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
    与此同时,看着眼前终于成了一片废墟的地方,苏容意叹息,她最后的归宿,竟是如此。
    “走吧。”
    她也道,拢了拢身上漆黑的斗篷。
    再也不回头。
    往后,她就真的只是苏容意了。
    (。)
第194章 救命之恩() 
温柔的宫女替苏容意收拾好了床铺,笑着向苏容意禀告:“苏小姐,收拾好了,您想就寝了吗?”
    苏容意正瞧着桌上御用的上好白瓷茶具发呆。
    宫女见她此状,立刻就要过来给她倒茶。
    苏容意反应过来,忙道:“多谢这位姐姐。”
    宫女道:“苏小姐可真是折煞奴婢了。”
    能被刘太后吩咐过来照料苏容意的宫女,自然是在琼华殿有些脸面的。
    她打量了一眼苏容意,道:“小姐好似有心事。”
    苏容意放下心里琢磨的事,说:“想多了也无用,还是明天再说罢。”
    “可不是。”这宫女笑起来,“明日同咱们少爷一商量,小姐必然能解决心中的烦恼。”
    苏容意微微勾勾嘴角,言霄与自己非亲非故,哪里能什么都和他说。
    她对上宫女暧昧的眼神,觉得有些不对劲,可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宫女掩上门出去,外头另有两个年纪大些的姑姑笑着问她:“怎么样?”
    “性情是不错,就是嘴紧得很,也问不出什么来。”
    两人有些遗憾,“咱们少爷都这么大年纪了,头一回女子和太后娘娘闹这么大动静,也不知能不能成……”
    说着还往苏容意房中望了望。
    伺候苏容意的宫女笑了笑,“你们怎么不觉得是另一位?”
    对面的一位圆脸姑姑摇摇手,“不说模样,气度不行,今儿瞧着,整个人都吓懵了。哎,不过也难为她,这宫里头行走,还真得长点心。”
    “就不知里头这位如何了。”
    几人说着便又走远了。
    第二天苏容意醒得很早,这里是太后的琼华殿,即便没有昨夜的事,她也不敢睡到天大亮。
    她要去找如今仅剩的那位“薛小姐”谈一谈。
    薛小姐也已经醒了,她的神色显示出昨夜明显的失眠来,眼圈下是淡淡的清影,整个人十分萎靡。
    苏容意有些于心不忍,如今再看她这张脸,只觉得仿佛这是世间唯一存留的,自己的一点东西了。
    “等下我就要回苏府了。”
    苏容意淡淡地说。
    薛小姐的手握了一下自己的袖口,“那我……”
    “留在这里,你害怕吗?”
    薛小姐摇摇头。
    苏容意叹口气,“你愿意说说自己的事吗?”
    她从哪里来,姓什么叫什么,他们都不知道。
    薛小姐抬起头,眼神闪了闪。
    她原来只是陇州清水县乡下一户普通农家的女儿,父母亲只唤她做宝儿,年纪到了十七,还舍不得她出嫁,后来遇上大旱,家中银钱米粮短缺,村里还发了瘟疫,十室九空,她一个人走了几里地去旁边村子请大夫,后来病发倒在半路上。
    在这种情况下她遇到了宋承韬。
    苏容意知道宋承韬经常会一个人奔着药箱,进深山,入荒林,沿路采药制药,钻研百草,一去就是半年几个月,那时候她和薛栖也经常找不到他。
    宝儿遇到了宋承韬,自然不用死,可是她的父母就没这么好运了,宋承韬跟着她回到村子时,她父母已经去世多时。
    这样的故事千百年来演过了不知凡几,落难的孤女,尚未婚配的公子,又是救命之恩,不过就是以身报恩,做牛做马的戏码。
    而正人君子自然是不会乘人之危的。
    但是宋承韬,倒是让苏容意确实意外了一回。
    这个故事,开头是个普通的开头,结局却有些让人啼笑皆非。
    小姑娘宝儿眼泪汪汪地这样对宋承韬一说,他竟立刻推也不推辞就同意了。
    只道:“那以后,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吧。”
    施恩不望报这种美德,原来他不具有。
    苏容意叹气,她是第一次知道。
    其实她没有想过,凭宋承韬的本事,这么多年在外行走,他若真是个热心之人,早已不知救回多少性命,早已受了不知多少人恩情了。
    他救这个倒在路边,普普通通的农村丫头,不过就是因为,她生得有七八分像薛姣而已。
    宋承韬得其养父真传,在改易容貌方面也有些手段,宝儿原本就生得很像薛姣,他再经过一番琢磨,竟是弄出一个一模一样的“薛姣”来。
    恰逢当时薛栖的书信到了西北,宋承韬也立刻意识到,薛姣的死不简单。
    他立刻就筹划,送这个假薛姣进京,原想叫幕后之人露出些马脚,却不知引出如今这般多事情,直把她送到了当朝太后的身边。
    “你的言行举止,也都是他教你的?”
    薛小姐点点头。
    她知道,薛大小姐一定是对宋大夫最的人,她的每一句话,恐怕他都是记得的。
    苏容意当然没有想过这些。
    薛小姐笑笑,眼神只是有一瞬间的黯淡:“我这条命是他救的,我不会做什么非分之想,他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即便如今要死了,我也很值得。”
    她往四周看了一下,“您瞧,这些日子的经历,是我前半辈子想都不敢想的。”
    她对苏容意道:“宋大夫说过,薛大小姐是个很坦白的人,我学了她这么久,又是对着您,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锦帛动人心,我确实被迷了眼,如果能活下去,我也多想留在金陵这富贵膏腴地。但是我终究是个西北乡下的丫头,若是我真要死了,有生之年,也无憾了。”
    她没有掩饰自己这段时间来的开心,和害怕。
    开心过上了一辈子都没想到过的贵族小姐生活。
    害怕明天就要死在镇国公的手下。
    她对着苏容意,终于能够把心底这些话全部都说出来,她一下子觉得很轻松。
    苏容意也笑了,“你比许多人都要洒脱。”
    这没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贪念,**,每个人都有,她也一样。
    “不用觉得这是丢人的事。”苏容意对她道:“你所求的,还不够多。”
    薛小姐有点惊讶,她以为她这么说,苏容意必然看她不起。
    “只是富贵生活,就是你的全部希望吗?”
    薛小姐微微地沉默。
    是啊,富贵让人向往,但是她求的,从来就不是富贵。
    (。)
第195章 擦肩() 
苏容意从前对于男女感情的事,一向都不太懂,但是近来,因为某些影响,她也会考虑起所谓的情,究竟是什么。
    她知道,一个人去死,不会只是因为恩情。
    丫头宝儿不是那些从小养大,随时准备送命的死士。
    她却能做到这个份上。
    女子虽柔弱,但是为情,却都又刚毅如铁。
    苏容意笑笑,“我们都是女子,我又一向自诩不算太笨。”
    她顿了顿,“所以,你还可以贪心一点,你所求所想,未必不能实现。”
    “苏小姐……”
    “别这么看着我。”苏容意道:“你不欠我什么,要怎么做是你的选择,前路艰险,如果你信我助我,我自然也想助你达成所愿。”
    薛小姐抬头看她,双眸灿灿发光,“我真的,也可以,比肩站在宋大夫身边吗?”
    苏容意温柔地笑看她,“一定可以的。”
    苏容意去拜别刘太后。
    刘太后对她道:“你放心,昨夜与你家里知会过,想必他们不会为难你,你可以放心归家。”
    苏容意又拜了一拜,临了,太后还赐了一样物件,吩咐身边太监送回苏家。
    苏容意眼皮一跳,觉得有些不同寻常。
    她前脚退下,言霄后脚就想跟,刘太后咳嗽了一声:“浑小子,做什么?”
    言霄嘻嘻地笑,“送送,就送送。”
    刘太后这才哼了一声算作默认。
    言霄也确实只是送送,皇宫里昨夜烧了一把大火,现在还在闹着找纵火凶徒,还有几个刺客,金翎卫那些孔雀郎现在一个个都怨气冲天,他少不得要去安慰安慰他们。
    当然,他觉得最好的安慰方式是输几个钱给他们。
    言霄笑着朝苏容意比出五个手指。
    “何意?”
    苏容意觉得他又作怪了。
    “不和我击掌?毕竟算是大获全胜。”
    他说着,又改为比两个手指,道:
    “这是我们第二次合作。”
    苏容意叹口气,向扶着自己进软撵的宫女道了声谢,只对言霄道:“告辞。”
    说罢就进了软撵。
    言霄努努嘴,鼻头一扬,轻轻哼了声。
    旁边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监一直看着他俩笑眯眯的,也不说话。
    “少爷,都瞧不见影子了,再瞧仔细眼睛疼。”
    言霄回头,对他道:“何公公,一把年纪你眼神倒是好。”
    何公公呵呵地笑,“老奴眼神不如当年啦,只够瞧见咱们少爷的。”
    言霄不理他,有些恼羞成怒地转身往殿内去了。
    苏容意坐着太后特地吩咐的软撵由几个太监抬着出宫,她有些不太适应这样的排场,但是心里也知道,这是太后给她留的情面,若是不够排场,苏家必然为难她。
    昨天跟着言霄进宫是一时情急,苏家别的长辈倒是不说,太夫人那里,必然动了大气。
    她觉得有一些头疼。
    薛姣的事是她的事,苏容意的事自然更是她的事。
    忽然在一个转角处,擦肩差点撞上一台软撵,明黄帷布,宫中能用这样颜色的也不过几人,苏容意不用猜也知道其中是谁。
    皇帝只有这一个儿子。
    而这唯一的儿子,他却是四皇子。
    大周皇族子嗣衰弱人人皆知,因此从太祖时期就有收养养子的习惯,大多都是不算进排行的,也不能享受皇子待遇。
    但是当朝皇帝,在初登大宝时,唯一的子嗣就迅速夭折,自然被视为大不祥,术士曾说是龙气太盛之故,皇帝便听了他的建议又收养了两个儿子想替亲子挡挡灾,破例也算了排行,到如今,这两个养子也已经相继夭折,只留四皇子一棵独苗。
    这四皇子是宫中杨妃所出,真真是养得万般小心,一口气拖拖拉拉,到今日倒也没断。
    帮苏容意抬轿的小太监见冲撞了四皇子,立刻吓得跪下来叩头。
    对面轿中静悄悄的,其中之人仿佛也在打量这里。
    苏容意没有动。
    对面传来一声极为沙哑的少年嗓音:“让佳人先行吧。”
    抬轿的小太监立刻麻溜地爬起来,抬起轿子就走了。
    佳人?
    苏容意笑笑,想到了爱作怪的言霄,莫非又是一个这般性子的。
    这皇宫里,到处都是怪人。
    回到苏府,苏容意看着下仆们平静的脸色就知道,自己没有料错。
    苏家下人的态度,往往也都是跟着主子的吩咐变化。
    以前三太太在府中,处处针对她的时候,下人们对她也会露出些尖酸刻薄样。
    大太太吩咐过他们的话呢,则好一些,偶尔下人们会用斜眼看她,仿佛她又出去丢了苏家的脸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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