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想吃什么。”风宁路有些好笑。司寇宇铮虽说向来是一副什么都满不在乎的样子,但也不该这么拎不清状况吧?待客好歹要遵着基本的礼节不是?
“今晚主上约了哪家的姑娘?”风宁路给司寇宇铮的杯子里续了酒,偏着头抛出这么个问题,算是提醒他,这会儿该考虑的可不是考虑她想吃什么。
约了风家的姑娘!
司寇宇铮很想这样回答。可看着风宁路那一脸的淡然。话又就着一口酒咽了回去,脑子里忽然又浮现出澹台秋那句话来:阿路还是个没长开的小丫头。
还……小么……司寇宇铮的手指蜷起来又松开,不期然又想起初见着风宁路的时候,全身脏兮兮的一副小子样,瘦巴巴的从头到脚加起来也没几两肉,他一只手就可以将她提起来。再看看现在的风宁路,个子是长高了些,但那副裹在纱裙里的身板还是纤细得紧,好像风大一些都会把她吹跑似的。
“主上?”风宁路唤一声,又提高音量再唤一声,司寇宇铮这才虚握着拳头放在嘴唇上清咳一咳:“你太瘦了,该多吃一点。”
这是哪儿跟哪儿?她瘦还是胖又跟之前的话题有什么关系?风宁路愣住。
“坐吧,今晚没约别人。”司寇宇铮摞下这句话就又转过头去沉默了。
情人节却没约人?这是打算过“一个人的情人节”的节奏么?好酒好菜好景,甚至包了条船,就为了自己在这儿喝上一杯?司寇宇铮竟然也有这么文艺的时候?风宁路小心地上上下下看一看司寇宇铮,心里觉得说不出的怪异。不过……嘛,如果算上她的话,也不能说是“一个人”,可是……她?
风宁路的脑中不知怎的突然响起司寇宇恒说过的话来:“老七似是极中意你。”
又有澹台熏问她:“若是司寇宇铮要抬你作夫人,你以为如何?”
如何?有什么如何?当时她的回答尚记忆犹新,现下这想法也不曾变过半点。何况这些都是别人的一面之辞。她自己几斤几两重她还不知道?再者……风宁路暗自撇撇嘴角:司寇宇铮与她。绝无可能。
算了,怎样都好,反正司寇宇铮说了,没约别人。现下先吃饱再说。风宁路绕到另一边坐下开吃——她这会儿饿得前胸贴后背,祭五脏庙的优先度当然排第一。
看一眼一声不吭吃得专心的风宁路,司寇宇铮又垂下眼睛——这几天他花了不少时间和心思准备,问人,看书。甚至把今晚的整个流程都推演了好几遍,其慎重度几可与大战前推演排兵布阵相比。可眼下脑子里想好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脑子里又想起临下船前澹台秋的另一句话: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和澹台秋相识多年,遇到他如此严肃又坚决的反对,次数在十根手指以内。
他此刻的沉默不是因着澹台秋的反对,但那句话却是绝对的诱因。
他自己是怎么想的?再衍生出去,风宁路又是怎么想的?如果他开口,事情是否真会如他所想所盼般进行?他之前在别的姑娘身上小试牛刀,无往不利,可风宁路会是同样的反应么?认识风宁路半年多来,她的反应和举动有几次是依了他心目中的“常理”二字?
如果这一次。也出乎了他的意料呢?
思及此处,司寇宇铮两颊的咬筋微微一紧。
他向来是居高临下成竹在胸,想要的只管去取,不想要的一推便罢,杀伐决断,姿态干脆利落得近乎决绝。但如今天这般踌躇茫然不知如何落下一步棋的感觉,遥远陌生得让他忡怔。
放下筷子,风宁路喝口茶,满足地喟叹一声:吃饱了,全身通泰!拿巾子擦擦嘴。抬眼,不期然跟那道直楞楞盯在自己脸上的视线对着个正着,小吃了一惊:“主上?”是她脸上有什么脏东西么?
司寇宇铮给这一声唤得回过神来,眼睛微微眯拢。抿起双唇。
“怎么了?”风宁路被司寇宇铮的沉默搞得更摸不着头脑。司寇宇铮的脸颊上有些许醺色,琥珀色的双瞳掩在睫毛下流光溢彩,仿佛有种莫名的引人,如黑洞般吸收着她的视线……只是,那光彩中的意味却让她看不明白。
“阿路,过来。”薄唇微启。微哑的嗓音吐出四个字,不容拒绝。
感觉到怪异和隐隐的不安,其实风宁路心里老大不情愿在这时候离司寇宇铮太近,然而她还是默默起身照办:不是被美色惑了神志,但也生不出拒绝的心思。
难道这就是王者天生的气势?风宁路在心里叹口气。只两步,她和司寇宇铮之间便已是一步之遥的面对面——那一步的距离是她下意识留的。
“过来。”司寇宇铮显然对这个距离不满意。
还过去?风宁路想了想,小心翼翼再蹭上半步。
司寇宇铮没作声,只拿眼睛看了看自己正面前的地板——他此刻已转过身正对着风宁路的方向,大马金刀坐得正襟岿然。但是……风宁路下意识咽了口唾沫,没动弹:他看的那块地板……在他的两膝之间……
“那个……”能不要这么近么?
风宁路很想这样问,但她没能问出来——很显然她高估了司寇宇铮,不管是绅士风度还是耐性——她只觉得手臂上传来一阵拉力,下一刻她已经站到了司寇宇铮示意的那块地板上。
“别动。”司寇宇铮低喝一声,制住下意识就开始挣扎的风宁路。
灼热的呼吸随着那两个字喷在裸露于衣领外的皮肤上,风宁路只觉得整个后背的皮肤猛地收紧,紧接着四周的空气都弥漫开淡淡的酒香。
这衣领……嗯,太低了。这酒……肯定是很贵的好酒……风宁路埋着头缩着脖子,盯着眼前的流云纹衣襟欣赏得十分专注:这衣料真好啊,绣工真精细啊……
忽然眼前一暗一明,一样物什覆在了她脸上,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下意识抬手一摸:“咦?这个面具……”不该戴在她脸上吧?
“阿路。”
一瞬的眼光缭乱后,风宁路已跌入一片温热的所在,本想去解那面具的双手抬了一半,正好抵在那流云纹的衣襟上,烫得她下意识地一缩。
幽幽的冷梅香萦绕着温软的躯体。司寇宇铮不自觉地收紧手臂,深吸一口气,复又缓缓吐出,带出低哑的呢喃:“阿路……”
岸上,一个人朝着画舫的方向往前猛地踏出一步又硬生生收回,缩在袖子里的手捏得指关节泛了白。他身后一双眼睛不声不响睃过微微发震的宽大衣袖,竟然浮现出一丝笑意。
一个月内我要定下正妃的人选,今年之内就要大婚。可是不要紧,那只是政治联姻而已。明年,最迟明年,迎你作侧妃。
这句话是司寇宇铮想了许久,决定今晚要说的。但那句话就是梗在喉咙里说不出来。风宁路那天说过的话还响在他耳边:她不与人姐妹相称共侍一夫。
但是,若是看着她背对着自己走向别人……司寇宇铮牙关猛地咬紧。
强烈得让人窒息的情绪……风宁路愣住:“主上?”
司寇宇铮突然松开双臂,握住她的肩膀直直看着她的眼睛:“阿路……”
“七皇子殿下!”
一声疾呼自岸上传来,打断了司寇宇铮想说的话。声到人到,一道黑影从岸上飞快射入船内,落地便是单膝着地的姿势,双手奉上一个小小的卷封。
视线落在那卷封的暗红色缠枝忍冬纹上,司寇宇铮的眼睛微微一眯,放开风宁路接过那卷封,挑开封蜡,一目十行地看完小纸条上的内容,将那纸条在手中一捏:“你先自己回去。”
给风宁路留下这句话,司寇宇铮并那个黑衣人一起从船上一跃而起,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夜色中,紧接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渐渐远去。
发生什么事了?风宁路扶着廊柱默默地立了会儿,从腰间摸出个荷包看一看,叹口气:看来这荷包是暂时送不出去了呐……
而岸上的两个人影也只剩下了一个。那人立在原地默了一会儿,嘴角微微一勾,抬脚向画舫的方向走去。(。)
第一百四十章 夜遇()
风宁路跟在明雪身后沿着河岸慢慢地踱着,心中止不住地疑惑:她怎么会在这里?
方才司寇宇铮走后,她刚从画舫上下来,迎面就见着了明雪,说是刚巧遇上了,邀她一并走走。可是半夜三更的河边,果真如她所说,是巧合么?鬼才信。只不知道她又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明雪的身材纤长曼妙,走起路来既有慵懒的妩媚,又兼有弱柳扶风的娇柔,看起来十足的弱女子一枚,照着这样看来,要打也好,要跑也好,风宁路不该不是明雪的对手才是,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样的明雪,风宁路心中却有挥不去的威胁感,下意识地阻止自己采取莽撞的举动,而是保守地选择了走一步看一步。
斜着眼睛睨一眼身后,明雪嘴角又挑了起来:说是忘了,身体明明还是记得的嘛……呵。
视线飞快地从不远处的灌木丛扫过,明雪停下脚步回过身来:“姐姐要在此向妹妹道声贺才成啊。”
“道贺?何喜之有?”风宁路见明雪停下,当即也停了脚步,保持着两步的距离,眼睛盯着明雪的一举一动不敢有丝毫放松。
“何喜之有?怎么妹妹还不知道么?”明雪似是不解地偏了头,“七皇子殿下还未与你说?”
见明雪向自己踏前一步,风宁路也不在意让她知道自己的防备之心,紧随着便退了一步:“明雪姑娘所言,风宁路不明白。”
明雪没有作声,只是垂了眼睛一笑。那一笑间,风宁路忽然便有些恍惚,心跳似乎都漏了一拍,只觉得四周似乎骤然燃起无数朦胧烛光,映着眼前这一笑美艳不可方物。下一刻,那笑略略一晃,紧接着她手上便缠上一阵冰凉的触感。
猛地回过神来,明雪已经站在她的面前。几乎就要与她贴上,而她的手也被明雪牢牢握在手中!
风宁路大惊,一转手腕同时脚下发力就想挣脱,谁料这一挣之下。她非但没能远离明雪,反而一个踉跄几乎摔倒。电光火石间明雪拉着风宁路的手一扯,另一只手顺势一勾,抄着风宁路的腰又把她拉了回来:“哎呀……妹妹怎的如此不小心?天黑路滑,摔着了可如何是好?”
看着近在眼前的如花笑靥。风宁路只觉得浑身冰凉,仿佛全身的温度都被腰上那只冰冷的手臂抽了个精光般,而同时被抽走的,还有她的力气……
鼻端萦绕的甜腻香味似曾相识,风宁路暗暗咬了咬牙:亏她一直小心,还是大意了!
“啧啧,屏住呼吸也没用的啊。”明雪摇摇头,握着风宁路的手举到她眼前,手腕上一点腥红在雪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眼,“姑娘就该有姑娘家的样子。粗野最是要不得。姐姐教过你多少次了,你怎么就是记不住呢?”
至此风宁路竟然格外冷静,试了试,能站得住,思维也并没有混乱,于是调整姿势站好,推开明雪的手,也不往后退了,淡淡地看向明雪道:“多谢明雪姑娘指教。姑娘找我,怕不是想说这个吧?”
“嗯。方才姐姐想说什么来着?”明雪退后一步,恢复了慵懒妩媚的姿态,一袖掩唇笑道,“是了。姐姐要向妹妹道贺来着。只原来妹妹还未听说。”
风宁路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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