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我们现在就回家,马上回家。”薄博松了她,一手拖起箱子,一手搂着她。
车上,李梦冉的泪就没停过,一直无声地流。脚边已经堆起白花花的纸巾小山了,薄博时不时侧头看她一眼,眼里满是担忧与心疼。
“梦冉——”薄博叫着,很小心。
李梦冉抓起一张纸巾,把眼泪擦得干干净净才看着他。轻应了一声。
“不要担心,有我呢。你好好睡一觉吧,回家还有好多事需要你去处理呢。见到爸妈也要精神点,他们唯一的依靠就是你了。”
李梦冉没有应答。但是很乖地把头靠上头垫了,不到两秒钟,又睁开眼睛,说:“我要给你指路。”
“你就安心睡吧,我知道路。”薄博说。
知道路,你怎么知道我家的路?李梦冉讶异地看着他。却是没有兴致盘问清楚。
“我去过你家,你没在。”薄博说着,随后轻笑一下,“可是每次都被你爸妈赶走了,他们不让我进屋。”
也难怪,谁叫你跟博学长得那么像呢?简直比孪生兄弟还要像。
可是这一次,这个时候,你还要在他们面前出现,合适吗?
薄博就像她肚子里的蛔虫,马上说:“不用担心,有你在身边,他们不会生气,更不会赶我。要真生气了,我就让他们臭骂一顿,解解气。”
应该是臭骂很多顿了吧?李梦冉想着,无力地笑了。重新将头往后一靠,闭上了眼睛。
眼睛是闭了,可大脑十分清醒。此时她的脑海就像一个容量极大的硬盘,又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操纵着这个硬盘,不管她是否愿意,曾经储存在里面的生活片段就像放电影一样在她眼前回放。
记得她第一次见到薄博时,是和薄学一起去他大学里看他。
那时他们刚刚高考结束,薄学早就答应她,考完试带她去上海,跟哥哥一起打暑假工。
她现在还记得见薄博第一眼时的情景。
若不是他穿着**的校服,她直接就会把他当作薄学。他们俩太像了,身高体型肤色声音,分毫不差,就连神态,走路的姿势,都好像是经过特别训练过,那么一致。她吃惊是因为薄博太像博学,可没想到,薄博同样一副愣怔模样,盯着她目不转睛。弄得她还以为自己哪里不对,事后跑到洗手间照镜子,左看右看,看不出哪里有问题。
“你女朋友是她?”好半天后,薄博憋出这么一句。
“是啊,梦冉,李梦冉,你认识?”薄学和她都显出惊讶。
“衡阳一中大名鼎鼎的校花加学霸,谁不认识?”薄博夸张地说。
“你也是衡阳一中毕业?”她奇怪地问,接下来的半句话“那我怎么不认识你”被薄博抢了。
“我高你们两届,当年经常下到低年级去传授学习经验,你没见过我吗?”薄博显得很失望。
“是啊是啊,他就是你当年最崇拜的学霸。”薄学急忙补充。
“我最崇拜的学霸?怎么会没见过?也从没听你说起学霸就是你哥?”她更加迷糊了。
“不巧,他每次上台风光时你都请假了,再说,你要知道我有这么一个学霸哥哥,还会看上我吗?”博学边说边狡黠地笑。
原来是这样,难怪总听同学们说,高三学霸简直就是薄学的翻版,她有几次都想去会会这个跟薄学长得很像的学霸,不知怎么阴差阳错,就是没会成。
今天见面,才知道当年薄学是刻意隐瞒自己跟他的关系,不想身边有个这么耀眼的哥哥,把自己给暗下去。
要不是他刻意回避隐瞒,他与薄博的关系早都公开昭示了,因为他们实在是太像了。
有天晚上,她上完洗手间出来,见博学坐在床上翻看杂志,她扑上去,把杂志一抽,扔到地上,吊着博学的脖子,嘴巴就吻上去。
博学不知怎么了,像个僵~尸,一动也不动,两只眼睛鼓得老大,直瞪着她。(。)
二百一十六()
热血沸腾的李梦冉渐渐感觉不对了,她产生这种感觉的第一秒钟,后背渗出了冷汗,既而面红耳赤心慌气短,她颤着声音轻呼:“博学。”
“……”
没有应答。这更让她确信面前的这个人不是薄学而是薄博。稍后,她跟被蛇咬了一般,尖叫一声,推开薄博,直直地瞪着他:“你是薄博,薄学呢?”
薄博同样直直地看着她,嘴巴嗫嚅,却没有声音。
就在这时,薄学一头撞了进来,见这情形,大叫一声:“你们怎么啦?斗鸡眼?”
薄博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他急忙抬手指着薄学:“诺,薄学,回来了。”
李梦冉返身就给薄学一拳:“你死哪去了?刚才还在的。”
“我给你买冰淇淋去啦。”薄学举起一个大大的冰淇淋,“呐,给你。”
自从那次吻错人后,李梦冉就揪着薄学,要他找出自己与薄博的不同点,不但要不同,还要很明显,一眼就能区分开来。
薄学想都没想就说:“我们本来就不同啊,哪里相同了,我们没有一点相同。”
“哪里不同了,我看你们就是复制品,比双胞胎还双胞胎。”李梦冉白过去。
“是吗?”薄学挑眉盯着她,“我跟他那么像?是不是让你分不出彼此了?”停一会又说:“你把他当我了?有没有——”
“什么?”李梦冉急忙打断他,“有没有什么?你瞎想什么?”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薄学怪模怪样的样子,让李梦冉心慌。
其实,自那次之后,薄博就很少再来他们宿舍(薄博帮他们要的学校里的空宿舍)了,而且见面的机会也很少,一直到他们离开上海,总共也没见过几次面。薄博送他们去车站时,一路上都静默不语。偶尔眼睛与李梦冉对上了,也会以极快的速度闪开,好像李梦冉身上有什么强光一样,让他不敢直视。
一晃七八年过去了。阴差阳错又撞到他,这一撞又不知会撞出什么来。
其实,在拉芳舍里见到他时,她就想问薄学的情况,但是不知是自尊过强。还是怕再次揭开伤口没有勇气面临曾经的疼痛。总之,她放弃了,连薄博的电话也没要。
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就让那一段往事随风而逝吧,不要驻足不要回头,任何能唤醒她记忆的物象,她都在潜意识里刻意回避。薄博也一样,她从薄博的眼睛里看到了让她害怕的东西。八年前,她就彷徨过,但那时候有薄学。薄学能让她心无旁骛,能让她安心踏实。
可是现在,薄学离她而去了。命运之神再次把薄博推到她跟前,再次让她彷徨不安。
不知不觉车子已驶进了村口,李梦冉的遐思立即被村里的一草一木拉了回来,隔着车窗,远远地,她就望见隐在村落间的家了。
心里一酸,泪就来了。
薄博还真地来过她的家,径直开到了她家门口。
只有父亲迎出来。没看见母亲。李梦冉心头一紧,抬腿就往屋里走,忘了还有个薄博,一侧头就看见父亲正盯着他。目光浑浊失神,人也佝偻了不少,眼眶一热,想上去说明,可迟疑一瞬后,还是扔下他俩进屋了。
母亲果然躺在床上。看见李梦冉,泪扑簌簌地落,没有一句话。李梦冉小心地坐到母亲身边,轻轻地搂着母亲,再轻唤一声:“妈!”就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的泪落下来。
隐约中,她听见薄博在外面跟爸爸说话,只听见薄博在说,一直没听到爸爸的声音。随后,细细缓缓的脚步过来了,爸爸一掀门帘,走了进来,薄博跟在身后。
“她妈,来客人了。”爸爸站在床侧,招呼着。
“不是客人,伯母,我是薄博,薄学的哥哥,知道家里出事了,陪梦冉回来看看,您别见外,有什么需要尽管说……”薄博很惶恐地很小心地说着每一句话。
妈妈一直没有做声,一直是一个姿势,也不知道薄博的话她听见没有,她的意识在不在眼前?
必须有人来打破这个尴尬的局面。
“爸,您陪一下妈妈,我去做饭。”李梦冉为妈妈擦去眼角的泪痕,下床了。
爸爸没有应答,默默地退立到一旁,给她让道。
薄博正要抬腿跟出去,被妈妈叫住了:“你留下。”
李梦冉担心地看着妈妈,又担心地看看薄博,薄博回她一个微笑,说:“去吧,别太累。”
厨房里冷清得很,好像很多天都没生火了。锅灶上面还有一层薄薄的灰尘,擦着锅灶的李梦冉忍不住又泪如泉涌了,一片模糊中,她机械地擦着,机械地收拾着。
火刚刚点燃,薄博过来了,默默地看着她忙这忙那。
“我妈跟你说什么?”李梦冉问,顺手给他搬了一张椅子。
薄博接过椅子说:“谢谢。妈没说什么,就问了我几个问题。”
妈?你也叫妈?
李梦冉立即不悦地看着他,相信他看得懂。
果然,薄博马上说:“你妈,你妈就问了我几个问题,赶紧做饭吧,我来招呼火。”说着话,薄博就挪身到了灶口。
“问你什么?”李梦冉把米淘好后又问。
她隐约猜到妈妈是在问博学的情况。
薄博不知是没听见,还是在忙着捣鼓灶里的柴火,没空回她,好大一会了,都没有反应。
待她再要问第二遍的时候,薄博先开口了:“你哥哥后事办好后,就赶紧起诉那家建筑公司吧,这种事情不能拖,拖越久越棘手,我们要趁早掌握有利证据。”
这一刻,李梦冉才发现,有他在真是太好了。
“我已经从你爸那了解到一些情况了,明天就去工地跟老板交涉,你在家好好照顾爸妈。”停一会,又说:“照顾你爸妈。”
李梦冉心头一暖,投去感激的一瞥。
这时,爸爸过来了,脸上总算有了一丝舒展,手里拎着一长条黑乎乎的东西,说:“年前腊着的一只野兔还没吃,今天把它弄了。”
李梦冉一抬头,看见穿戴整齐的妈妈跟进来了。(。)
二百一十七()
因为薄博,这个家总算有了点生气。
虽然哥哥离世的悲痛仍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但是薄博的到来,薄博跟梦冉父母说的一番话,又不辞辛劳帮他们为哥哥讨回公道,多少让他们得到些许安慰,这种安慰虽不能把他们从悲痛中完全拉出来,但也能稍稍冲开笼罩在头顶上空的愁云。
薄博只跟建筑工地的老板交涉一次,对方就同意赔偿三十万抚恤金,并且很快就到了账上。
这一点尤其让村里人佩服,每见到梦冉的父母都会由衷地夸上几句,言语间充满羡慕,尤其是那些养着女儿的人家,更是艳羡不已。
李梦冉也从村里人的目光与闲谈中明显感觉出了什么,这种感觉让她很沉重很不自在,总是刻意避开跟薄博单独相处,如果外出,她会早早地到车上等他,回来时,她也会早早下车,一个人匆匆进到家里,不等他。
薄博知道她在怕什么,躲什么,从不勉强她,也很少到村中去招摇,没事就呆在屋里,择择菜烧烧火聊聊天。他特别能体会李梦冉一家此时的心情,所以,总是找些开心的话题,让大家轻松愉悦。
渐渐地,薄博在这个家中也自然习惯起来,梦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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