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逸舟瞥了她一眼,挑眉道:“谁跟你说我以前写过了。”
“我猜的。”作为目击某人打架次数最多的人,阮念觉得自己还算有发言权的,“你以前在学校也打过架吧?都不用写检讨的吗?”
“不用。”蒋逸舟又伸手在屏幕上划拉了一下,跟小学生练字似的,一个一个字地慢吞吞往后抄,“学校觉得写检讨是件无聊又浪费时间的事,打架都是直接给处分的。”
“啊。”这要是搁在二中里,估计每月开除的学生都能凑成一个班了,“那你”
“我怎么。”蒋逸舟一眼就看穿她想说的话了,有些无语,抬笔往她的鼻子上敲了一下,“打架厉害不代表经常打架好吧,笨蛋。”
“哦”实话说阮念是不太信的,昨天听他说过班主任老洪的事,自然而然就会想这个人能在学校安稳待到高三自行休学而不是被退学,肯定少不了老洪从中斡旋的功劳吧,“你才笨蛋呢。”
“那笨蛋的女朋友是什么?”蒋逸舟说。
这话接得跟脑筋急转弯似的,阮念直觉他的答案肯定也不是什么好话,于是撇过头懒得理他:“不知道。”
蒋逸舟丢下笔,伸手捏住她下巴把那张好看的小脸扳回来,勾着唇角道:“你猜?”
“不猜。”阮念边要拉开他的手,边不满地哼道,“你快写你的检讨啦。”
蒋逸舟却没让她拉开,反倒手往自己的方向一使劲,在她猝不及防被他带到面前的同时凑近她耳边低声笑道:“笨蛋的女朋友是你啊。”
“”阮念一愣,脸上顿时就要发烧了。
这人真的是
岂料他说完还不离开,有意无意地轻呼了一口气,温热暧昧的气息扫过那小巧的耳垂,痒得她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耳根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红,慌忙推开了这个不嫌事儿大的人。
蒋逸舟心情愉悦地挑着眉,收回手的时候还顺势捏了捏她的脸,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道:“还说不是笨蛋。”
阮念又推了他一下,捂着发烫的脸忍不住瞪他:“笨蛋的男朋友也好不到哪里去啊。”
“不需要。”蒋逸舟拿起笔随意地转着,修长干净的手被灯光照得白皙又好看,牢牢地勾住她的视线,“笨蛋喜欢就好了。”
“”阮念终于败下阵来,默默转了回去,顶着张大红脸抽出卷子对答案。
冷静冷静。
咳,赶紧学习了。
之后两人相安无事各做各的,某人依旧慢条斯理地抄着检讨,她则对答案改错然后接着做下一张卷子。
等第二张做完的时候,阮念才察觉桌上的手机在震动,条件反射拿起来之后才意识到这不是她的手机。
但也已经看到屏幕上闪烁的来电显示了。
没有备注名称,归属地是b市是老洪吗?还是他以前的同学或朋友?
阮念没多想,打算把手机递给蒋逸舟自己接,转头看过去——
哎?这人什么时候睡着的?!
蒋逸舟没趴在桌子上睡,只是支着下巴闭上了眼,呼吸匀长,而且手里还拿着笔,笔尖戳在一个只写了半边的字上,显然是刚才抄到中途不小心睡着的。
所以还是昨晚没睡够吧?
阮念看着他毫无防备的神情,在心里叹了口气,没忍心叫醒他,将手机的震动模式调成了静音,然后放下手机,把那支架在他虎口的笔轻轻抽出来,免得戳坏了纸张,浪费他抄了一上午的成果。
顺便也扫了一眼他抄的检讨书。
“若每一个同学都这样犯错,那么就不会有良好的学习环境形成,对违反校规的学生给予惩罚也是应该的”
多么深刻的反省,多么根正苗红的好学生,说得她都快信了。
咳咳。
不过撇开内容不说,他写得是慢了点儿,但字比起平常那些龙飞凤舞的草狂草倒是好多了,虽然称不上好看,但起码没那么潦草随便,能让人一看就知道他写的是什么字。
“唔。”蒋逸舟忽然醒了,这姿势睡得太难受,头起来时脖子酸得要命,边揉着边眯眼看向她,“有什么好看的?”
“你醒啦?”阮念抬头冲他笑了笑,伸手点着那方格里的字,“你要是考试也能写成这样,应该就不会扣卷面分了。”
77()
“考试写这么慢能及格?”蒋逸舟不以为然;“现在是闲着当练字而已。”
瞧瞧;人家学霸就是不一样啊。
抄检讨还带练字的;可以说是很物尽其用了。
“啊对。”阮念想起有件事儿还没告诉他的;“刚才有人打电话给你了;你在睡我就没叫醒你。你看看是谁?”
刚说完;那桌面上的手机又骤然亮起了屏幕。
同一个号码。
同一个归属地。
蒋逸舟只看了一眼就皱起眉头。
这个号码他并不认识;但如果是b市打来的,除非打错,否则根本就没几个人
“我出去接。”像是陡然想到什么;他跟阮念低声说了一句,然后起身离开自习室。
阮念没太在意,只当他是不想吵到自习室的其他人才出去的;于是看蒋逸舟走了以后;又低下头接着对第二张卷子的答案。
然而前面几道选择题都还没对完,人就已经从门外又进来了;绕过前桌回到旁边的位子坐下;没等她开口问是谁就面无表情地先交代了:“打错的。”
打错?
阮念仔细看了看他脸上的神色;不知怎的;总觉得比刚才多了几分异样;但又说不清是什么。
她有些不信,但蒋逸舟已经把调成静音的手机放回桌上了;顺带还扯了另一个文件袋过来压在上面,仿佛眼不见心不烦;然后继续低头写检讨书。
这样就是不想被问的意思吧?
阮念抿了抿唇;只得把溜到嘴边的话默默咽回去,不敢再好奇。
两人还像刚才一样各忙各的,安静地不说话。
可没多久她就觉出有些不同了。
“你别吃了,蒋逸舟。”阮念拉住他往兜里伸的手,微微皱眉道,“喉咙太甜不会难受吗?”
从刚才坐下之后,他就开始不停地剥奶糖吃,检讨书也没抄了,就那么一颗接一颗地吃,揉成团丢在桌边的糖纸都快成堆了,还不见这人停下手。
她知道他喜欢甜食,有时也吃得比较多,但并没到毫无节制的程度,只有他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这么一直吃。
其实两人在一起之后,他已经很少露出烦躁的样子了,除了化学竞赛颁奖他独自躲到顶楼那次之外,几乎就没再出现过这样停不下来的情况。
今天是怎么了
“很甜么。”蒋逸舟像是才回过神一样,声音很低很沉,脸色木然,手上也没有了动作,只是定定地看着她,良久才不太舒服地轻咳了一声,说出去买水,问她要不要喝。
“要吧。”阮念点点头,自习室是有饮水机供人免费饮用的,但她事先不知道要来,所以就没带水瓶,“常温就好,不要拿冰柜里的。”
“嗯。”蒋逸舟应了一声,起身的时候顺手带走那些糖纸,也是拢到手里才惊觉有点儿太多了,难怪会吓到她。
阮念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直到他拐下楼梯看不见了,才缓缓收回视线,对着面前的卷子发了好一会儿愣。
是因为刚刚那个电话吗?
之前提起老洪的时候,他好像说过自己从b市搬来g市后,老洪是在那边他唯一还保持着联系的人,也就是同学朋友之类的他都没怎么找过了。
原因也不难猜。
毕竟是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身边人多少会知道一些,以她对蒋逸舟的了解,无论这些人的关心、同情和安慰是否出于善意,大概都不是他所想要听到的吧。
无法拒绝,只能回避。
那种旁人难以体会的切身之痛,任何话语都不过是往伤口上撒盐而已。
但如果不是他们,还会有谁给他打电话呢?
老洪吗?
不对。
他和老洪的关系颇近,肯定会在通讯录里留电话的,不可能是这种陌生的号码。
那还会有谁
阮念心里咯噔一跳,忽然冒出了两个字。
在他为数不多的与过往相关的话里,似乎从来未曾提及“父亲”二字。
从未提及。
就好像这是个不存在的人一样。
至少不存在于他视为重要的过去之中。
为什么呢?
她记得蒋逸舟说过自己母亲是g市本地人,结婚以后才定居在b市,他只算半个b市人,也就是说他的父亲是b市人吧?那母亲去世后,他怎么不跟父亲一起住,反而大老远地回到母亲的故乡,跟小姨一家人住?
不仅如此,他说自己休学了一整年来照顾生病的母亲,可要是父亲也在的话,怎么可能不管不顾,任由儿子独力承担这一切?
阮念撑着太阳穴,闭上眼慢慢地揉着,只觉得里头满是乱糟糟的思绪,堵得有些发疼。
哎,不想了。
要不做会儿英语的吧?
刚才连着做了两张数学卷,太紧张,感觉脑子都快打结了。
阮念睁开眼,伸手把放英语资料的文件袋拉过来,像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这才看到还被压在底下的手机。
啊?
从某人第一次来她家店里买包子就知道他没有随身带现金的习惯,这次干脆连手机都忘了拿,也不知道他要怎么买
正想着,手机屏幕忽然亮了起来。
阮念微微皱眉,伸手拿到面前看了一眼。
果然还是那个b市的陌生号码。
她下意识往自习室的门口望去,还不见蒋逸舟的身影,估计没那么快回来。
但再转回来的时候,电话已经因为超时未接自动断线了。
她看着页面切回了锁屏界面,消息栏显示有8个未接来电,短信一条都没有。
这种联系方式,不太像同辈间的交流,倒是父母辈的人用得比较多。
阮念把手机放回桌上,还没来得及收手,那屏幕居然又亮起来了。
她犹豫了几秒,但没有伸手去接。
可电话那头的人却像是铁了心要打通为止,一次次等到自动断线,又一次次地重新打过来,仿佛有什么急事似的。
蒋逸舟还没有回来。
不会是真的有急事吧?
打到第13通的时候,阮念终于忍不住拿起电话,点了接通。
“哎,可算是接电话了。”那边像是松了口气,但随即又语速飞快道,“哎等等,你先别挂,我是真的有话想跟你说,你就听两句好不好?”
听起来是个中年大叔的声音。
“额,不好意思。”阮念抬手虚掩着嘴,小声道,“蒋逸舟现在不在,您是有什么急事找他吗?”
“不不在啊。”中年大叔的语气瞬间低落了几分,顿了几秒才勉强笑道,“我是他爸爸,是有点儿事要找他”
对方话还没说完,阮念贴在耳边的手机就突然被人抽走了,力道又快又狠,刮得她耳廓生疼。
下一秒,低沉的声音就重重砸在了她头上,冰冷得几乎毫无感情:“谁让你帮我接电话的。”
完了
阮念一阵心慌,放在腿上的手微微捏紧,另一只手还维持着接电话的姿势。
那人说是他爸爸。
他说电话是打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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