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在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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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在侧- 第7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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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掖庭宫,来回的宫女太监向我投来异样的目光,我冒着虚汗加快脚步回到自己的房间,宫女带着我轻轻躺好在榻上。我粗粗吁着气对那两个宫女说:“你们都回去吧。”

两个宫女担忧地望了我,应了话正要回身退下。忽然瞪大了眼盯着我身子下床榻,我也低头看,上面竟是淌出了一片血迹。浑身似被一盆冷水凉了凉,我强笑着还未来得及说话,那两个宫女就已经急急跑出房间,叫嚷着去找尚药局的人。我呆呆望着门外的天空,云团高浮,阳光灿烂。

原来,连天都不会怜惜我,依旧笑得那么绚烂。

拥有笑过、哭过,太过的理由让我对他的爱腐朽。无人逃得过宿命,心愿只一:将我的灵柩长埋在深谷底。

手掌抚过腹部,那是我的遗憾。留不住自己的性命,却让最无辜的也一同消失。仿佛听得那迎纳之礼的锣声,心中凄水一片,止境。我安然闭上眼睛,听着自己的呼吸,在沉沉的睡意里挣扎,我才明白,我心有不甘。我不过一个世俗女子,放不下原本该属于我的。然而,来时花铺满路,去时已荒芜,缘尽的他与我只剩下天意,纵使不甘,也只能默默祭奠雪月风花。

听得门外慌乱的脚步,我无力再睁眼。一指温暖点上我的手腕脉搏,我知道,是宋逸。

幽幽转醒,床榻便坐着一个身影,从模糊到清晰。念儿见我醒了,惊喜地跪身在榻边握着我冰冷的手,眼里烟水朦胧,只喃喃轻唤了我一声。我环顾四周,还是在自己的房中,也不见其他人影。喉间无力,我轻喘了气问:“宋奉御呢?”

“我去找。”念儿赶紧起身,刚到门口便碰着宋逸进来。宋逸立即察觉,目光落到榻上的我,大步而来。君要我亡,我不得不亡。此刻,我不解地望着他,盼他给我一个答案。宋逸明我所想,说:“毒随着孕胎一同滑落了。”

眼角滑下两行清泪,我笑了。我这一命,竟是那才存在了十五日的孩子救回的。天意如此,要我活着让我承受更多的痛苦和自疚,那是我上辈子做下的孽,这辈子全部奉还!

念儿在旁掩泪哽咽:“我竟然还每日叮嘱你把药茶喝下,都是我不好!”

“是我自己要喝的,不怪你。”我哑了声音苦笑,再顾了顾房中,又不禁问:“那两个宫女呢?”

宋逸说:“该是往承乾殿禀报去了。”

我一听,顿是一惊。承乾殿今日大喜,怎么能有这么晦气的事传去,更何况……还有我落胎一事!我不安地直起身子,宋逸按住我道:“掖庭宫的人都看到你身子不适,此事是瞒不过的。”

这样,比死了更让我难受!

李世民根本不记得我与他之间的那回事儿,他会更加气我,更加恨我!不,或许他不再选择在乎,他是不屑。

不,我不能堕落,不能离开。若是就这样走了,我们之间的误会将永远也解不开,在他的心里,我就永远只会是一个假情假意甚至是浪荡的女子。

撑了床榻,我硬是要起身。宋逸无法,只好扶着我的身子。我对念儿说:“去那头的柜子替我取纸笔来。”

念儿急忙往柜子去寻,将案桌拖到榻边,把纸平整在桌上,往砚台里沾了点水研墨。

苦墨只剩一杯,怀念曾经那一场媚。鸟去又飞回,墨圈从水中蔓延,犹如旋转了好几个季。指尖苍白,提笔使不准力,我抖着笔尖写下一行字:“步步倾心,思君相惜。”

“请转交给秦王殿下。”我紧紧拉着宋逸的衣角,恳求,“帮我找他。”

宋逸深望着我,从惑中到明,从明中到豁。他硬硬点了头,叠好书信藏进袖袋中,扶着我轻轻躺下,眼中忍不住的疼惜:“只管养好身子,我替你去找他。”

“谢谢。”我僵僵一笑。对宋逸,我说的最多的就是“对不起”和“谢谢”,看着他素白的身影飘然消失在门外,不由一声内疚叹息。念儿坐在榻旁,抚着我额上的碎发,我轻轻一笑,要她不要担心。念儿忽地冒出几粒泪水,伤心道:“宫里我与你和宋奉御熟,如今你们都这般样子,着实让我心疼得很!”

说的纠结,宋逸始终未接受念儿,而念儿始终单纯地恋着宋逸。这世上有太多的擦肩而过和不知所措,于是停留脚步不敢上前。徘徊不定,踌躇不前,最终凝固成一段不能轻易触碰的琉璃。看着风轻云淡,碰一碰痛彻心扉。

飞蛾扑火的魅影,痛彻心扉。那又如何?天下能让自己甘愿痛着的,唯有情爱;世间能够生死相许的,唯有情花。尘间俗世,总是要痛死才止。



窗外渐变花泥染,点点知恨晚。轻衣朱点打芭蕉,扶墨换寻双影月相邀。

花期堪早人不在,只道经千载。纵有笔墨万千重,更是鸟鱼皆睡尽如冬。



望穿桑田盼穿海。三日,未能等到李世民,却是等到几个太监护着一道圣旨来了。

一介小小宫女,竟也能得皇恩浩荡拿了赐死的圣旨。虽早已预料,未等承乾殿下令责罚我之前李渊便会趁机下旨,不想却是这么快,快到他还未来。承乾殿离掖庭宫并不用这三日的……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承乾殿掌事莫兮然,触犯宫规,行为放'荡,自身不洁,今赐死。钦此!”太监宣读完圣旨,将一个小瓷瓶放在桌上,退在一旁待我服下。

“念儿,帮我拿来吧。”我靠在榻上,愣愣望着门外。如果他在我闭眼的前一刻出现在那里,我死而无憾。只是,门外树影摇曳,终是没有人靠近。念儿拿着小瓷瓶含泪坐在榻旁,我伸手去取,却是被她拽的紧。我微微笑了,抚上她的脑袋:“傻念儿,你这样是抗旨。”

松了手,她哭了。在宫里还能有一个至情至义的姐妹,也是唯一欣慰的事。

我拔瓷瓶的塞子,从里飘出一股清香,越是沁人越是毒深。紧捏着毒药,还是奢望地看着门外的树影,一晃一晃,复而如此。传旨太监耐不住性子,在旁提醒:“莫要再留恋了,快快服下好让咱家复旨!”

我回过神,点头:“有劳公公了。”“且慢!”

话音刚落,门外踏进一个身影。恍惚的我升起一阵欣喜,却在那人完全出现在眼前的时候,整颗心顿时又落了几千丈。

李建成大步跨到我榻边,低身将我抱起。我惊问:“太子,你……”

“你怀的是我的孩子,是父皇还未查明真相就冤枉了你!”李建成定定望着我,低头在我额上轻轻落下一吻。

“太子,此事不可乱说啊!”一旁的传旨太监着急,满面的皱纹挤在一块儿,他掏出圣旨给李建成,“皇上已经下旨,不可……”“闭嘴!”李建成竖眉暴怒,面上阴冷,“给我滚回去!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本太子!”

因李建成的震怒,传旨太监吓得扑跪在地上,手中的圣旨滚落,铺了一角明黄。李建成冷呵一声,不顾众人别样的目光抱着我大步出了掖庭宫。外边的阳光实在刺眼,我闭着眼笑:“太子这又是何必呢?”

第091章 相思引(一)

他不语,依然带我回了东宫。这是他的不顾一切。

谁又能明白谁的深爱,谁又能理解谁的离开。

李建成带着我进了一间殿子,纱帐轻浮,玉色柔光。他说,这寝殿是那年要纳娶我的时候安排的,只是终究没能让我住上。心头一颤,我笑:“这不是来了么。”

轻靠在榻上,他拿了薄毯为我盖上。“这天气虽还不冷,但你的身子寒着,不要因此落下病根。”他抱着我低言,殿上静的只剩下我与他的呼吸。我离开他的怀抱,在榻上低身一拜:“谢太子殿下救命之恩。”我抬起头看着他感激却也无奈,“太子身份如此尊贵,为兮然一命而失了威严,实在不值。”

我不过是个被丢弃的人,更是失了女子之贞的人,又如何能不屑一顾与他去相守。

李建成深深望我,从眼中倾尽温柔。“莫要再管我值不值,你只需让自己解脱。”

我点头,却是牵强微笑。感情的寂寞,大概在于:爱和解脱——都无法彻底。

李建成在我身旁伴了不多时,殿外便有人传旨来,李渊要召见他。他扶着我躺下,唤了四个宫女在殿上守着,而后满面决意地离开。我静静躺在榻上,呆呆望着上头的屋檐,忽然有人唤了我一声,转视一瞧,竟是念儿。

“是太子殿下吩咐我前来照顾你的。”念儿说。我听着,心中一荡,对李建成越发感激。他将宫里唯一能让我倾心诉言的人送到我身边,是为让我叹叹心头之苦,也好让我好过点。然而,移情别恋,太难。这一生或许会遇到许多人,甚至可以爱很多个人,但只有一人才能让你笑的最灿烂,哭的最伤心。

“太子妃请回,殿下吩咐不能有人打扰到莫掌事。”殿外,宫女一言,是太子妃来了,只是因李建成先前下的命令被拦在的外头。这么一来,她定是更加生气。果然,外头传来一声怒言:“放肆,你竟敢拦着本宫!就算如此,本宫更要进去,本宫倒要看看殿下究竟能护她到什么时候!”

殿门外跌跌撞撞进来两个宫女,上前还想去拦太子妃,却被她一手推在地上。太子妃站在殿中,眼神不减一年前那么精锐阴狠,愤愤一扫榻上的我,开口道:“大胆宫婢!”

她一下子便进了大殿,我还未来得及下榻准备,只得起身跪坐在榻上一言:“太子妃万福。”

臂上一疼,她将我拽下了榻子,居高临下地望着地上的我。宫女想要上前,都被她一呵吓得纷纷扑跪,念儿却从旁将我扶起,定定望着太子妃道:“奴婢不是东宫的人,既然奉太子之命照顾莫掌事,也是无需再听从太子妃的。”

“好一张玲珑小嘴。”嘴角的邪笑依旧那么让人寒颤,太子妃隐了面上的愤怒,气势不减,“奴婢终究是奴婢,主子永远是主子。你竟是好大的胆子,见了本宫还不跪下行礼?”

松了我的手臂,念儿跪在地上,及其不愿地道了一句:“太子妃万福!”

目的不在念儿,太子妃并不和她再争执下去,犀利的目光移回我身上:“本宫今日是来警告你,殿下若是因你坏了什么,就算他恨我入骨,本宫也要杀了你解我心头之怨!”她的目光犹如一把刺刀,每扫一处便是战栗的心慌,最后顿在我的眼中,沉下。“该怎么做,你自己明白。”她大袖一抚,愤然离去。

殿上的人还低头跪在地上不敢起来,我努力在最短的时间消去那种战栗,宽大的殿上回荡着我平静的声音:“都起来吧,都去外殿,我不习惯有人看着我休息。”

念儿还想留下,我对她摇头,她只能随着宫女一同去了外殿。我靠在榻上,心情复杂。经太子妃一言,我这么留在东宫的确不妥。李渊本就是要我死的,却被李建成违了圣旨硬将我带了回来,这会儿又被李渊召见,若是他怒了李渊,真当是坏了他自己的大局。

顺而想去,脑中又浮现李世民的影子。我甩甩头,他们之间的暗战我不想理会,谁赢谁败全在他们的一言一行。然而,尽管如何不情愿,可还是被卷了进来,只因为这世上有一种令人迷路不知返的东西——情。

只想好好地去爱一个人,为什么那么难?

因为,这是帝王之争!

想得太多,需要冷静。榻旁的低桌上放着一壶水,我倒上一杯,发现它是凉的。凉的正好,让我好好的醒醒。从唇而入,凉意从中蔓延,最后沉在肚中,凝成一团凉气。我深深一叹,叹不尽肚中之凉,凉得伤神,凉得彻底。

我静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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