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珠翠钗环跟夏花日子久,想起以前在旧府时;听她提过喜欢听戏,便提议请梨园的伶人来给她唱戏热闹热闹。
夏花这般情态,其实也是伤怀。
一人在宫里久了;又正是怀了孕心情敏感的时候。难得有亲人陪她;陡然夏暁走了,她不适应觉得孤单罢了。
宫人们一提;倒是来了些兴致。
夏花幼年时曾看过草台班子唱戏;那时候在乡里除了过大节才能听一回。欢喜的心情刻在脑子里;如今想起来还记忆犹新。她确实跟珠翠钗环说过一嘴;难为她们还记在心上。
见夏花点了头;下面人顿时满心欢喜,立即着手去操办。
主子好了;下人才能好。
杜内侍跟梨园的人熟,熟门熟路地找了梨园的管事太监。
杜内侍如今是淑妃身边的得意人。人一站出来就代表了钟粹宫;司礼监的太监们谁都要给他几分薄面的。一听他说淑妃娘娘想请人去唱戏;管事太监脸笑成了花,立即应下这个差事。
去淑妃娘娘跟前露脸,这等美差谁不乐?
“杜老弟你且放心,”管事太监的嘴咧开,胸脯拍得砰砰响,“娘娘想听什么样儿的曲儿,你只管说了,哥哥我叫这就底下人排!”
因为新皇不爱听戏,废帝养的满院子名伶已受了快一年的冷待。如今好难得淑妃娘娘有兴致听戏,管事的心情,激动得不亚于怀才得遇。恨不得立马掏出看家本领来讨得夏花欢心。
梨园已经好久没得宠了,不清楚新主子的喜好。
“杜老弟,”管事太监皱了眉,支支吾吾道,“淑妃娘娘可有什么喜好的曲目?”
冷清的衙门突然有了点盼头,自是希望能一举得成功。管事太监巴巴望着杜内侍,盼着他能露点淑妃的喜好来。
都是给主子办事,与人方便就是与自己方便。
何况杜内侍往日受过他恩惠,自是不吝提点他两句,“尽选些喜庆的曲目来。娘娘近来心情不好,你挑些讨喜的孩子,好好给娘娘热闹一番。”
管事太监躬身作揖,多谢他的提点。
这般还不算,特意花了银钱叫来一桌子酒菜,招待杜内侍吃了一顿。他直打了包票说一定给办妥当。
“就这两日的功夫,差不离的,你千万合计好。”
临走之时,杜内侍也不辜负那顿酒钱吗,细细地嘱咐清楚,“你也莫慌,咱们娘娘是个宽宥的性子,若不是触了忌讳,不大爱罚宫人。届时娘娘传你们过去,你只管逗得娘娘笑了便好了。”
管事太监哪有不应,连连地点头。
人一走,他便把梨园的伶人都招了来,挑人。
管事太监记着杜内侍的话,尽选些相貌讨喜的。不过这般能进了梨园,样貌上没有差的。挑来选去,选了十个年岁不大的清秀小太监。淑妃娘娘正怀着龙嗣,孩子要更讨欢心些。
钟粹宫的这点动静,瞒不过如今掌管宫权的贤妃李氏。
说起来,李氏从入宫到如今,得到的萧衍的眷顾委实没多少。
她本身只是清秀,除了一身书卷气,人扔在百花齐放的后宫确实不起眼。
自个儿凭的什么得了青眼才接手的宫权,李氏心中清楚。所以即便十分看不惯夏花一个青楼妓子这般盛宠,她也从没往钟粹宫伸过手。
她沉得住气,武家那个没脑子的可沉不住气。
李氏忆起武琳琅对夏花明目昭昭的嫉恨,咔嚓一下剪断了盆景的乱枝桠。招来手边一个宫人,冲她耳语了几句,那人便立即应是退下。
事情顺理成章的,未央宫立即知道了。
武琳琅翘着兰花指,浅浅呡一口茶,勾着唇缓缓笑起来。
说起来也巧,武琳琅年岁不大,却是个十足的戏迷。梨园里什么情况,她一早清清楚楚。鉴于未进宫之前从祖母口中听说不少萧衍的事儿。知道他自小不喜欢,嫌弃听着软绵黏糊,便没敢表现出对梨园的喜欢来。
这般听说夏花堂而皇之招人去唱戏,武琳琅忍不住幸灾乐祸。
淑妃这贱人,可算做了件大快人心的蠢事。
梨园里一个非常有天赋的小太监一母同胞的亲姊妹,在钟粹宫当个二等宫女。武琳琅一早打算给夏花好看,早早就抓了这条线。不过淑妃怀孕,钟粹宫被萧衍围得如铁桶一般,武琳琅没找着机会动手。
如今这机会送到她的跟前,再好不过。
于是当日夜里,梨园的小太监便偷偷摸摸去了未央宫。
钟粹宫搭戏台子,定在了十日后。
宫里日子本就枯燥,受宠的还好些有个盼头,好些从进宫起就没承过宠的日子都没个指望。这一听说钟粹宫搭戏台子,个个眼巴巴望着。李氏被不少想听戏的妃嫔扰得烦了,无奈之下便亲自去了钟粹宫拜访。
说只说正值菊黄蟹肥之时,宫里好久没热闹,提议办一场赏菊宴。
“淑妃妹妹既然要搭戏台子,不若这般,”贤妃一举一动端庄的刺眼,仿佛她就是当今皇后,“赏菊宴就在钟粹宫办如何?也不办什么隆重的席面,就图个宫里的姐妹们自个儿开心……”
你的赏菊宴在我的宫里办?
夏花笑了笑,贤妃这是有多大的脸面才说出这话。
“贤妃姐姐说笑了,”抚了抚肚子,夏花面上露出些为难之色,“我如今身子重,哪有那个精力办赏菊宴?”
“不是叫你操办!”
贤妃有些责怪她乱说的模样,笑道,“就办几桌席面罢了,正好你宫里要塔戏台子,一块儿热闹热闹。你是不知道,近来好些人来我宫里说这事,姐姐这般也是无奈之举。淑妃妹妹就与人方便……”
办个席面不是难事,但夏花不喜欢莺莺燕燕到她宫里来。
见她蹙眉没答应,贤妃绣帕掖了掖唇角,又道:“淑妃妹妹若是嫌置办起来麻烦,大可叫姐姐帮着置办,也是妥当的……”
说到底,贤妃是打定了主意在钟粹宫办一次。
夏花不可能叫她手伸进来,想了想,说:“若是借着戏台子方便,叫梨园那边再去你宫里唱一回。”
“妹妹这时说得什么话!”
贤妃柳眉一竖:“既然要热闹一回,哪有单独撇下你的道理?”她十分不赞同地看着夏花,“妹妹若是真跟宫里姐妹分了开,这般不合群,岂不是显得妹妹不通人情不懂道理?”
这话说得夏花心头冒火,她今儿个就是不愿在钟粹宫办。
不管贤妃怎么说,她就是不应。
贤妃心头也冒火,倒不是说她要趁机把手伸进钟粹宫,而是气她太嚣张。她看不惯圣上把钟粹宫当了特殊护着,同样看不惯的人多了,浑水摸鱼的自然更多。今日这提议,她就是为想伸手之人打开方便之门。
例如武氏,例如其他魑魅魍魉……
这日贤妃明褒暗讽的,夏花终是应了办席。
不过夏花没同意旁人帮忙,直说若是非要办,她宫里正好有小厨房,两位御厨手艺高超自是能办一桌满意的席面出来。
贤妃没讨着好,反倒被夏花明摆着显摆给气得心里呕血。
就是这般特殊厚待才叫人止不住地心中膈应,淑妃这贱人到底凭什么?母凭子贵么?从妓子肚子里爬出来的小东西能高贵个什么劲儿?!
憋了一肚子火气,贤妃端庄地笑着道了别。
事实上,也不是完全没空子可钻。
轮到约定好吃蟹的前几日,钟粹宫小厨房所需的螃蟹还得从外头调。这不立即就叫近来风头挺盛的林顺华给抓到了机会。
淑妃霸宠之事不是一日两日,屈居第二的林顺华早就心有不甘。分位不及人家,但她出身可比淑妃高得多。林顺华总觉得以她的受宠幸的程度怀孕是早晚的事儿,只要再加把劲就能把夏花拉下来。
于是武氏来找她,给她指了路,林顺华欣然接受。
她也不是个傻的,赏菊宴上就出事,萧衍追究起来那是铁定逃脱不掉的。
不过是借了赏菊宴的方便跟钟粹宫伺候的二等宫女说了几句话,例如捏住她那宝贝弟弟的小命,叫她乖乖就范便是了。
如此,赏菊宴安安稳稳地过了。
夏花为此疑惑了许久,闹不准李氏到底什么意思。她折腾这么一大圈,就是要在她宫里办一场席面?
这也太奇怪了!
心中疑窦重生,夏花当日便彻底查各处,然而并未找到怪异之处。
想了想还是放不下心,她又请来太医为自己把脉。肚子八个多月了,离瓜熟蒂落还有一个多月。除了近来有些忧思过重,她的一切正常。
虽还有些怪异,夏花暂且把心放下了。
番外二(18)()
夏暁近来老觉得心神不宁;像揣了事儿一般睡不安稳。她这个人向来直觉很准;夏暁绷着神经等;果然没多久夏花不大好的消息。
这一递到她耳边;夏暁连日里绷着的神经顿时就像被拉断的琴弦。蹭地一声轻响;心悸的感觉扑面而来。顾不得双胞胎还在地上爬着玩儿;夏暁快速交待了一番便领着紫衣匆匆进宫。
她就有预感要发生什么;这么快就应验了。自古宫中险恶,夏暁急得要命,就盼着她的好运能一并眷顾了她家花儿。
事发突然;夏花这边正兵荒马乱着。
她也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道还是意外。明明她一再小心地排查,宫内宫外都叫人看着,连太医把了脉也说没问题;可一早起身还是不大好。
珠翠慌忙去传太医;钗环将夏花扶到榻上,钟粹宫里顿时乱成一团。
夏花靠在床边缓缓喘着气;企图能延缓疼痛。然而她面如金纸的模样;那一声一声粗重的喘息声听着十分吓人。钗环明兰几人没伺候过孕妇;当真慌了;大叫着烧热水传稳婆。
没料到这时候发动;转而又慌慌张张去布置产房。
太医的人还没来,夏花的羊水就先破了。
肚子才八个月;跟太医预料的日子差了一个多月。谁也没料到这个时候发动,委实打了钟粹宫上下一个措手不及。
能管事的贤妃前二个受了风;染了点风寒起不来身。钟粹宫的人去报信;广林宫的宫人直说贤妃还病着,别过去叫淑妃过了病气。恰恰这时候又正是上朝的时刻,小太监跑的帽子都歪了匆匆赶去御前,根本见不到人。
人才金銮殿外门就被护卫长给拦住了,寸步不得进,急得他不住地拔头发。
还是有人眼尖听见他与侍卫分说是钟粹宫出来的,才小跑着过来听他说话。这一听淑妃娘娘发动,慌不择路地去跟福成禀报。
福成深知淑妃这一胎的意义,顾不得还在上朝,忙不迭把这事儿禀明了萧衍禀明。
萧衍脸上骤变,搭在扶手上的手倏地绷直。
朝臣们注意到他神色变化,正在争执不下的户部尚书与钟敏学停下来,诧异地看着上手。萧衍顾不上了,压低了嗓音质问:“什么情况?淑妃不才八个月多点?怎么会这个时候发动?”
福成听了个大概就匆匆来报,具体情况也说不清。
“陛下恕罪,奴才没来得及听缘由。”
福成一边躬身请罪一边心中祈求后宫那些个作妖的人可千万别成,那是主子的头一个子嗣!他飞快道:“事发突然,娘娘这边的宫人们没个主意。那小太监还在外头,等陛下您拿主意。”
“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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