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还能按时上交作业,虽然是抄的,但也还能尽着一个学生的本分,这就够了。
柳云夕不知找他聊了多少次,他也不知给了柳云夕多少承诺和希望,但每一次都不能坚持,连一天都坚持不下来。
学习对于他来说,是极其痛苦的事情,教室就是他的监狱,老师就是他的狱警。这是他在唯一一篇周记里的话。
如果强行不许他抄作业,或者跟对待其他抄作业的同学一样罚他,他势必干脆不抄了,你又能拿他怎样呢?
暂且让他以这样的方式按时上交作业吧,这实为不得已中的选择了。
“思思,把后来的同学的语文作业收起来。”她对陈思思说。
陈思思立马起身行动了。
“其他科的作业在晚自习后全部上交,各课代表把没上交的名单交给我。”她接着说。
这些孩子,每次放完假回来,都很难马上收心,总要给点时间过渡。
第二天早上八点三十分,语文组赛课开始了。
廖爱民上完第一节,轮到宋小玥了。宋小玥在七(2)班上课,柳云夕在办公室里就听见教室里不时传来热烈的掌声和欢笑声,气氛很好。这就是宋小玥的本事,她的课堂总是这么活泼热闹。
柳云夕正准备打开课件重温一下上课流程,袁雅竹的电话来了,叫她去校长办公室。
看一下时间,还很充裕,应该不会影响赛课,她回一句“马上到”,就起身迈开了步子。
还没进门,就看见袁雅竹沉着一张脸,柳云夕心里“咯噔”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袁雅竹冷冷地看她一眼,说:“有人举报你受贿。”
柳云夕云里雾里地看着她。
“你是不是收到了一个快递?里面有一个礼物?”袁雅竹接着问。
快递?礼物?难道是昨天的那个快递?
“有没有?”袁雅竹追过来。
“——有,但是——”柳云夕不确定是不是昨天收到的那个快递,答得有些拖拉。
“里面是什么?”
“一个——金手镯。”尽管有些不确定,她还是说了。目前为止,她确实不知道那个手镯是谁寄来的。
“对,就是一个金手镯。你一个老师,怎么能收家长如此贵重的礼物?光华学校的制度你不清楚吗?”袁雅竹凌厉地看着她,声音冷冽。
此时的柳云夕彻底傻了,莫名其妙的一个快递,怎么就成了受贿呢?再给她一个脑袋,她也转不过来,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先把手镯交上来,我们转交给家长。今天赛课不用参加了,好好写份检查,在下午行政会前交上来。”袁雅竹接着说。
柳云夕稀里糊涂出了袁雅竹的办公室,稀里糊涂地把手镯送到她手里,再稀里糊涂地回到办公室,一屁股坐到位置上,呆了。
七(2)班教室的笑声与掌声时断时续,可以想象,此时的宋小玥有多得意,陆副校的脸上也应该漾着满意的笑吧?乔以安呢?他也该是满意的,因为他本来就欣赏她的课……
一百一十四()
柳云夕呆呆地坐在位子上,脑子一团乱麻。
突然,一阵热烈的掌声从七(2)班教室传来,跟在掌声之后的是清脆的下课铃声,这铃声恰到好处地为她的课堂划上了句号。宋小玥的时间把握得真好,这应该是一堂很完美的课。
果然,从教室里出来的评委们个个面带微笑,意犹未尽的样子,走在最后面的宋小玥满面春风十分得意。他们一行应该是往楼上七(8)班教室去了,因为接下来的第三节课是柳云夕参赛。他们还不知道袁雅竹取消了她的参赛资格吧?
柳云夕苦笑一下,关了桌面上的课件。
电话响了,是乔以安。
“云夕,怎么回事?”乔以安焦急的声音传过来。
“……”
“云夕——”他叫,“校长不让你赛课,说你受贿,到底怎么回事?”
“……”
“云夕,你说话啊,我知道这里面一定有误会,你跟校长讲清楚不就好了。”乔以安语调显得越发焦急。
讲清楚?她自己都不清楚,怎么讲?
“云夕,你来我办公室吧。”乔以安说完又补一句,“你不来我就下去找你。”
不到两分钟,柳云夕就在乔以安的办公室了。
“云夕,你快告诉我,怎么回事?”一见她,乔以安就迫不及待地问。
不知为什么,见到乔以安这焦急的样子,柳云夕喉头一紧,眼睛一涩,泪就来了。
却不知道,她这无助委屈的样子让乔以安越发紧张不安起来。
“云夕,你别忙着哭,先跟我说清楚原委,来,坐下。”乔以安扶她坐到沙发上。
柳云夕才把事情经过跟他讲了一遍。
“怎么这么巧?你这边刚收到东西,校长那就知道了?”乔以安蹙起眉头。
“东西谁送的我也不知道,开始还以为是你呢。”柳云夕低声说。
听她这么说,乔以安的目光立即转到她身上,刚才深思与疑惑的表情变成了心疼与怜爱。
“这是那个包装盒吗?”他看着她手上的盒子问。
“是。”柳云夕递给他。
乔以安反复看了一会,除了知道快递公司是圆通外,确实找不出寄件人的信息。
“我们现在去圆通快递,看看能不能找到线索。”乔以安说,“把这盒子带上。”
柳云夕奇怪地看着他,没有挪步。
“走啊。”乔以安催促。
“有这个必要吗?”柳云夕说,“跟侦破一样。”
“那你不想弄清楚事情真相?洗清冤屈吗?”乔以安问。
原来他是想帮她查清事实,还她清白。柳云夕内心不由涌上一阵暖意,至少他是相信她的。
圆通快递离学校并不远。出校门向左,过两个红绿灯便到了。紧挨它旁边的是一大片果园,正是草莓上市的时候,路边都摆着果农自种的草莓,一篓一篓地装着,篓子大小颜色各不相同,衬出草莓的新鲜水灵,倒是一道清新质朴的风景线。
走进圆通,柳云夕发现操作间与办公间根本没有分开,里面十分空旷,零星几堆货物堆放在场地各处,七八个工人正忙着打包装。唯一的一张办公桌正对着门口,上面分摆一台电脑和联机的打印机,桌前坐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见他们进来,笑容一展,起身招呼后便坐下了。
柳云夕猜测这里应该是他们在牛市临时设立的一个中转站,不会长久。乔以安已经拿着盒子向女孩询问了。
女孩接过盒子看了一会,摇摇头说:“我上班时没接过这单,不清楚。”
“你们这一共几个人上班?是轮班吗?”乔以安问。
“是的,我们有三个人轮班。要不,您明天再过来问下,明天是另外一个人上班。”女孩回答。
乔以安看一眼柳云夕,柳云夕眼神告诉他,只能这样了。但是乔以安又折向那个女孩。
“你能帮忙提供一下最近三天的物流单据吗?”
女孩略一思索,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三个类似收据的本子,交给乔以安。
乔以安接过单子,示意柳云夕跟他一起查找。两个人坐到旁边的沙发上,一张一张地看。乔以安翻得好快,一下子翻完一本,又拿过第三本,才翻几张,便听到他说:“找到了。”说话间,本子递到了柳云夕面前。
果然是寄往光华学校的,收件人是柳云夕。
“把寄件人电话记下来。”乔以安掏出手机。
柳云夕也拿出手机,把电话记下了。
走出圆通,一上车,乔以安就叫柳云夕拨那个电话。
电话拨通了,可没人接。再拨,还是无人接听。
“你慢慢打,我去买点草莓。”乔以安说。
“我也去。”柳云夕收起手机,跟着下车了。
这么大的一片果园,一向热爱大自然的柳云夕怎么舍得错过?刚一见到这片果园的时候,柳云夕就想进去看看,但身边的乔以安一心想着查出那个寄件人,比她还要急迫,她又怎能把见到果园的那份欣喜流露出来?只好忍着。
两人还没靠近摊点,各个摊主就挣着招呼了。多是本地话,柳云夕一句也听不懂,但他们的热情和期盼的眼神她是懂的。心里一阵感触,思绪被带到千里之外的家乡了。
小时候,瓜果成熟的季节,柳云夕都会跟随爸爸,窜乡走村地去叫卖。她坐在板车上,被一筐一筐的桃子李子围着,清新香甜的水果香味在空气中氤氲,将她包裹,让她沉醉。嘴馋了,朝前面拉车的爸爸叫一声“爸,我好干”,爸爸马上应一声“吃桃子”。她一双眼睛便在框里滴溜溜地转,不是挑最大最红的桃子,而是挑稍显瘦小不大好卖的桃子,咬一口,脆脆甜甜地,直沁心脾,说不出的惬意满足。
后来,为了她的学业,爸爸和妈妈带着弟弟外出打工,家里的果树年年结果,年年被人攀爬采摘,一年又一年,终于不堪冷落与折磨,渐渐枯萎老去,再不肯结一个果子……
“云夕,快下来。”乔以安叫她。
一低头,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果园的入口,却是一条窄窄高高的泥路,上面用砖头铺成几个台阶,说是台阶,阶面却只能容下一只脚,要下去得格外小心。看看自己脚上的高跟鞋,她有些犹豫。
“下来呀。”乔以安站在下面,一只手伸过来。
一百一十五()
柳云夕侧着身子,一步一步往下走,身子不停摇晃,她不得不张开手臂,以保持平衡。快到底时,台阶突然没了,剩一截陡削的泥路,她已伸出去的脚收不回迈不出,身子猛烈摇晃几下,便扑到了乔以安的怀里。
人是到了乔以安的怀里,却掉落了一只鞋子,加上惯性,她一时还不能脱离乔以安的怀抱。一时间两个人立在泥路上,你看我我看你,乔以安深深柔柔的目光里尽是浓情蜜意,像一股巨大的潮向她卷来,她毫无抵抗,只等那浪潮把她卷进去……
突然背后传来一个声音,虽听不懂,但也知道自己挡道了,那人定是要过去。柳云夕忙从乔以安怀里直起身来,整个人以他为支撑,慢慢跳转,寻找鞋子。却见鞋子侧翻在地沟里,正思忖如何去捡,刚才说话的那人帮她捡了起来,柳云夕接过鞋子,道声“谢谢”,扶着乔以安把鞋子穿上后,急忙站到乔以安身边,让那人过去。
待那人过后,两个人不约而同对视一眼,又连忙错开。
“走吧,进去看看。”乔以安说,捡起地上一个篓子。
“你拿个篓子做什么?”柳云夕很奇怪。
“去摘草莓啊,自己摘的新鲜。”乔以安回她,“你会挑选草莓吗?”
“不会,怎么挑,你教我。”柳云夕问。
“挑大的熟透的就好了。”乔以安跳下地沟,弯下身子摘了一颗,递到她面前,“看,这样的,饱满、水灵、快红到根上了。”
这会他倒是忘记自己出来的目的了,全身心都在草莓身上。
“你说来买草莓,怎么摘起来了?”
“你跟过来,就摘啰。”乔以安看她一眼,“并且自己摘的味道也不一样。”
柳云夕立即来了兴致,跟着他下到地沟里,却没想到脚上是高跟鞋,一脚踩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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