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又能干什么?吃饭要粮票,买布要布票,不管买什么都需要票据。也不允许私下交易,做小买卖的叫投机倒把,是犯法的事,被抓到是要判刑的。
而且这个年代,似乎运动还未结束,就是让她走,她也不敢走。
她暂时只能窝在这里等侍契机,而最合适的契机就是一九七七年的恢复高考。
还有五年时间,她不着急自己考不考得上,而是着急别人眼里一个大字不识的小土妞,到时候要用什么理由说服村里给她开介绍信,让她去参加考试。
“教训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你们担待些。”花妮爷爷回了一句,那脑袋才又缩了回去。
叶茂瞪了一眼金翠,对花妮爷爷赔笑道:“这不是一下子急眼了吗?实在这孩子太糟践东西,现在不教训,以后可怎么得了。”
“那有什么以后,二妞归我,不与你们叶家相干。”柳满红当时就截了叶茂的话头,她死也不会留下女儿的。
“不行,二妞是我们老叶家的种,怎么可能让你带走。”老太太一听,立刻急了。
他们在家商量了很久,会跑过来找麻烦的目的有两个。
一个就是觊觎他们家的那口新锅。
另一个就是留下叶二妞,不许她跟柳满红走。
“之前恨不得饿死她,现在倒是说的好听,什么叶家的种。不就是想留着替你们挣工分,过几年再卖了她换彩礼吗?”柳满红再清楚不过叶家的打算,紧紧搂着女儿,当面直斥老太太的谎言。
“孩子跟着爹,天经地义,谁知道你以后嫁人要嫁到什么地方,把我们家孩子改姓怎么办。想离婚就把孩子留下,不然就别想离婚。”老太太蛮横道。
“我要跟着我妈走,绝不会留在叶家。”叶悠悠抱着柳满红的腰,坚定的看着叶家人。
“你说跟谁走就跟谁走?美得你的,这是大人的事,轮不到你插嘴。”金翠终于逮着机会,狠狠刺了一通叶悠悠。
“现在说这些干啥,也不看看什么时候了。你们要闹,明天一早去找妇女主任,去找支书,去闹个明白。”
到底是家事,花妮爷爷有些事也不好开口,看到他们越说越没边,这才打断。
“行,我是给你面子,咱们走。”老头儿招呼一声,全家人都走了。
只有叶贵留下来了,手足无措的呆在院子里。
花妮爷爷看着叶贵,恨铁不成钢的使劲在他头上拍了一下,“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叶贵被柳满红拦到了屋外头,“明天咱们就离婚了,再睡一张床上不合适。”
说着拉着女儿进屋,把门反锁住了。
“闺女,咱们明天跑吧,先躲到你姥姥家去。”柳满红被叶家吓怕了,如果他们死活不放手,非要留下女儿怎么办。
虽然是新社会,但思想是不可能一下子转变过来的。大多数人还是认为,孩子的父亲天然的就该有孩子的抚养权,女人可以离婚,但是不能带走孩子。
柳满红害怕了,本能的就想逃走。
带着女儿,逃得远远的。
“别怕,我又不是不会说话的婴儿,政府的同志,也要考虑我的意愿。逃走有什么用,最后被找到,只会更加被动。”
叶悠悠的话总算安慰了不安的柳满红,这一天实在太累了,母女俩很快进入了梦乡。
就在屋子外头坐了一个晚上的叶贵,就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面有菜色,蔫的不行。
“走吧,去离婚。”柳满红想,如果是以前,她一定很心疼他。可是现在想想,只觉得自己可笑,人家亲娘都不心疼,她有什么可心疼的。
“满红,你不能再想想吗?”叶贵低着头,弯着腰,一副可怜样。
“想什么,想着怎么被你们全家人欺负吗?昨天他们要打我女儿的时候,你在哪儿?他们要打我的时候,你在哪儿?你只知道用嘴说,不离不离,可你做的每一件事,都在告诉我,你和你们全家人是一样的,一样恶心。”
叶悠悠恨不得为柳满红拍巴掌,说的太好了。嘴里说一万遍,也不如实际上的一次行动。
叶贵又不吭声了,站在原地不动。
叶悠悠一指柳满红脸上的伤,“妈妈,那就直接去治安大队吧。等脸上的伤好了,再去也迟了。”
叶贵这才抬起头,无奈道:“满红,你非要做得这么绝情吗?”
“是。”柳满红一点也不想解释了,既然说不通,那他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叶家的人也起了,吵吵嚷嚷的,就连叶祥也被叫回了家。
至于叶建国,从昨天拿到钱,就去镇上了,还没有回来。
叶祥看着二嫂狼狈的模样,眼神里,是无法掩遮的鄙夷和厌恶。他明明是个文化人,为什么要被迫和这些粗鄙的人生活在一起,成为一家人呢,真是叫人沮丧。
村支书看到叶家的一大家子,头又开始痛了。
周琴翘起脚,“都不用挣工分呀,你们不挣我也得挣,咋没完没了了呢。”
“支书,给咱开个证明吧,我和叶贵现在就去镇上。”柳满红的手牢牢牵着女儿,不敢有片刻放松。
“不行,离婚可以,得把娃留下。支书,你评评理,有没有女人离婚还带走娃的。”
老太太昨天经过大儿媳妇的提醒,发现自己错了,怎么能不要叶二妞呢。
她都十五岁了,下地可以挣半个工分,过不了几年就能嫁人,还能收一大注彩礼。
老太太猜测柳满红肯定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才非要带着孩子走的,他们可不会让柳满红的阴谋得逞。二妞是他们叶家养大的,彩礼钱就得归叶家。
村支书看了一眼旺婶子,这可是她妇女主任的工作。
周琴谁也没看,直接问叶悠悠,“二妞,你说,你想跟着谁。”
“我跟我妈。”叶悠悠回答的异常响亮。
“娃说的咋能算,谁知道她给娃灌了啥迷汤。”老太太不依。
叶祥人虽然在,却不怎么想搭理这码子事。二哥二嫂离婚,在他看来,不管离得成还是离不成,和他都没什么直接的利害关系,那他为什么要管。
“老太太,夫妻俩的事,你们家要咋劝咋说,就在家说个够。到了咱们这个屋,关系到他们一家三口的事,别人插不上话,你们赶紧回去,他们一家留下就行了。”
周琴算是看出来了,柳满红是铁了心,二妞是巴不得爹妈离婚,叶贵虽然不情不愿,但除了嘴上说说,一分钱行动也没有。
要是再把叶家人搅进来,这事只会越搅越麻烦。她就是再想和稀泥,劝和不劝离,无奈叶家人不识相,说的每一个字,几乎都在坚定人家柳满红离婚的态度。
村支书松了口气,可不是吗?离婚是人家两口子的事,他们还分家出来单过了,公婆妯娌大伯小叔子的,都跟来干什么。
“周琴同志说的对,你们今天的工分不挣了,三天两头请假,年底分猪肉还想有份呢?”村支书都发了话,叶家人只好讪讪的,狠狠瞪了柳满红一眼,跺脚出去了。
老太太却还有主意,“男人去上工,我跟翠儿一会儿去镇里头跟政府里的同志说说,不能让娃跟着她走。”
“人家政府里的同志能听你的。”老头儿嗤之以鼻。
“你看着吧,一准能听咱们的。”老太太信心十足。
老头儿和小儿子一块下了地,老太婆要折腾就随她折腾去,这孩子能留下来最好,留不下来也没啥。反正是个女儿,又不能传宗接代,他才不在乎。
周琴见叶家人都出去了,她叹了口气,“你们要是想好了,我可开证明了。这要是去打了离婚,冲老太太这态度,你也知道,没有后悔药吃。”
离婚对于女人来说最为吃亏,叶家村祖辈多少代,几百年传下来,也没听说有人离婚的。柳满红这也是算是开了先河,周琴拿着笔的手,都觉得沉甸甸的。
“开吧,离。”柳满红态度坚决,叶贵只要说不离,柳满红就说去治安大队,他也就不吭声了。
周琴开了证明,村支书眼见劝不住,也给盖了章。
“村子里有驴车,叫叶贵赶着车去。”村支书看柳满红的脸,叹了口气,经过一个晚上她的脸越发是不能看了。肿涨的象个发面馒头,皮下的青紫都泛上来,看着狰狞恐怖极了。
柳满红原本是个有点好面子的人,若是以前脸伤成这样,肯定会躲羞,不好意思给人看。
如今却想开了,她要离婚这个伤就是最好的武器。若不是看着她脸上的伤,周琴也好,村支书也好,不会象现在这么好说话。
叶贵更没法子被她用治安大队拿捏住,不得不离婚。不趁热打铁,她哪里离得了婚。
不离婚,她能跟叶贵耗一辈子,可是女儿还小,她还有希望过更好的生活,难道也要呆在叶家的粪坑里耗?
更何况,女儿的话把她吓坏了,如果不离婚,女儿宁愿过继出去都不留在叶家。那她这些年的忍耐是为了什么,完全失去了意义。
叶贵赶着驴车出去,老太太和金翠立刻扒上去,要跟着一起去镇里。
叶悠悠还是摇头,粮票和钱对她来说,意义并不大。在淘宝花十几二十块买的面粉,跑到这里再换个十几二十块,她岂不是成了搬运工。要知道,她拿了钱,也没地方买东西去。
唯有换成黄金,古董,才不吃亏。
只剩下一个阿姨留下来,看着她的面粉垂涎三尺,“可是你这点面粉能换多少,小姑娘懂不懂金价,那是按克算的。银行一克收七块八毛三,搁在外头,一克至少得收十块。”
“面粉还有,大米面条都可以搞到,我哥为了这个媳妇,使了老牛鼻子劲了。十块钱一克那是纯金的,您能保证成色吗?”叶悠悠其实也不是很懂,但对金子她肯定是不陌生的,总能诈一诈。
“这样吧,把你哥叫上,去我屋里再谈。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你看呢。”阿姨轻轻报了一个地址,提早离开。
叶悠悠背着背篓警惕的看了几眼,确定没人跟踪,这才顺着门牌号,去了一间小院里敲门。
阿姨看到她有些疑惑,“你哥呢?”
她还是不放心跟这个小姑娘谈这么重要的事。
“我哥找粮食去了,阿姨放心,我不是第一回见,知道行情。”其实她一点也不知道,但凡事总有第一回,她可不能露怯。
阿姨叹了口气,打开手里的一个小盒子,里头装的是一条小黄鱼。
阿姨带着点惆怅,“家里就剩这点东西了,没法子,肚子要紧,也只能拿出来换粮食了。”
民国时期中央银行做为储备用的金条,分为两种,大黄鱼和小黄鱼。大黄鱼有几种规格,小黄鱼只有一种,一两一个的金条,都被称为小黄鱼。
这个一两是指一市两,换算成今天大约是31克。上头有小黄鱼的编号和成色,成色是991。0这倒是比叶悠悠想像中要好一些。
“阿姨,既然是这种成色的,我就不跟您还价了,就按十块钱一克,一共是310块钱。您自己说要多少粮食合适,我们好准备。”
叶悠悠一看是官方出的小黄鱼,忐忑的心就放下了。要是阿姨拿个民间铸的金砣子来,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算。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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