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京城的戏园子都请过了,委实挑不出啥新鲜的,今儿个我瞧着这位女先生说的挺好,妹妹可否与我说说这是哪个班底,可否排练些适合寿辰的大场面些的花样?”
小王氏话音将落,便瞧见这宴席上众人似微微一愣。
众所周知,再有两月便是皇后娘娘的生辰,依着往年的规矩,皇后母家杨家少不了出些点子给皇后娘娘贺寿,此番小王氏如此发问,倒令人意味深长。
秦玉楼倒是并未显示任何异样,只神色如常笑吟吟道着:“不过这么一门寒酸的花样,我还生怕诸位笑话了,倒没想到竟入了各位姐妹们的眼,倒着实是受宠若惊了”
说着,秦玉楼便将这个戏班子的情况一一说道给了众人听。
其实,这说书在元陵一带十分盛行,女先生说书也绝非特立独行,因着秦玉楼觉得新鲜有趣,秦家办宴时,也曾宴请过,这个戏班子恰好是打元陵来的,初到京城,说书、唱戏、奏曲样样精通,今儿个是小场面,便按小的来操办,若是大场面,亦是可往大的来操办。
因着以往与秦家有过渊源,方来京城时,便给戚家送了信,人家戏好,戚家又需好戏儿,这便有了今儿个这一出。
小王氏听了,心下感激,可真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一旁的尹氏见了,伸手用帕子擦了擦嘴,似有些犹豫,只轻轻地咳了声,忍不住朝秦玉楼瞧了一眼,似颇有些不自在似的,道着:“咳,我瞧着今个儿的菜色还算味美特别,下个月我外祖父生辰,恰逢他老人家曾在元陵就任过十来年,想来定也会满意的”
一旁的蒋氏闻言忍不住接茬,阴阳怪气损道:“求人帮忙就该有个求人帮忙的态度,不知道的,还以为谁求谁呢”
“你”
尹氏闻言微噎,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脸上烧得厉害。
秦玉楼赶紧扯了下蒋氏的袖子,冲尹氏微微笑着:“这有何难的,回头便将宴席的单子给送到侯府去,便是这食材渠道,厨子等也皆是现成的,何时何地作何吩咐,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么?再说,董老可是我爹最为敬佩的人,能为他老人家的生辰出点力,可不是我的荣幸?”
尹氏见秦玉楼这话说的实在又敞亮,脸色总算渐渐好转了,末了,还低声冲她道了声谢。
却说,不久后,先是杨家、董家,旁人觉得新鲜,便也渐渐地开始仿照,这说书与这等山野宴便在京城开始日渐盛行,据说,皇后生辰时还问了一遭,小王氏如实秉着,乃是建国侯府戚家小秦氏帮忙支的招,皇后娘娘闻言只有些意外,问了句:可是戚侍卫的夫人?
至此,秦玉楼渐渐地在京城便有了些许名头。
当然,此乃后话,暂且不表。
却说,那日用完宴后,园子里请了一台戏,年长的留下听戏,年轻的几位则由秦玉楼领着到戚家府中逛了逛。
因戚家在整个京城算是最为低调及神秘的,众人不免好奇,此番一来,未免过足了一阵眼瘾。
老夫人跟前的翠柳将下人们打探的情形一一禀告给了老夫人,老夫人闻言,半晌,只忍不住
挑了挑眉问着:“振国将军的八卦趣事?”
翠柳如实称是。
老夫人嘴角微抽,前朝的振国将军可不正是他们这座宅子的前任主人么?
在人家家里讨论人家的风流韵事,是不怕人家阴魂不散么?
不过,老夫人心中似乎也忍不住有些好奇
见身旁翠柳好奇的瞧着她,老夫人这才正襟危坐着,收回了眼中略微探究、好奇的目光,微微抿起了嘴,一派威严肃穆。
一零八章()
这一次宴虽小;但所到皆是些有头脸的贵人;宴会新颖别致;颇有些章法;一时;倒令不少人刮目相看。
秦玉楼最大的劣势在于身份;平日相交过程中;总该少不了一些个见高踩低的势利眼,便是因着戚家的缘故,有人主动与她交好;面上虽未显,心里何曾不是高高在上、底气十足的。
人生来是有三六九等的,出生、家族、血统;在京城这个权贵云集之地;往往是衡量一个人身份的最高标准。
秦玉楼若想真真正正的融入京城贵人圈,或许;还有很长一段路要她自个一步一个脚印亲自踏过去。
不过;像这日这般;因着她的性情、品格;交到了些个闺蜜好友;又加上戚家现如今卷土重来般的形势,相信;势必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却说如此这般操持了整整一日,虽事无巨细并无需她亲自动手;自有小伍氏及得力的丫鬟们帮忙料理着;但孕妇本就容易疲倦,且一整日陪着说笑,需得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出不得半点岔子。
待宾客们渐渐散去时,秦玉楼早已累得半点都动弹不得了。
而旁的女眷早已乘轿走了,唯有凌薇还赖着不想走。
丫鬟们早已清好了场,凉亭里有风徐徐吹来,二人懒懒的歪在亭子里的软榻上,很长很长时间没有好好说过交心的话了,堆积了满肚子。
无非是些家常琐事,凌薇半句离不开她们家那小子,到底有娃的人就是不一样。
围着她们家敬哥儿叨叨了一阵,话题一转,便又转到了庄家已出嫁的大小姐庄漩身上。
婆婆是嫡亲姨母,丈夫是表哥,凌薇被这婆家一家子宠上了天,自然无甚可埋怨的。
唯有对这大表姐的大姑姐是畏中有敬,敬中有畏,遇到了庄漩,凌薇这只能轻易炸毛的小野猫也得乖乖服软。
往日里自是敢怒不敢言,如今逮着秦玉楼,自然得好是一通抱怨着。
也无非数落几句,言语中并无厌恶不喜。
对于那庄漩,秦玉楼虽只瞧见过一面,但其实印象还颇为深刻的,相貌虽不算惊艳,但那清冷绝尘的气质,却令人观之侧目,挺特别的一位女子。
加之将向来大大咧咧的凌薇治得如此妥帖,秦玉楼打从心眼里感到好奇。
或许,将来可以结交一二。
然此刻秦玉楼这日委实累得厉害,凌薇在那噼里啪啦好是一通说着,秦玉楼只将双眼微微掀开了一条缝隙,喉咙里时不时“嗯”一两声,有一下没一下的应两句。
然后,然后便不知人事了
待醒来时,迷迷糊糊的睁眼,瞧着头顶熟悉的床帏,秦玉楼眨了眨眼,又眨了一阵,愣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自个这是身在何处。
她方才不是还在与凌薇谈心闲话家常么,怎么转眼便回到了屋子里的床榻上?
正微微疑惑之际,却又恍然觉得腰腹上有些发沉,秦玉楼微怔,下意识的垂眼,便瞧见自个的腰上打横放着一只长长的结实臂膀,似乎怕压着他,手臂微微弯曲着,似搂,似搭着。
在往上,这才察觉自个头顶处正抵着个硬邦邦的下巴。
那人一动未动,呼吸均匀,似乎睡得极沉,唯有结实的胸膛一起一伏。
秦玉楼不由有些惊讶。
丈夫是何时回的?她又是何时被弄回来的?两人怎地睡得这般沉?她竟半点都不知情。
瞧着外头的光线已渐渐昏暗,整个屋子里静悄悄地,秦玉楼赶忙放轻了动作,生怕将身侧之人给惊醒了。
戚修历来规矩森严,作息雷打不动,成亲这般久,除了夜里歇息及偶尔晌午小憩片刻,还从未瞧见他躲懒打盹过,不想,眼下却睡得如此沉。
他身形颀长,长手长脚的,身板跟块铁板似的,以往睡觉时总是躺得直直的,手脚皆是规规矩矩,便是连睡着了都一副一丝不苟的模样。
后来夫妻二人日渐亲密时,却又镇日喜欢搂着她,有时大半个身子都压在了她的身上,好几回秦玉楼都被他压得喘不过气了。
可自打她有孕后,却是一改往日的刻板及霸道,手脚开始放得极轻极轻了,生怕磕着碰着她似的。
尤其是刚知她有了身子的那几日,甚至都不敢碰她,夜里始终隔得远远地,还是这些日子才渐渐地放开了手脚,找到了既安全又亲密的姿势。
虽嘴上未说,秦玉楼却隐隐觉得,简直比她还要来得小心翼翼。
太阳西落,天色渐渐昏暗,屋子里残留着一阵静谧安详,秦玉楼轻手轻脚的调整了下姿势,脸贴在他宽阔结实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砰砰砰”的,一下一下,显得如此强劲有力。
秦玉楼脸上不自然露出一道温柔的笑意。
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不多时,便又抬着头,瞧着那坚硬的下巴下已冒出了一茬青色胡渣,长得可真快,分明每日都修剪过的。
秦玉楼伸出手心轻轻地探了探,微微有些扎手。
又见丈夫微微抿着唇,不由伸着指尖在那两瓣薄薄的唇上点了点。
一时,不由又想到白日里,就是这人,竟指着她跟前的归昕一阵胡乱瞎指挥,竟然敢嫌弃她所有的装扮。
说不好看?难看?丑?
哼,说完后还知道立马开溜了。
害得她有气没处撒
想到此处,秦玉只楼微微咬着牙,轻轻地支起了身子,凑过去,愤恨的往丈夫嘴上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
戚修缓缓睁眼,醒了。
秦玉楼侧着身子,一脸淡定的伸手撑着自个的脑袋,定定的盯着戚修瞧着,勾了勾唇柔声问着:“夫君醒了?”
戚修一睁眼,便对上了妻子那双目不转睛的眼。
两人默默对视了片刻。
戚修先是低低的“嗯”了声。
随即只一脸狐疑的伸手摸了下嘴巴,见妻子一脸慵懒,深情款款的盯着她瞧着,戚修想起早起的行径,莫名有些心虚。
先是目光四处游移了一阵,随即只微微咳了声,末了,在秦玉楼笑吟吟的目光中,复又一脸淡然、不动声色的阖上了眼。
“”
秦玉楼见状嘴角一抽,脸上的笑一时僵住了。
秦玉楼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呼出了一口气。
戚修这才悄然睁眼,瞧着妻子神色渐渐趋于正常,这才微微扬了扬唇,忽而伸着大掌轻轻地将秦玉楼的脑袋往他怀里按压着。
他的动作虽轻,但他的身子似铁,戳得她的脸生疼,秦玉楼不由张嘴往他胸膛咬了一口,咬了满嘴的衣裳料子。
戚修不痛不痒,搁在秦玉楼腰间的大掌只缓缓地下移,在秦玉楼依旧不甚明显的腹间探了探,方低声问着:“饿了么?”
声音有些微哑,少了几分清冷,多了几分柔和。
因前些日子是食欲不佳,秦玉楼基本吃啥吐啥,半点胃口皆无,自孕吐止住后,忽而又食欲大阵,每日厨房得随时备用着吃食,以备不时之需。
有两晚大半夜秦玉楼肚子饿了,还好是折腾了一番。
至此,这些日子,戚修话倒是比以往多了几句,镇日里便是“饿了么”“要起夜了么”,他没说腻歪,她都听腻歪了。
其实,肚里倒是有些些饿了,不过这会儿刚醒,人懒懒的只有些不想动,是以,秦玉楼只闷在他怀里恹恹的摇了摇头。
戚修却是摸了摸秦玉楼的肚子,低声道着:“他饿了”顿了顿,想起了什么,又似有些不大自在似的,继续道了句:“咳,今日特意绕去了同福楼,给你捎了你爱吃的”
说罢,却又忽而轻手轻脚的将秦玉楼从怀里微微拉开了,低着头,一脸神色古怪的瞧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