育能力是会传给子孙后辈的,你瞧哪户人家最是枝繁叶茂子孙满堂,挑他家的姑娘保准错不了!”
晏回听得好笑,“母后您这是从哪儿听来的?”
“上回你太姥爷家的几个姨姥姥进宫,母后跟她们仔仔细细问过了。”
太后叫一旁侍膳的荷赜姑姑将她枕头底下压着的名册拿来,一张张翻开,“母后给你说说,你且细细听。赵家老夫人膝下七个儿女,大夫人四个儿女,二夫人五个儿女;瑞家老夫人膝下八个儿女,嫡系子孙更是有二十之众”
“再比如那唐家,跟你同辈的少爷也有十几个,只可惜他家的姑娘嫁人都早,如今跟你年纪合适的,就剩唐家二房的幺女。先前母后翻画像,觉得这姑娘模样最讨喜,前几天召她进宫来瞧了瞧,果然是个”
“唐家?”晏回心中一动,打断了太后的话:“哪个唐家?”
这些消息都是太后从表姐妹口中听来的,太后冲着“好生养”这一条挑出来的姑娘,还没来得及细细查其家世。唐家人丁兴旺分支众多,太后又不了解朝事,自然不清楚是哪个唐家。
晏回长臂一伸,将那画册拿到手中自己瞧了瞧,这么一看就笑了,真是巧得很,果然是前几天在何府侧门瞧见的那姑娘。
宫廷画师的画技当真不错,将唐家姑娘画得活灵活现的,黑白分明的杏眼十分传神,颊侧隐隐的酒窝更添了几分俏皮,双环髻上各缠着一团小小的绒球,更显她年纪小。
——也显得有点傻。
太后瞧见他来了兴致,忙趁热打铁:“京城传闻说这几户人家的姑娘都好生养,尤其唐家的姑娘,各个都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旺夫旺子旺宅相!只可惜他家女儿大多嫁了人,就剩一个幺女了,若是能娶进宫来,兴许你这多年的隐疾就能治好了啊!”
“隐疾”二字晏回听得喉头一哽,假装不甚在意,将画册上的这张纸扯下来,随手一叠收入了袖中。
太后欣慰不已,还要说些什么,却见皇儿又开始用膳了,脸上哪有半点好奇?分明是和往常一样无动于衷的表情。
“你怎么也不劝劝!”太后一急,忙推推旁边的太上皇,瞪着他出声埋怨:“是谁天天念叨想抱孙子的,怎么就我一人着急!”
太上皇正夹着一筷子珍珠丸,被妻子这么一推,丸子噗通掉进了汤碗里。太上皇抬眼,目光沉沉看着自家儿子:“听你母后的话。”
晏回无奈应道:“儿臣知晓。”
太后娘娘眼睛一亮:“那要不要见见?母后知道你不喜欢精明强干的姑娘,这回专门挑得是娇憨呆实可爱的。”
“母后与你说,这唐家姑娘特别得有意思,抄个佛经都会抄串行,讲起她家中的趣事来却能连着说两个时辰不停她每天大清早起来就去跟廊下的鹦鹉说话,把鸟笼提在眼跟前,一边说一边走,一个趔趄差点栽到荷花池里。”
“还有每天半上午和半下午御膳房的人来问膳,她都眼巴巴地看着。母后让她也点几道菜,她点的菜太多了,自己又拿笔划掉几样,这道也舍不得,那道也舍不得。还会默默记下自己吃过哪道没吃过哪道,来我这住了三天就没见她点过重样的菜,特别得逗趣。”
晏回以前吃过精明女子的亏,以至于他这些年每每遇上才高八斗的、舌灿莲花的、长袖善舞的姑娘心里都会打个突。纵是模样再动人,晏回也放不下心中的警惕与戒备,神经绷得紧紧的,总觉得这些姑娘都是披着兔子皮的食人花,一个不慎就会生吞了他。
而唐宛宛这么个“傻萌”的属性,阴差阳错之下却正正好入了他的眼。
晏回目露犹疑:“这唐家姑娘,当真有您说得这般傻?”
“是啊是啊。”太后知道自家儿子对有心计有城府的姑娘一向是敬而远之,见状赶紧说:“可惜皇儿你不能轻易出宫,若不然赶明儿我再把她喊进宫来,你亲眼瞧瞧如何?”
晏回心中微微一动,仿佛一池平静无波的水泛起了涟漪,点头说“好”。
唐家人齐齐静默了片刻。
“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唐大人长叹一声,不敢耽搁,领着全家人出去谢赏。
来的是晏回身边的大太监道己,另有几个小太监和十六名禁卫军跟在身后。道己笑着迎上前来,手里捧着一个方方正正的东西,有棱有角的像是一个笼子,外头蒙着一层黑布,看不出里头装的是什么。
第56章 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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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梦到自己嫁人了;八抬花轿比她想象中的要大很多,她娘掀开帘子笑眯眯抬进来一麻袋苹果;跟她说:“傻囡囡,娘知道你胃口大;省着点吃啊;别吃完了;拜堂的时候手里得拿着个苹果。”
唐宛宛笑得比鬓边的杜鹃花簪还甜;颇有兴致地扯下了盖头;蹲在麻袋旁边数苹果,压根忘了自己该去瞧瞧相公什么样。
“咚锵——”锣鼓声一响,她就醒了。
唐宛宛回味着这个没半点逻辑的梦;笑得在床上打了好几个滚。她的亲事早在一年前便说和好了,对方是书香门第出身;此时离她出嫁的日子也不过三月,想想还挺期待的。
床帐外传来丫鬟小芷的声音,厚实的床帐被她从外边拉开,一下子天光大亮,“小姐快醒醒;奴婢一早上喊了您四回;老爷下朝都回来了;喊您去说事呢!”
唐宛宛哼哼着翻了个身;脑门在枕头上磕了几下;彻底清醒了。
唐家四小姐嗜睡;这是唐府中人尽皆知的事,小厨房每天卯时做好早膳,一个月唐宛宛能按点吃的次数超不过三回,早膳端过去几回都能原封不动送回来。
唐夫人快到而立之年时才有的唐宛宛,明明怀孕时好吃好喝供着肚子里的小祖宗,从没受过惊着过凉的,偏偏生下这么一朵娇花,平日里身体康健得很,偏偏风吹日晒雨淋全都沾不得。
万幸是个富贵命,这要是生在贫苦人家,不知得费多少心思。
也正因如此,唐宛宛被爹娘哥姐宠着长大,性子又爱娇,琴棋书画都只是个半吊子,没一样拿得出手的。
到了饭厅一瞧,今个儿爹娘和两位兄长都在呢,各个面容沉肃。唐宛宛心道这可真是怪事,笑眯眯行了个礼,挨着二哥坐下了。
唐大人忧心忡忡瞧了她一眼,知道这孩子贪睡是常态,开始讲正事了:“今日老爷我下朝后被一位姑姑喊住了,那姑姑瞧着面生,我细细瞅了瞅也没认出是谁。那姑姑却说她是太后娘娘身边的,一上来就把我带到个人少的地儿,悄声问我府上的四姑娘可许了人家?”
唐宛宛眨眨眼,手里端着一碗红枣银耳粥,此时只剩了个底儿,勺子不好舀,丢了又浪费,索性端起来一口干了。
一旁坐着的唐家二哥看得眼角直抽,张了张嘴,到底舍不得说她。
唐大人愁眉苦脸接着说:“我一寻思,府里大姑娘是咱家金儿,二姑娘是咱家玉儿,三姑娘是大哥家中的珠儿,都已经嫁了人。四姑娘不正是咱家宛宛吗?”
“当时我就赶紧回那姑姑,说咱宛宛已经许了冯家。那姑姑也不说话,就一个劲儿地冲着我笑,笑得老爷我心里发慌。”
唐宛宛悟性不佳,爹说的话她一句都听不明白,神游天外地想,其实她小名原本不叫宛宛。唐家爱女如命,这“金玉珠宝”四字自然是得全乎了,落到她头上正好是个“宝儿”。
只是这名儿重名率太高,自打幼时她娘一声吆喝,院里的洒扫仆妇、插花丫鬟都应了声,连檐下鸟笼里的绿鹦鹉都闻声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过来。打那以后唐宝儿死活要改名,遂改成了唐宛宛。
“太后娘娘身边的姑姑?专门喊住你?问咱家宛宛许了人没有?”唐夫人心里一咯噔,把所有细节又问了一遍。
唐大人一连说了三五遍,直说得口干舌燥。一家人眉毛都拧成了小小的川字,饭厅里落针可闻,连午膳送来了都没几人动筷的。
唐宛宛端着一小碗炸酱面小口吸溜,拿帕子抹了抹鼻尖碎碎的汗珠子:“不就是随口一问嘛,这有什么好想的?”
全家人看着自家傻丫头,心中更没着没落了。
第二日一大早,唐家大门前停了三顶小青轿,后头两顶轿子坐着两位姑姑,前头一顶轿子是空的,随行护卫也不多,不过八人,算得上是避人耳目。
领头的便是昨天在宫里喊住唐大人说话的那位荷赜姑姑,这是太后娘娘身边的老人,在宫中修炼二十年,通身气度与官家主母也差不离了。
她笑容可掬地说:“这几日天儿燥,太后她老人家闲来无事,派老奴来请宛宛姑娘进宫,与她说说话。”
这话任谁听了都没半个字可指摘的,可关键是唐家是什么人家?若是太后娘娘的本家,找个后辈姑娘进宫逗逗趣也罢,可偏生唐家跟太后娘娘没半点关系,唐家不过是个三品门庭,别说唐宛宛了,全家人都没一个见过太后娘娘圣颜的。
唐夫人心跳都停了好几拍,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太后喊唐宛宛进宫是为了什么,唐夫人心中纵有千百个揣测,却愣是抽不出空来提点唐宛宛几句。
昨晚她还在琢磨会不会是自己想太多了,谁曾想昨天才刚露了个端倪,今日皇家就上门了,打了唐夫人一个措手不及,什么都没来得及准备。
她又怕唐宛宛进宫说错了话,急得心里发慌,只能借口更衣的空当,把女儿从床上拉拔起来洗漱穿戴好,飞快地叮嘱了几句。
“别耍小性!别吃太多!见了太后娘娘不能笑,也不能绷着脸!你平时在女夫子面前是什么样,在太后面前就那样!”
唐宛宛的女夫子不光教书极其严苛,还惯爱纠正学生的言行举止。唐宛宛在她面前比在爹娘面前规矩多了。
唐宛宛乖乖点头,用最快的速度用了些点心喝了半碗粥,规规矩矩换了一身水绿衣裙,坐上了小轿。
荷赜姑姑已经等了半个时辰,唐夫人怕她等得不高兴了,小心回道:“方才不知该穿什么样的衣衫,耽误了些功夫。”
唐夫人这么解释着,荷赜姑姑眉眼含笑,只说:“无妨。”
唐夫人心里慌得没底,刚从袖子口掏出银锭子,又被一旁的长子不着痕迹地按了回去,只能眼睁睁望着女儿被小青轿抬进了宫。
唐家爹娘都是随性的人,平时从不拘着儿女,唐宛宛常带着丫鬟出门逛街,整个京城就没有她没去过的地方。这一路上她光是靠耳朵听轿子外的动静,就知道走过了什么路。
“今日的喜八件卖完啦,明儿您赶早!”一听这吆喝声,便知是秀水大街上的一品酥点心店。
“沙瓢西瓜富士果,陕北枇杷甘露桃!”这声音亦是耳熟,他家的桃子最好吃。
再往前行,那一阵鲜香霸道的味儿透过车帘的缝隙传了进来。唐宛宛吸吸鼻子,定是柳记热锅子无疑。
轿子是从皇城出来的,按理说回宫的路本不该这么吵,怪就怪在唐家住得太偏了。三品的散官在京城委实不够看,十年的俸禄加一起也不够买一座大宅子。如唐家这般的官家跟富商同住在城东,周围鱼龙混杂自不必说。
再往前行了半个时辰,到了城北就要僻静多了。从北面的顺贞门进宫,前后|进了三道门,停轿检查了三回,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