇着纪渝诚了。司寇宇铮在心里哼了一声,盯着风宁路的脑顶看了一会儿后忽然开口道:“纪大夫说,这些日子天气好,不妨出去走动走动。你还没出去逛过吧?明天我带你出去转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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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纪家老大()
“纪家老大。”
听着这声熟悉的招呼,纪渝诚伸出去的手顿了片刻才接过摊主递给他的那包小酥肉。回头一看,他又忍不住眉脚狠狠抽了两抽:就在他身边不远处,一个灰衣帖帽脚夫打扮的人正咧着嘴冲他笑得灿烂,两排与一身灰土极不相衬的白牙直晃得他眼睛酸疼。
付完钱,纪渝诚二话不说掉头就走,直接无视那脚夫的存在。
脚夫哪里肯依?跳着脚地追上去,伸出又黑又粗糙的手一把扯住纪渝诚的手腕,连拉带拖地把他弄进附近一间小茶馆坐下。
“你……放开,我又不会跑。”纪渝诚看看手腕上那只犹兀自抓得牢实的黑手,咳了两声把脸别到一边,向来甚少起变化的脸竟然难得地露了些窘迫,细看还有点发红。
“嘿嘿,成,反正你也跑不掉。”脚夫见自己一句话让纪渝成的脸又红了两分,十分有成就感。不过想想还有事要问他,总不好先把人给欺负得狠了,于是稍稍收敛了脸上的得色,松开纪渝成扬手招呼小二上了壶茶。
纪渝诚看看自己袖子上那几个黑乎乎的手指印倒是没说什么,那脚夫多少有点不好意思——这纪家老大于穿用上不讲究排场,但极爱干净,跟纪家老二可是完全不同。
“纪兄,您喝茶!”脚夫涎着脸笑,双手奉上粗茶一杯。
纪渝诚看了看那双握在杯子上的黑手,神色淡然地接过去抿了一口:“劳烦温‘兄’转告渝谦,家母挂念他,让他偶尔也想着回来看看。”印在茶杯上的印子闻起来一股极淡的药味,想来准是出自他那不务正业的弟弟。一身的医药知识不拿来救死扶伤,却专干这些易容改装的旁门左道。
这脚夫正是温颜玉,她的脸上手上圴抹了药膏,不但遮去原本的肤色,更使皮肤看起来完全不复细嫩。
温颜玉讪讪地挠挠头,这药确实是她从纪家老二那里要来的。
纪家老二就是纪逍行,跟纪渝诚一样也是学医的。但这一双一母同胞的兄弟,样子像了八成,性格却是南辕北辙:纪家老大纪渝诚稳重寡言,凡事都要循个规讲个矩;纪逍行却是随性得很,说话行事但凭“高兴”二字,嫌“渝谦”这个名字太刻板无趣,竟给自己改了个“逍行”,然后就真如其名一般抛下祖传的医术四处逍遥,自在而行去了,直把纪家的长辈气个半死。
这回纪逍行知道她要易容换装的药膏是为了回京城来混,特意叮嘱过她千万别透露了自己的行迹,尤其是不能让他大哥知道。但在纪渝诚那沉静如水的眼神中温颜玉不好意思睁眼说瞎话,只能尴尬地笑了两声,心里跟纪逍行告了个罪:我可没出卖你啊,是你哥他自个儿看出来的。
好在纪渝诚也没有在这件事上过多执着。他虽不说,却不等于看不明白。自家弟弟的性格他清楚,究竟为什么离家出走他也知道,反倒是他这个一向机灵的弟弟没有看清楚过自己的哥哥,竟是什么都瞒着他,躲得影都见不着。
或许是他这个哥哥当得失败。纪渝诚似有自嘲地苦笑一下,摇了摇头,换了个话题:“温兄找在下,该不是为了请在下喝杯茶,看看这膏药的成色吧?”
说到正题,温颜玉也不再啰嗦绕弯子,开门见山问道:“他到底怎么样?最近风言风语传得可厉害。”
纪渝诚看了眼温颜玉,默了一会儿方摇摇头:“他这病要治得花些功夫,时候功夫都到了,病自然也就好了。”
温颜玉脸上本有两分忧色,一听这话立即大松一口气,说了句“那就好”,又问道:“他身边那个人你见着了吧?觉得如何?”这话自然是问的风宁路。
纪渝诚略有点讶异,不过还是照他的感觉答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挺老实,感觉比同龄人要沉稳许多。怎么?她可是有什么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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