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龙变- 第97节

老师摇摇头说：“我现在才知道我懂的太少了。”

学生不解，追问他为什么。

老师用手杖在沙滩上画了两个圈，一个大一个小。

他指着小的说：“这是你们的学问。”

又指着大的说：“这是我的学问。”

然后指着整片沙滩说：“这是宇宙里所有的学问。”

他最后总结道：“当一个人越是有学问，他接触的未知领域就越多，也就觉得自己越无知啊。”

这个故事让墨霖有很多的感慨，当他还是个懵懂的孩子时，常常以为自己就是世界的中心，做很多不切实际的美梦。等到真正的成长起来，他才发现世界的庞大，自身的脆弱无力。

修炼了这么久，墨霖也自诩心志坚韧，可看到眼前悲情的一幕，想到人生的无数个可能性，他不禁潸然。

天地之间，宇宙之道，究竟有没有一个命运之手在拨弄呢？墨霖心中充满着这个疑问，他下定决心，总有一天要让自己的圆圈画满整个沙滩，要让宇宙和自己同在。

也许要到许多年以后，墨霖真正的成长起来之时，蓦然回首之间才会发现，他此刻所领悟的，正是被朱评漫称为宇宙力量的天道。

天道苍茫，只有先认识到它的伟大，才能去领略它，融合它，乃至征服它。墨霖这一瞬间的感悟，让他终于正式开始踏上追寻宇宙力量的人生道路。

朱评漫和小白配合着，一个控制住镇魂钉上的“兵气”，一个则用强大的妖气将镇魂钉上附着的迷心术破解开。解除了两大世家联手布置下的禁制，这才将镇魂钉一个个的拔出来。

一共十八根镇魂钉，每一根都有手掌般长短，上面布满了锈蚀和污浊的血迹。

取下了所有的镇魂钉，墨霖和朱评漫合力将白狐妖王的尸体平放在地上。此刻盖在她脸上的长发散落开来，露出墨霖永生难忘的一张脸。

那是如何绝美的一张脸庞啊，用人世间的任何言语都无法形容这样的美丽。远山烟雨，空谷幽兰，清溪绿竹，碧海晴天，墨霖将所经历过的所有美丽景色一一和她对比，却觉得天地为之失色，鬼神为之动容。

难怪小白会如此的悲痛欲绝，难怪朱评漫每次听到白狐妖王的名字都有那种遥忆的神情。就算墨霖情窦初开，还不是很懂男女之间的情感，可他却已经断定，这一生一世，无论过去几百年几千年，他都不会忘掉眼前惊心动魄的美丽。

只可惜这美丽已经失去了鲜活的生命力，白狐妖王静静的躺着，浑身苍白没有一丝的血色，白色的九尾散开来，好像一朵盛开的白色百合花，而她就是那美丽的花蕊。

“这就是白狐妖王？”墨霖怔怔的问。

朱评漫点了点头，感慨万千的道：“当年一别，竟然就成永诀……”他话说了一半，竟然有些哽咽，想必是怀念起逝去的时光，颇有些唏嘘不已。

小白的眼泪如断线的珠子，滚落在白狐妖王的尸体上，它嚎哭着道：“八妹！你怎么会被关在这里，是谁害的你！我一定要杀了他，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一定是申宏和孙起。”墨霖俯身捡起一根镇魂钉道，“这样的禁制想必也只有他们两位能做的出来。当年他们拐走白狐妖王，为的就是这地下宫殿里的宝藏吧。”

“你是说……”小白扬起头来，眼中充满了愤怒。

“这件事情只要仔细分析，就会得到答案。虽然当年申宏，孙起和白狐妖王之间发生过什么我不知道，但白狐妖王最终是跟他们在一起。”

“失踪的宝藏，门口的机关，地下的牢笼，还有这些镇魂钉和上面的迷心术，很简单就可以把这些线索串连起来。凶手自然也就呼之欲出了。”墨霖分析道。

“一定是他们，一定是他们！”小白暴怒道，“当年我就劝八妹不要和人类在一起，他们没有一个是好东西。可她偏偏迷恋上申宏那个小白脸！果然没错，人类没有一个好东西！。”

小白正在气头上，自然口无遮拦。身为人类的墨霖和朱评漫却无话可说，他们都无法理解，既然当年白狐妖王和申宏为爱私奔，那为何会落得如此的下场。

“我听说上一代的法家家主商进酒是暴毙而死的，而他的儿子，法家的天才人物商无畏在执行一次任务当中重伤致残，因此家主的位置才传给了申宏，是这样吗？”墨霖忽然想起一件朱评漫说过的轶事，不禁问道。

“是这样的，当初申宏继承家主之位，很多人都觉得奇怪。因为此人只是相貌俊美风流倜傥，武道却名不见经传。不过他当上法家的家主之后，法家发展的非常迅速，现在俨然已经成了七大世家中最强的一个。”朱评漫道。

“这就很好解释了。”墨霖道，“我一直在想，法家的人都很古板，他们怎么可能同意一个弟子和妖兽在一起呢。小白，你可曾听说过申宏和白狐妖王在公开场合抛头露面过？”

小白茫然的摇摇头道：“从来没有。”

“这就是了。所谓的白狐妖王和申宏在一起，从头到尾就是白狐妖王的一厢情愿，其实她一直被蒙骗着。”

“当年申宏和孙起骗走了白狐妖王之后，申宏一定以世家有严苛的规矩为名请求白狐妖王隐藏身份。而且我猜白狐妖王为了能够名正言顺的和申宏在一起，在申宏成为家主的过程中也出了些力。”

“而成为家主之后，申宏大概是用了花言巧语让白狐妖王心甘情愿的带他打开了地下宫殿，将宫殿里的金银财宝全都搬走。有了这样巨大的财力，法家才会兴盛起来。”

朱评漫和小白连连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

朱评漫屈指一算道：“这样算起来，申宏的确是在三十年前成为家主的，而法家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兴旺起来。甚至兵家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大张旗鼓的购买矿石，打造兵器，成为仅次于法家的第二大世家。就连百兵城也是三十年前开始扩建的。”

“那就对了，这里的宝藏一定是被申宏和孙起给瓜分了。而且我想，只怕当日搬走财宝之后，白狐妖王就被困在这里，关了三十年！”墨霖终于说出了他最后的判断。

“你说的没错。”小白低声道，“她用了妖魂长眠之术……我猜这三十年，她一直都在地下长眠着。那是损耗巨大妖力来维持生命的妖术，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以她桀骜的性格，宁可死也不愿意受这种羞辱和折磨的。”

“白狐妖王大概是被申宏和孙起给暗算，然后钉在这里。我猜申宏和孙起的想法是饿死她，不过白狐妖王有个必须活下去的理由，所以她才会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你是说……”小白和朱评漫的目光都落在墨霖怀中的小狐狸身上。小狐狸已经习惯了墨霖的怀抱，渐渐不哭不闹了，她紧紧的闭着眼睛，好像一个熟睡的婴儿，白绒绒的毛发十分柔软，和小白的很像。

“就是因为这个孩子。我猜申宏下手的时候不知道白狐妖王已经有了他的孩子。这个孩子应该是在这里诞生的，为了不让孩子饿死，白狐妖王就用长眠之术维持着自己的生命，用奶水来喂养孩子。她的死是因为所有的精血都被这孩子给吃光了。”墨霖做出了最后的判断，一个让人肝肠寸断，不知是该感动还是悲哀的判断。

“申宏的孩子！”小白蹿了起来，张开利齿就要咬。

墨霖一伸手将它挡下来。

“不要挡着我，我要弄死这个孽种。”小白怒道。

小狐狸被惊醒了，她睁开懵懂的眼睛，不安的看着小白，紧紧的缩在墨霖的怀中，似乎把他当作最安全的依靠。

“小白，这是你八妹的孩子，是她在地下用三十年的生命，用全身的精血养大的孩子。就算看不到任何活下去的希望，她也希望这个孩子能够活着，你难道不懂她的心吗？”墨霖动容的道。

小白愣住了，它的泪水再度控制不住的夺眶而出。

“八妹！我会养大这孩子的，我不准任何人欺负她！”小白大声的吼叫着，声音在地穴里来回的震荡，形成一波波的回音。

“现在该怎么办？”等小白的情绪稍微激动了一点，墨霖问。

白狐妖王再怎么也是小白的妹妹，现在到底要怎么处理自然由它说的算。

“我要带她的尸体回大沼泽，把她葬在那里。”小白道。

墨霖摇了摇头：“那不可能的。”

“为什么？”

“她已经死了两三天，体内精血也早就干涸，之所以还没有腐烂，是因为地下的空气不流通。如果你带她到地面上，不出一个时辰尸体就会腐烂掉。”墨霖道。

“那该怎么办？”小白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听墨霖这么说，顿时呆住了。

“如果你想让她永久保持这样美丽的容颜，就不要动她。她在这里长眠了三十年，或许她注定是属于这里的。”墨霖低声的道。

小白沉默了，它绕着白狐妖王的尸体转来转去，思考着墨霖的提议。

“对于一个女性来说，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变成丑八怪。尤其是她这样漂亮……”墨霖的话没有说完，留给小白思索。

虽然白狐妖王并不是人类，可不能否认，她此刻的人类形态实在太美丽了，就算她的身体之中已经没有了生命力，那两个瘪瘪的乳房也让人心碎，可依旧无法掩藏她惊人的容貌。

或许只有妖才能如此美丽吧，墨霖默默的想着。他忽然想为这份美丽做点什么。

“好吧，就留在这里。”小白终于想通了。

“我来为她做一个墓吧。”墨霖道，“做好之后，我们把这里毁掉，那就不会再有任何人能打扰她了。”

说着，墨霖取出赤魂来，在洞穴的石壁上切割起来。赤魂锋利无比，又有墨霖的灵能贯注，切几块石头简直轻而易举，很快他就在洞穴墙壁上挖出一个三米见方的石洞来。

墨霖又开始加工挖出来的石头，他的手艺很巧妙，用来做棺材简直太轻松了。片刻之后，几块石板就切割完毕，墨霖还顺手雕刻上了一些花纹。

“要怎么拼成棺材？”看到一块块的棺材板已经准备好，朱评漫问。

“这里有现成的钉子。”墨霖指了指地上的镇魂钉。

将石板拼在一起，用力一拍，镇魂钉就没入石板之中，十八根镇魂钉恰好将五块石板给钉在一起。

“稍微简陋了些，不过我可以保证，就算整座山都塌下来压住这里，她的尸体也不会损坏。她的美丽会永远留在地下，和岁月同在。”墨霖做好了棺材，又将几块石头垫在洞穴里，就算是完成了墓穴的建设。

“我相信你。”小白说着，身体忽然慢慢的变大起来。

变成一只白白胖胖的大个狸猫后，小白伸出前爪将白狐妖王给抱了起来。

轻轻的在白狐妖王的脸上一吻，小白蹒跚着将她抱进洞穴之中，犹豫再三，终于将她的尸体放进了棺材里。

墨霖伸出手去，将白狐妖王的双手放在胸口，挡住两个乳房。这样一来，她留下的美丽便是完美无缺的。

“八妹，你放心吧，孩子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公道我会替你讨的。”小白长啸一声，和墨霖一起将最后一片石板抬起来，轰隆盖了上去。

“哇……哇……”不知是否是察觉到了什么，小狐狸忽然哭叫起来。无论墨霖怎么哄她，都不肯停下。

“想要再看妈妈最后一眼吗？”墨霖问她。

小狐狸茫然的眨巴着眼睛，忽然用脸在墨霖的脸上蹭起来，小小的绒毛蹭的墨霖脸上痒痒的，让墨霖怜意大盛。

“她应该是被关在这里后不久就生出来，也有三十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