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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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碎- 第6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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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这里的书籍,大部分都是从江南运来的……”

我心中一痛,轻声说道:“他也是多么喜欢看书——”

他冷冷地提醒,“可惜,陇西郡公还是烧了不少图书……”

我眼中惊愕,不明他所说的是什么意思。

赵光义眼中微眯,“陇西郡公卧病在床,与酒为伴,今日又奉上一封‘不敢再乞潘慎修掌记室手表’,自称亡国残骸,离死期不远。哼,朕的亲信昨晚发现了陇西郡公和某个将军的妾侍正在通信吟诗,你猜,陇西郡公到底写了些什么?”

惊?!某个将军的妾侍?难道是庆奴?

我赶紧跪倒,喊道:“陛下,不要相信别人的片面之词。”

“事到如今,陇西郡公还在想着江南,什么‘此中日夕,只以泪眼洗面’,他根本没把朕放在眼里。亏得朕这么善待他——”

我大胆直言:“陛下,他只是懂得吟诗填词的文人——”

他似笑非笑地道:“朕心里有数,你也不必如此行此大礼。”

不知为何,我隐隐觉得赵光义的眼神仿佛想要杀人。

沉默半响,他居然拉住我的手腕,往外面走,转而奔到殿外。

我终于挣脱开他的手腕,说道:“陛下能否放开?我的手很痛——”

赵光义面色凝重,轻声说道:“朕要你给朕生一个孩子——”

我愕然不已。

赵光义干吗说出这番胡话?——

我赶紧委婉拒绝,“臣只是降妃,已失去了生育能力,请陛下收回这句话。”

赵光义笑了,“你就不必多虑了,以朕在医学上的造诣,没有治不出的病症。”

我抬头直视他,勇敢地问道:“那么,陛下有牵机毒的解药么?”

“无药可解。”

他的这五个字是如此冰冷无情,彻底击中了我的内心。

赵光义仿佛猜中了我的心思,缓缓道:“你是怕朕用牵机毒死陇西郡公?”

我要赌一把——

“臣知道陛下是不屑毒死那个毫无威胁的敌人。”

赵光义面上越发捉摸不透,嘴角带笑,阴森而令人生惧。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蘑菇始终无法相信“开卷有益”竟是由品行恶劣的赵光义所言,《太平广记》与《太平御览》均是由他下令编纂的文化工程,当然,我最喜欢的寇准、杨家将等人居然都是他亲自提拔的大臣。看来,人是有两面性,不能一味盖棺定论,包括李煜也绝不是大家想象中的无能之辈。另补充:牵机剧毒是赵光义一人独创的,已失传,据说宋朝政府专门设立毒药库,具有多样性,⊙﹏⊙b

昨夜东风

柳絮纷飞,酷暑当日,一叶知秋,天寒地冻。

人生犹如一本书,不经意间,又轻轻翻开了新的一页。

一弯细腻银月,映在波光粼粼的湖心,有些凄凉。

夜深人静,皇宫巍峨,灯笼万盏,犹如冰冷的牢笼。

弹指间,开封汴京城内迎来一个新的春节。

宫人饮宴,举国欢庆,而我独居凭栏,直视前方……

李煜在宫外也是酒入愁肠吗?依然写着一首首血泪交融的诗词么?

我心下越发痛苦,转身入室,只见猩红色的火焰,噼啪喧腾。

这样的困兽之斗,不知道还能持续了多久……

我不胜困倦,沉沉入睡……

暖融融的江南,秋千花语,李煜的笑容犹如春天般飘渺,渐渐离去……

不,请等等我……

我醒来起身,冷汗涔涔。

“你终于醒了……”这声音带着微微的揶揄。

我一惊,立即起身,疑惧地看向他。

赵光义站在我眼前,在黑暗中,他的双眸是如此咄咄逼人。

我面色一白,“陛下,你何时来到这地?怎么不让人通报?”

赵光义说道:“家敏,你就像谜底,朕怎么解都永远解开不了。”

我勉强一笑,直视他,淡淡道:“陛下不是为这个才跟臣说么?”

“跟朕去书房……”

那一日,大雪凌乱,一地白,风冷冷,舞得有致。

赵光义的御书房里,四壁书画,桌上有笔墨,水晶纸镇压着一堆奏折。

我愣住,轻声问道:“陛下,你带我到这里干什么?”

赵光义从桌上取出一方手帕,眼中仿佛蠢动着一股温柔迷醉的记忆,轻笑道:“还记得这个手帕吗?这是你十年前给朕的。记得你小时候还叫过朕一声‘白衣大叔’,想来,多甜的称呼……”

“哦,我早就不记得了。”

真的,我记不起自己何时给过他这手帕。

蓦然间,赵光义脸色扭曲,步步紧逼,恨恨地说道:“你,你竟如此轻描淡写,居然忘了这段过往,有时,朕真的想杀了你,让你永远不许离开这里一步,不许离开朕……”

我步步后退,“陛下,别忘记,还有你的皇后……”

赵光义冷漠开口:“朕可以废了她,重立你为后。”

只听轰然一响……

嘭——

抬头一瞧,地下是破碎的钧瓷瓶片。

李皇后站在门口,端着银盘,眼含薄泪,嘴角微弯。

我赶紧躬身一迎:“臣见过皇后娘娘。”

她跪下行礼,面上凄切,道:“臣妾该死,竟在陛下面前失了身份。”

赵光义沉默良久,面上带愧疚,终于挥手,疲倦叹道:“皇后,你先下去,午时别忘记带元佐、元休一起过来见朕,一起用膳罢。”

李皇后听到他的话,脸上受宠若惊,俯身行礼,竟带着丝丝缕缕的寂寞。

唉,后宫的女人就是这么委曲求全。

眼见李皇后如此谦卑,而赵光义不会珍惜眼前人。

赵光义注视着我,恨道:“朕的恩宠对后宫嫔妃来说,是天下最好的金银珠宝,而对你来说,完全是废铜烂铁……”

我深深看着他,叹道:“陛下,李皇后是最合格的国母,心中又深爱着陛下,试问,谁能找出像她这么好的女人,恐怕是寥寥无几,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

赵光义眼中愣了愣,扯出一个最残酷的笑容。

“是,她确实是最合格的皇后……”

我心中一悚,轻声提醒:“陛下,请上朝。”

陡然间,赵光义把一张词稿抽出,往桌上一摔,冷笑道:“故国不堪回首。”

我认出了,正是李煜的《虞美人》——

我面上愕然,问:“陛下,你怎么会有他的词稿?”

“哼……”他拂袖而去。

良久,我取出这张词稿,慢慢地吟着: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我闭目长叹,李煜,你终究还是写出了这首词……

中午,赵光义派王继恩请我移驾皇后住的宫殿。

我赶到的时候,见到了赵光义的儿子、妻子。

“原来是你……”

在座的孩子惊呼起来,却被李皇后紧紧捂嘴。

我抿嘴淡笑:“三皇子德昌,好久不见了。”

赵光义出声更正:“郑国夫人,朕已给他改名为元休。”

元休?

我怎么觉得好耳熟呢——

直到众宫女退下之际,内侍已经送上美味佳肴。

赵光义随意问李皇后:“元佐怎么还没来了?”

李皇后尴尬地回道:“太子……他说要读书习字……不会过来用膳。”

“哦,就不等他了。”赵光义首先开动筷子。

李皇后体贴地为他的碗中加菜,赵光义一脸心安理得,他们坐在一起是多么和谐。

于是,我轻轻一笑:“大宋帝后真是相敬如宾。”

赵光义嘴唇微勾,意味不明。

赵德昌,不,应是赵元休,他的眼睛乌黑发亮,正呆呆看着我。

我直接问他,你想不想当天子?

这次,气氛不对——

赵光义微微不悦,李皇后脸上恐慌,担心地绞手绢。

只有赵元休傻乎乎地回答:“作天子全由天命。”

我心中大奇,轻轻捏起赵元休的脸颊,呵,多么柔软的肉感,平静地看着他痛得欲哭无泪,终于轻笑道:“要知道,别人心怀鬼胎,拼命捏你的脸,想看着你出丑,而你得学会忍受被捏的痛苦,且不许发出难听的声音,不可让臣子看见,也让百姓敬畏你,而凡当皇帝的人,就该具备以上的条件,但,皇帝注定是孤家寡人……那么,我再问三皇子最后一句,如果你父皇要让你当太子,你还愿意忍受被捏的这种痛苦?……”

赵元休泪眼汪汪地答道:“我……从来未想过当太子……姐姐现在能放手吗?”

李皇后尴尬地道:“郑国夫人……你……”

我松开了手指,开始鼓掌,挑眉道:“陛下唯一的优势,就是有了好儿子。”

现在,我终于知道了赵元休是谁。

李皇后眼见赵光义的脸色越发阴沉,赶紧出声打断这个诡异的局面,“臣妾现在叫来一碗羊肉羹,暖暖身,陛下以为如何?”

我放下茶杯,淡笑,“看来,臣不该多话。”

赵光义迎着我的目光,面上一缓,淡淡说道:“算了,继续用膳。”

于是,午膳就不痛不痒地过去了……

其实,大家都心照不宣。

月夜流水,丝竹荡漾,清亮回旋,越飘越远。

我在宫内冷暖自知,也能体会到李煜的词中确实有太多的无奈。

每一个人,不论贵贱,在世界上都是疲于奔命,无非就是飞黄腾达还是穷困潦倒。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李煜既然写下《虞美人》,那么,到时候该有一个真正的了结。

流星缓缓地划落,汴京的夜空上,凄美,短暂的一抹光芒。

夜风更冷,不胜怅然——

七夕节快到了,我该送李煜一份礼物——

作者有话要说:蘑菇最近怀疑自己写得是不是很差……

一回来时发现文下评论依然寥寥无几,大都是万能书评,水得再不能水了……

算了,蘑菇先预告一下,从下周一开始恢复日更,8月26日是七夕节(李煜的生日)会贴出大结局。

希望,到时能看见有人陪蘑菇一起悼念李煜,默……潜水码字,大家慢慢看吧……

庭空客散

晨光朦胧,我让某名婢女通知赵光义,我有事找他。

我起身走到梳妆台,旁边有花蕊夫人留下的一台金雕古筝,轻轻一抚,余音袅袅。

人之生死,何足道哉……

我坐下调笔,一字一句地勾画。

突然间,有人伸手环拥住我。

我一惊,赶紧挣脱开,转身后退,手一挥,笔墨砚台都掉在地上,弄脏了。

站在我面前的那人,正是一身黄袍的赵光义,神采飞扬。

赵光义似笑非笑地说道:“你这是第一次主动找朕,怎么现在又装模作样?”

我直接开门见山,“陛下,臣找你是说正经话。”

他轻挑剑眉,淡淡道:“说罢……”

“后天就是七夕节,臣欲为夫君庆祝寿诞,让歌女随侍,望陛下准赐。”

“如果,朕不准呢——”他的眼中似乎含着极大的怒意。

我怔怔地说道:“陛下权倾天下,何必跟陇西郡公过不去呢?”

赵光义俯身凑近我,温热的呼吸,蛊惑人心的眼眸。

“家敏……如果朕让你回府,那么,你是如何报答朕?”

我赶紧在他面前裣衽一礼,说道:“日后,陛下若有什么吩咐,臣愿意赴汤蹈火。”

“呵,你不必赴汤蹈火,朕也舍不得,但是,朕有一个条件……”

我大奇,问道:“这是什么条件?”

赵光义深深地注视我,缓缓道:“等陇西郡公的寿诞过了,朕要你入宫,一心一意侍候朕,不许再想其他的男人,郑国夫人,你以为如何?……”

我脸上迟疑一下,最终艰难地答应:“好的,臣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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