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晚风习习,清凉而诗意。他坐在古木圆桌旁读书,脸颊白皙,不染尘埃,一如往昔。
一阵水声传来,紧接着是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他抬起了头,将书页整理好,不动声色地夹了一张书签。
书签是一点也不符合他风格的卡通款,上面画着海绵宝宝。这是九年前她送给他的,这么多年,他未曾换过。
右下角还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字迹,看着便能想像得出她说这句话时的夸张语气:言格言格,你以为我是海绵宝宝吗?错了,我是一只穿着背带裤的黄色发糕哦,你快看我一眼呀!
每每看起,总会忍俊不禁。
“洗好了?”他声音清浅,仿佛怕吓坏了眼前的人儿。
“恩。”她点头,眼神在他身上停顿一秒又飞速躲闪走,握着毛巾的手不停地擦着还在滴水的头发。
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粉色的睡裙一直遮到膝盖以下(这是她最保守的睡衣),两只小臂看似在擦头发,实际上若有若无地在挡着胸口的部分;小脸上的绯红和略微“内八字”的站姿也在诉说着她的拘谨和不知所措。
心下了然,又不禁多了几分心疼。纵使再让自己尽快接纳周围的环境还有“突然冒出”的未婚夫,也会有不安和惶恐吧。
她手上的动作越快,喷溅在地板上的水珠就越多。她颓然停下了动作,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子。
“对不起,我我一会儿会把它擦干净的。”她如蚊子搬的声音里有懊恼,有歉意,还有一丝小心翼翼。
她是在怕自己把她赶出去吗?
他哭笑不得,摇了摇头道,“没关系的。”
她一愣,眼神又重新聚焦在他的脸上。
这句话为何这样熟悉?记忆是空白的,但明明就不是第一次听他这样告诉自己说“没关系”。她不知为何眼睛有些发酸,这个男人一定无数次地包容自己,“没关系”,“没关系”,呵!这三个字为什么他说出来就那么好听呢?
看她愣神,他便起身走到她身侧。
“要不要我帮你吹头发?”
这句话刚说出来言格便有些后悔,她还不是很熟悉自己,若是吓到了 她反而不好正当犹豫后悔交织时面前如小鹿一般的女孩甜甜笑了起来,荡漾出几多温婉:
“好呀。”
心中涌出一些欢愉,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她对他,仍旧坦坦荡荡,毫无防备。
当他的手指穿过她的发间,她更加确信了一件事。吹风机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后颈间,伴着他温柔缱绻的动作,给了她无边的温暖,还有,安全感。
他是那么小心,仿佛她一碰就会碎掉。他的手指带着温暖却不灼热的温度,在她的发丝旁游走,走过之处都会带来一点小小的战栗。如果她之前还对这个男人是自己未婚夫的事抱有一丝怀疑的话,那么此刻那一丝怀疑也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就是自己的爱人,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可以让自己的灵魂得以喘息的那个人。谎言可以编织,故事可以杜撰,但身体是不会骗人的。她偷偷发出一丝舒服的喟叹。
这样全心全意信任一个人的感觉,真好。
他的手指顿住了,停在她的后脑勺。那里有一处圆形的疤痕,虽然平时被乌黑的长发遮住,但此刻将头发翻起来看仍有几分狰狞。
那是杨姿用烟头烙在她头上的,当时她一声没吭,他却有泪狠狠砸下来。
酸涩疼痛堆积,他将手指伸过去,却终是没有勇气碰那个疤痕——尽管他知道那个疤痕已经不会再疼。
他忽然好想狠狠抱住她,将铺天盖地的心疼悉数放在一个拥抱里。
但还是止住了自己的冲动,做了一个深呼吸,他将吹风机的开关关闭。
“好了。”努力将自己的声线调稳,他露出了一个微笑,温润如玉:
“睡觉吧。“
29说:读者妹纸写的番外里,言格好温柔,连甄意也超级温柔。
(二)
她仍是发愣,呆呆看着他,微微咬住了下嘴唇。
睡觉?
身后那张圆形的大床闯入自己的脑海,难不成,自己今晚就要在这个地方,和这个“第一天见面“的未婚夫同床共枕?
心脏似乎被点了火,灼热地来回翻滚,她的脸红到不像话,一丝窃喜不知从哪里冒出,让纷杂的思绪变得更加混乱。
他低头擦拭着刚才弄到地上的水渍,再抬头时便遇上了她可以挤出血的脸颊。
他连忙向后退了一步,向她解释道:“甄意,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不要误会。你睡这里,我睡隔壁的房间;你有事就可以来找我,要是不想动的话就敲敲墙壁。我能听得到。“
听了他的话她松开了嘴唇,心中不知为何竟莫名地有一丝失落。她点点头,看着他向她笑着说“晚安“,看着他转身离开。
心头不知哪儿来的一丝冲动,更准确来说是恐惧——
一把上前抓住他的袖子,怎么都不放开。
他稍稍吃了一惊,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
“放心。”言格蹲下身来,眼睛盯着甄意,缓缓说着——
“我不会走,就在隔壁。”
她在这个世界上谁都不认识,只有他是她全部的依靠,所以她现在最害怕的事情就是他会悄悄离开吧。
她还是不肯放手,但也没有说什么,委屈又小心的眼神让他的心生生地磕了一下。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我搬一张榻来,睡在你床边,这样可以了吗?”
甄意这才放开了他,将视线收回到嫩白的脚指尖。
言格起身将书房里的美人榻搬回来,想了一想,又将屏风也一并搬来放在两人的中央。
点点灯光里可以隐约看得见人影,但却看不到人的脸——这样的话,她就能把心放下了吧。
“晚安,甄意。”他躺在榻上轻轻地说了一句。
“晚安,言言格。”她拽住被子,声不可闻,却沁人心。
(三)
过了很久,他睁开了眼。
屏风后一点声音也没有,那么只能说明一件事——她还没有睡着。
她的生命力一向是比常人还要旺盛几分的,如果说失忆带来的拘谨让她在醒的时候还能“克制”自己的多动,那么睡着之后一定会“原形毕露”。所以,显而易见,自己的小妻子,失眠了。
妻子。想到这个词他心头一暖。是啊,她马上就要成为他的妻子了,他终于可以如愿一生一世陪在她身边,听她说“言格你看“,看她可爱笑颜。
“睡不着吗?“他赶走自己的睡意,撑起头朝着她的方向。
三秒钟的空档,他听到她的呼吸有些乱。
“嗯。“她应道,浓浓的鼻音中带着一点小可爱。
“言格“她喃喃地叫着他的名字。
“嗯,我在。“
“你说我以前是一个很特别的人到底特别在哪里呢?“
她现在迫切地想自己关于自己和言格的一切,仿佛多知道一分,便可以多靠近他一点。言格微愣,继而弯起了嘴角。
“温柔,体贴,贤惠,安静??”他的声音敲打着她的耳膜,一点点点燃了她的欢喜。
自己居然是这么好的女孩?
“这些形容词”言格顿了一下,似乎在忍着笑意。
“你都很好地避开了。“
她心一沉。什么嘛,这分明是拿自己开涮的节奏啊!枉费自己刚刚那么激动了。
刚想反驳,低沉的男音又再度从屏风那一侧飘过来。
“但是甄意,这并不影响你成为一个特别的女孩。在我心中,你是全世界最好的姑娘。你热情,大胆,喜欢什么就用全部去追逐,赌上一切也在所不惜;你善良,努力,但凡上了心的事情没有一件是做不好的。你是一个有人情味儿的律师,一个嫉恶如仇、保护欲很强的女孩。你为陌生人都可以搭上性命??尽管我不赞同,但是,这也许是你最可贵的地方。“
“所以“甄意听罢似乎有些犹豫,终是问了出来,”我身上那些伤疤,都是‘见义勇为’的战果吗?“
言格倒抽了一口气,她还是注意到了,那些刀伤、枪伤还有烟疤,终是不能完全泯灭它们存在过的痕迹。
“嗯,是。你也曾经是一名警察,很帅气的那种。“他思量了一下,还是没有将那些噩梦一样的折磨告诉给她听。他甚至偷偷祈祷,祈祷那些苦痛的记忆她永远不要回想起。
“哇——“她惊叹了一声,声音里有小小的骄傲。
“原来我这么厉害~我还以为是车祸摔得呢。“
他偷偷叹了一口气,命运给她的折磨里,到目前为止好像只有车祸被躲过去了吧。
如果那次没有自己他眼眸深了一度。
“言格。“
“嗯?“他从回忆里抽离出来。
“你介意吗?“
听到她小心翼翼的声音他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她说的是什么。
这个傻丫头,骄傲之余一定是在为那些几乎看不出来的小疤痕担心吧。她一向是很在乎自己的外形的。
“我身上的疤比你的还多还深,你介意吗?“他打破了宁静,声音里八分宠溺,两分调侃。
她脸红了。
她当然不介意。这么完美的男人如果有几道疤痕的话,好像更添了几分男人味儿呢她被自己的想法捉弄得心头发痒,不禁将脸埋到被子里。
“睡吧。“似是感应到了她的害羞和尴尬,他说道。
“嗯。“本想问问他身上的疤是怎么来的,终是被汹涌而来的困意淹没。
“晚安。“
29说:言格说:你都很好地避开了。
(四)
“你长得这么漂亮,你自己知道吗?”
“哇,言格你看,这个紫色好漂亮!”
“喂,啄木鸟,你快点啊!”
梦里一直有个欢天喜地的俏皮声音,似乎影影绰绰的还有一个干净少年的模样。不管那个声音怎样将他环绕,他都是一副淡淡的深情,偶尔微微蹙眉脸红。
零散的记忆,飘零的美好,将甄意从梦中唤起。
醒来便闻到了一抹馨甜的味道,她起了身,眼光自而然地落到了一旁的榻上。他不在。
想起昨晚他对自己的评价仍忍不住心中的狂喜,原来自己在他心中是“全世界最好的姑娘”!
穿着卡通拖鞋出门去,一眼就捕捉到了厨房里那个安然挺拔的身影。
甄意心中又不免有些奇怪的情愫堆积:这个男人这么好看,这么温柔,做任何事都是有条不紊的,他真的是自己的未婚夫吗?为什么感觉像是在做梦呢?
想到这儿不禁傻傻笑起来,一笑便将前面的人笑得回了头。
她连忙调整脸上的肌肉,怕它们不听话,还用食指和大拇指辅助了一下。
他仿佛没有看到她急速变化的表情,回过身将一杯水递给了她。
没有语言,没有眼神,她默默地接过了水,他继续做饭。
但分明有什么是不一样的。
等到他将早餐放到桌面上,她已经规规矩矩地坐到了桌子的另一端,神色还带着三分期待,两分紧张,好像一个第一次参加期末考试的小学生。
“这是什么?”她好奇地看着眼前的色香俱全的食物。
“三明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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