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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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冬- 第7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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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想到这些事,沈晚冬就忍不住笑。

    她略扭头看去,雪已经小了很多。她有孕后,就不能骑马了,明海就给她当了马夫,十天的路程,硬生生走了近一个月,到处给她买吃的,又怕不干净,不让她乱吃。

    天渐渐冷了,怕她冻着,非得穿两件袄子才行。

    她嫌难受,不干。

    谁知这人故意板着脸,说:别臭美了,谁心疼你,我是心疼我闺女。

    臭德行!

    “笑什么呢?”荣明海听见怀中的女人在笑,揉了揉她的头发,亲了她一下,道:

    “说出来,让哥哥也乐一下?”

    “才不要。”

    沈晚冬咬了下男人的下巴,娇笑道:“这是我和你闺女的秘密,就不告诉你。”

    “切。”

    荣明海故作不屑,刚打算逗逗他的冬子,谁知瞧见不远处站着几个穿了黑色大氅的持刀侍卫,刀鞘上还有个“唐”字。

    荣明海冷哼了声,肩膀轻动了动,叫沈晚冬朝前看,厌烦道:

    “瞧,是你叔叔的人。”

耳朵() 
当马车走近后;那四个唐府侍卫抱拳行礼;说孙公公已经让人将含姝姑娘的墓扫过了;也烧了元宝纸钱;他如今在前面的凉亭里等着小姐。

    听了这话;沈晚冬并未表现出怎样的嫌恶情绪;只是笑了笑;说:天儿这么冷,公公上了年纪,何必等呢?没得冻坏了他。

    在外的这半年多;唐令倒是常常给她捎些衣裳首饰等物,她并未扔,也没在明海跟前表现的有多憎恶;而是笑着将东西全都收起;并且给来使赏钱,让他回去给小叔带个话:叔叔太费心了;等侄女回大梁后;一定去府上谢您。

    她亲自去送唐府的信使;在信使上马的时候;偷偷往他靴筒里塞了封信;是给唐令的;上面只有两个字:够了

    她不知道唐令收到信后会是什么表情,也懒得猜,总之后面;唐令再也没有让人从大梁给她带衣裳、首饰还有那些诉说情思的酸诗。

    对了;上个月唐令忽然让人给她捎来一大盒子绮罗膏,那时候她害喜害得厉害,这种膏子味道清甜,她就往身上抹了些,明海也喜欢闻。

    就在准备启程回大梁时,嫂子给她请了个郎中,说是从苗疆来的,最是擅开千金妙方,喝了后保管生个大胖小子。

    她不太相信这种江湖游医,可是又不好拂了嫂子的面儿,就叫那苗医来给她瞧瞧。

    这苗医看着约莫四十多岁,穿的邋邋遢遢,一进门就开始到处瞎闻,似乎察觉到她有些烦厌,讪讪一笑,规矩地给她见礼,说:夫人能否支开旁人,小人想安静地诊脉。

    她当时有些不情愿,谁知嫂子听了那苗医的话,登时就将屋里的丫头、婆子们带出去,自己在外头守着。

    还记得等没人后,那苗医脸色大变,压低了声音,有些紧张地说:夫人,原本小人是不敢插手侯门豪贵的事,可您对定阳百姓有大恩德,让小人十分的钦佩,小人不得不管了。您已然中了唐门的毒,这种毒源自苗疆,是拿数种毒虫的幼卵所制,后来唐门高手拿这种蛊虫制成毒,来修炼毒功。此物的毒性在二三十年后才慢慢发作,故而许多唐门高手成年后才练,虽能提升功力,但极损女子的身子,会导致终身不孕。而有孕的妇人用此物,蛊虫会吸食婴孩的肉身,轻则小产,重则丧命。方才小人一进门就闻到不对劲儿,夫人,以后万万不敢再抹这种香膏了,对那个给您香膏之人,要好生提防啊。

    她当然知道东西是谁给的,不是唐令,就是楚楚。

    早知道唐府的人阴险歹毒,没承想竟这般狠。

    她给了那苗医一百两银子,又写了封信,让他带着信赶紧离开此地,去大梁的泼茶香酒楼找章谦溢,公子会给他安排个好去处。再三嘱咐了,此事你知我知,万不可泄漏一句,尤其是侯爷,更不能说。

    一想到这事,沈晚冬就恨得牙痒痒。

    这会儿雪还没停,仍旧纷纷扬扬地飘洒,将乱坟岗子染成了白色,半年多没回来了,此地又添了许多新坟,有些坟的墓碑倒了,残碑有大半截没入雪里,徒然给人种凄凉之感。

    刚下了马车,沈晚冬就瞧见荣明海匆匆解下大氅,走过来往她身上披,又在车里翻出个狐狸皮做的帽子,扣在她头上,不由分说地背起她,往那凉亭走。

    其实路并不难走,因为早有人拿扫帚扫出条道儿,一直延伸到坟地深处。

    抬眼看去,凉亭似乎比以前更破败。亭子外守着几个孔武有力的侍卫,而亭里则坐着个穿厚袄子的中年男人,正是许久未见的孙公公。他看着老了许多,脸色也不怎么好,时不时地咳嗽,两手缩在袖子里,腿边摆了三个燃得正旺的碳炉子,炉子上坐着个砂锅,里头好似煮着肉汤,正一股股一簇簇往外泛着香气。

    “哎呦!”

    孙公公面上惊喜之色甚浓,赶忙站起来,小跑出凉亭,给荣明海和沈晚冬见礼,随后笑着将二人迎了进去,他往后退了几步,上下打量沈晚冬,眼中似泛着泪花,叹了口气,道:

    “得有七八个月没见小姐了,胖了些,不过气色比以前强多了。”

    “公公一向可好啊?”

    沈晚冬微微屈膝,给孙公公行礼,当初在唐府时,孙公公对她挺照顾的。谁知她刚要坐到长凳时,忽然被荣明海拉了起来,只见这男人左右瞧了瞧,没找到合心的东西,他黑沉着脸,将自己身上的长袄脱下,叠起来放在长凳上,把暖的那面朝上,这才许她坐下。

    “又冻不死我。”沈晚冬嗔怪着,心里却渗出了蜜,她心疼他,不愿意坐,板着脸,道:“赶紧穿上,小心得风寒。

    “没事没事。”

    荣明海连连摆手,站到火炉子跟前,手放在火焰上搓着烤,笑道:“别把你和孩子冻着,我皮实着呢,赤条条下河摸鱼都行。”

    “臭德行。”沈晚冬笑着白了男人一眼,坐了下去,其实她身上穿了好几层,真不会冰着。

    “侯爷对小姐真好。”

    孙公公由衷赞叹,他眼中闪过抹复杂之色,随后从食盒里拿出碗筷,舀了满满一碗肉,恭敬地递给荣明海,笑道:“冬天吃狗肉最好,又暖身又大补,咱们督主特意给侯爷准备的,您请。”

    荣明海早都馋得食指大动,他知道里头肯定没毒,唐令没糊涂到青天白日谋害他。

    谁知刚接过碗,忽然被沈晚冬打掉。

    “你别吃。”

    沈晚冬皱眉,捂着口呕酸水,一脸的嫌恶,嗔道:“我闻不惯这味儿,特恶心,等回家后避开我了,你爱怎么吃都随意,这会儿不许。”

    “行行行。”荣明海没有多想,还道冬子又开始害喜了,忙叫外头守着的侍卫进来,将肉全都端走,别让夫人闻到半点味道。

    “侯爷当真疼小姐啊。”

    孙公公再次慨叹,意味深长地一笑,看着沈晚冬,叹了口气,笑道:“小姐是不是还在生你叔叔的气?”

    “瞧您说的。”

    沈晚冬掩唇轻笑,神情轻松,道:“那事儿早都过去了,犯不着再气,叔叔也忒多心了。”

    孙公公垂眸一笑,接着道:“督主晓得侯爷和小姐今儿回来,特意让厨子做了你喜欢吃的菜,并且叫老奴早早地等在城外呢。”

    “可有糖醋鲤鱼?”沈晚冬故作惊喜,问道。

    “有呢!”孙公公登时大喜,以为小姐真原谅了督主,忙道:“你叔叔特意让人今早凿冰钓的,鲜着呢。”

    “太好了!”

    沈晚冬赶忙起身,疾步走到荣明海跟前,摇着男人的胳膊,撒娇:“陪我去叔叔家吃鱼嘛。”

    可刚说完这话,沈晚冬忽然哎呦地叫了声,弯腰捂着肚子,脸上的痛苦之色甚浓。

    “怎么了!”荣明海大惊,手忙脚乱地不知该怎么办,急道:“你说话啊,怎么了?”

    “肚,肚子有点疼。”沈晚冬咬着唇,看着十分痛苦,紧紧抓住荣明海的手,轻喘着:“快,快!”

    荣明海什么也顾不上了,一把抱起沈晚冬就往外跑,饶是他平日里再沉稳老成,这会儿居然急的满头是汗,脸仿佛更黑了。

    “没事儿啊,你挺住,咱们这就回城!”

    “哈哈哈。”

    沈晚冬乐的大笑,抬手打了下男人的侧脸,娇笑道:“别跑了,娃都快让你给颠出来了。”

    “你,你没事?”

    荣明海半张着嘴,吃愣着问。

    “刚才有点疼,现在又好了。”

    沈晚冬莞尔一笑,眨了眨眼,顽皮道:“看把我哥哥吓得,黑脸都要变白脸了。”

    “真没事?”荣明海仍不放心。

    “没事。”沈晚冬甜甜一笑,其实她就是不想去唐府罢了,只不过要换个法子拒绝。

    “我还是不放心,赶紧回去,找个大夫给你诊诊脉。”

    荣明海黑沉着脸,大步朝马车走去,没一会儿就抱着他的冬子消失在漫漫雪影中。

    凉亭里的孙公公气喘吁吁地追了出来,他怀里抱着荣明海落下的袄子,弯着腰大口喘气,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摇了摇头,凄然一叹:哎,督主以后怕是再难见到她了。

    *

    唐府

    寝殿里极暖,点着清甜的水沉香。

    窗纱和帷幔都是偶粉色的,若仔细看,上面似乎还绣了朵朵玉兰花。屋里摆了十来个大花瓶,里头插了拿粉白绢帛扎成的假桃花。桌上摆了十几道珍馐,有荤有素,瞧着就赏心悦目。

    楚楚淡漠地扫了眼桌上的菜,让丫头们进来,全都端下去,叫厨子重新做一份出来,做好了就端上来,小姐和侯爷随时都会来,务必要让他们吃到热乎的。

    如此吩咐罢,楚楚将左边发髻上簪的那朵宫纱牡丹往上扶了下,遮住左耳。

    呵,其实她的耳朵早都没了,还有什么可遮。

    没错,一个月前,她派人给沈晚冬送去了一箱子绮罗膏,督主知道后大怒,打了她一耳光,说她听不进人话,居然敢谋害小婉和孩子,当即就将她的耳朵削去,以儆效尤。

    疼,真的疼死了。

    不过不是身子的疼,是心疼。

    那女人走后,督主瞧着倒是平常,还似过去一样,每日忙进忙出,可只有她知道,他在想那个女人。

    即使现在睡在他身边的是她,即使已经过去半年多,他还在想那个女人。

    那幅玉兰春睡图,他烧了又画,反反复复了好几回。

    最后终于没忍住,派人去给那女人送衣裳、首饰。那女人接受了,还穿在身上。他以为那女人不再计较曾经的事,于是写了满满一页的小婉,写了无数遍自己的心,换回的是什么,只是两个字:够了。

    他终于知道了,他的小婉一直在荣明海面前隐忍,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其实心里根本没原谅他。

    一想到这些,楚楚的鼻子就酸了。

    她回头,看向内室正在批阅奏疏的唐令。瞧见他眉头紧皱,拿着朱笔似乎在思虑什么,忽然,他从身边拿起面铜镜,又从笔架上拿起支毛笔,蘸了点墨汁,细细地涂抹鬓边的斑白。

    她恨,之前拿着匕首跪在督主跟前,求他给她个了断。

    谁知督主苦笑着摇摇头,说:你这又是何苦呢。

    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打断了楚楚的忧思,她猛一回头,瞧见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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