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斛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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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斛珠- 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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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着脸啊!而且照往常,公事之外,老板都让他们自由活动,有时候也跟他们一起去玩……

李晋正胡思乱想,回过神来才发现老板坐在那里半瓶白兰地下肚仍没吭声。

怪。老板这火爆脾气……

“李晋。”董亚宁一只手臂搭在沙发背上。

“是。”李晋站直了。

“替我去查查这个公司的背景。”董亚宁倒转酒杯,酒液滴在茶几上,他伸手沾酒,划了两个字母。

李晋点头。原来是这样的小事。他还以为自己哪儿又做的不妥了,老板要发作自己呢。

董亚宁解着袖钮。扯的有点儿狠,“噗”的一下,袖钮从他手上脱落,弹出去。

李晋弯身替他捡起来,放在茶几上。

“明天合约一签,放你们两天假。这几天辛苦了,好好去放松下。”董亚宁交代。

“是。”李晋心里一动。这两天假,可是不在计划内的。

“没事了,你去吧。”董亚宁盯着那颗脱落的袖钮,说。

李晋退出来,舒了口气。掏出手机来写下来老板交代的事情,等下回房就开始工作……不对。他歪头。老板原先不是想说这个的吧,lw有什么好挖的,八竿子打不着的那么一个公司……那究竟是什么,让他话到嘴边掉了个个儿?

李晋分明听到里面一声脆响。

接着,又一声。

得。

结账的时候又得赔人家酒店家什了。

************************

屹湘顶着一对兔子眼趴在t台边看模特走的路线。这个招数是苗得雨交给她的。说这是最便捷的方式,来看模特们行走的路线是不是与他们的设计分毫不差。

彩排用的音乐声很大,节奏也强烈,震得t台都在发颤。

屹湘喉咙已经哑了,麦克风里出来的声音完全不像是她的。

还有两个小时就开场,这是最后一遍彩排。

“莎娜!你的表情!”她忽然间发现莎娜的表情完全不在状态。

莎娜照旧。

“cut!”屹湘大喝一声。michael在她身后急忙下指令。乐声骤停。模特们都停在原地,面面相觑。屹湘走上t台,拍拍手说:“最后一次彩排就到这里,再次提醒大家注意走台的节奏,上台之前joanna会总控,临时有变通全看joanna的。去休息。辛苦大家。莎娜请留步。”她一边说,踱着步子到了莎娜跟前。

模特们都散去了,莎娜静立。

第四章 没有云彩的天空 (七)

莎娜紫罗兰色的眼睛嵌在桃心状的脸上,好看。屹湘无心欣赏这种美丽,她用只有两人能听清楚的音量开门见山地问:“莎娜,我接下来要问你的问题,可能侵犯你的**,你可以拒绝回答;但是假如你现在的状态会影响到两小时后临场发挥,请你负责任的即刻退出。你明白我的意思?”

莎娜点头。

“你在戒毒中?”屹湘问。

莎娜又点头。

“可有按时服用药物?什么时间服用的?”屹湘追问。

“有。半小时前。”莎娜回答。这个个子矮矮的东方小女子,眼神中有一种能让人意志随之转移的力量么?莎娜甩了下头。她在控制自己说出这些话之前,已经对屹湘说了实话。“我经纪人会杀了我。”

屹湘算了下时间,“你现在有何不适?”

“轻微恶心和头晕。”莎娜说。

屹湘盯着她俏薄的锁骨,再次问:“莎娜,我再问一次,你还能不能控制你自己?”

莎娜脸极苍白。屹湘此时知道以往见到的莎娜那股子苍白憔悴、她认为是刻意营造出来的颓废和忧伤,是莎娜的本色。她手里捏着对讲机,指甲抠的按键都快掉了,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总算明白经纪人那一巴掌挥过去时候的心情。如果伤人不算犯法,她也早就动手了。

屹湘按了下额角。太阳穴要炸开了似的。

“能够。”莎娜说着,转了个身。甩开细长的腿,踏着标准的优雅猫步,在屹湘面前走动。稳妥而精确的踏准步点。

屹湘示意她停下。

莎娜靠近屹湘,“对你来说,我也是个活动衣架而已嘛?”

屹湘把对讲机挂在腰间,空出手来拍着莎娜的脸蛋儿,莎娜的脸颊很凉,屹湘提拉着她面部薄薄的肌肉,说:“是的,对我来说,你也是个活动衣架。而且,得是个有生命、有感情的活动衣架——动一下你的嘴角,上扬大约十五度……对,很好,就是这个表情,上场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那件白纱需要的是这个表情。”

莎娜保持着笑容,“你准备赌一把?”

对讲机里沙沙作响,michael在呼叫屹湘。

屹湘摘下对讲机,说:“michael,通知服装组,‘蝴蝶’系列调整到第一次序出场。”

michael在那边惊叫问为什么。

“别问为什么。马上准备。”屹湘换了joanna的频道。joanna倒是没有大惊小怪。屹湘在手中的草图上勾画几下,听到莎娜问她“‘蝴蝶’不是你的设计嘛?”,应声道:“对,是我的孩子们。所以你们谁敢给我秀砸了,我就把你们砸了——化妆的时候告诉你的化妆师,你的眼角那里要格外画重一些。”

“还是放在最后出场要更好。”

“美沙酮的作用在两小时之后会达到顶峰,之后药效逐渐减弱。若你穿着‘蝴蝶12号’在台上乱动,不出五分钟就会成为youtube滚动播放最多的视频。那我就跟着你出大名了。你的经纪人还得给你编造一个理由——亨廷顿舞蹈症中期?”屹湘挥手,继续画着草图。

莎娜转身离去。

屹湘将草图一叠,塞进腰包里,环视四周。

工作人员仍在做最后的准备。场地内的座椅都蒙上了印有lw标志的浅蓝色重丝椅套,华美而高贵。再过90分钟,这些座椅都会被填满,那些铭牌上金光闪闪的名字,会成为真人……屹湘在t台上踱着步子。

灯光一道一道的收住,她站在了t台的最前端,四周暗了下来。当灯光再次闪耀,就是大幕开启的时刻。

她的“蝴蝶”,即将破茧而出。

第四章 没有云彩的天空 (八)

“有没有改变想法?”vincent站在她身后,距离她两步远。

“没有。”屹湘轻声说。随手关了对讲机。从场地入口处逐渐亮起灯光,引导员已经在引领最早到达的嘉宾如常。场外的招待会现场想必此时衣香鬓影、喧嚣热闹,vincent应该在那里。懒

vincent说:“那篇采访稿我已经发到你邮箱,你抽时间看一下,没有问题,我再交代人发布。”

“不用看了,我相信你。”

vincent沉默。

“我去后台。已经交代人,终场给你的花会经过花粉处理的!”她说着便走开了。

“什么花?”vincent叫道。

屹湘一边走一边回头,暗影里vincent被光圈围住,穿简单素净的白亚麻衫裤,脚上还是那款豹纹铆钉船鞋,他竟比平常显得灵巧可爱,她笑道:“白菊花!”也不管vincent大呼小叫的咒骂她,钻进渐渐热浪翻滚的后台……

屹湘后来一直觉得热。有种喝了酒之后发汗的感觉。从头到脚。她薄薄的发几乎全湿,抽一条茶色的细麻布手帕围在额顶,不一会儿也被汗水浸透。穿梭在乱中有序的后台,满鼻子都是各种香气、站在衣架前瘦的有如鬼魅的名模、随便一脚可能就踩到了谁的裙摆、互相叫嚷着抢先化妆一句不和冒出三字经来……她看到莎娜静静的坐在角落里的一块毛毡上,塞着耳机,盘腿打坐。她的脸上已经画好了屹湘交代下去的那种金属裸妆,身后便是她将穿着上场的白纱礼服。平静的像安琪儿似的。虫

屹湘看了她一会儿,在joanna通告还有30分钟的时候,叫醒了莎娜,亲手帮她穿起那件礼服。

礼服上细密的蕾丝垂垂缀缀,配着半透明的纱层层叠叠,胸下一条丝带打成简单的蝴蝶结,行动起来飘然若仙子手中丝带。

屹湘手里拿着纱摆,等着莎娜伸脚穿进那对米白色缎面坡跟鞋子。

莎娜稍稍蹲下身,俏皮的笑着,对屹湘说:“亲爱的东方小女巫,请予我爱与力量,我将带着15度角的微笑,翩然飞过温暖的泉,停在最美的花朵上。”她戴着过肘蕾丝手套的手,扶着膝,这一刻,她像等待加冕的女皇。

整间大屋子里其他的人都稍停手里的事,留心这一幕。

屹湘替莎娜戴好纱摆。纱摆从肩上垂下,直到腰际。

莎娜接过捧花,轻轻拥抱屹湘,“我会珍惜她。”她还记得屹湘对礼服的称呼。

屹湘则在莎娜耳边说:“更该珍惜你自己。”

她松开莎娜,转身对着另外十一位喊着:“上场前大声念三遍:每个女孩都是公主——joanna说了,不念出声的,不准出场!”

大家都笑起来,正巧joanna探头进来,问:“准备好了么?还有十分钟……”她手拍着门边,“嘭嘭”作响。

笑声更大。

joanna奇怪,待看一眼屋中央端立的莎娜,对屹湘竖了一下大拇指……

屹湘并没有看着她的“蝴蝶”在清泉般淡淡的音乐中一只一只飞上舞台,而是站在外面的走廊上,听那如潮掌声。

潮声一浪接一浪,拍进心房,又撤出。

她丝毫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整场发布会,才刚刚开始。

腰包里接二连三传来响声,她打开看,ian的手机也在响。ian的这部手机仅存了四个人的号码。现在拨进来的是“john”。

屹湘接通电话,那边确认她身份之后说:“我是BB的经纪人john-milton,郗小姐现在请你听着。”

屹湘紧握电话,听筒贴在耳边。

经纪人有多了不起,她这些日子已经越来越认识到。

她以为接下来必然会有些不太入耳的话传过来,已经预备好见招拆招,不想好一会儿只有嗡嗡嗡的细小声音,间或几声尖叫,传的很远,空谷回音一般。她略怔一下,手是抓住了不锈钢栏杆;脚下是东京的夜景,她如同悬浮在空中……

“……接下来的这首歌,是我们特别为一个女孩子创作的。多年来没有把它收录在任何一张唱片中的原因,是想要当面唱给她听……有人说这首歌是Bing会唱的唯一的情歌,是的,说得对。”是nick。调整麦克风,电流干扰,刺耳难听。场下尖叫声此起彼伏,他继续说:“vanessa,我们希望此刻你在这里,你在听。记住我们永远爱你。”

屹湘闭了下眼睛。

乐声轻缓而欢快。

“有一个女孩,她叫vanessa。

她很爱笑,她很爱吵。

像一团花火,像一颗星,

宝石的火焰也赶不上她笑容的闪耀;

最令人惊讶的,

是她的真。

……”

屹湘笑了,笑着笑着,眼睛有点儿湿润。她揉着眼睛,听着这首歌。

眼前不是那几个年过三旬的老男孩,不是的,眼前的他们,没有在金碧辉煌的舞台上、没有在众人仰视的高光下,而是留着长发穿着破衫,人人背一把贴满了胶布的旧吉他……笑着说vanessa你来听听这首歌、来听听那首歌……她说好听就夸她有耳力,她说不好听就骂她是乐盲;穷的没有面包了,宁可死也不卖值不了几镑的旧吉他;在地铁站口打开琴盒等待偶尔丢下的硬币,会说即使低到尘埃里,歌手还是有歌手的自尊心……

她的手跟着他们的哼唱打节拍。

乐声停歇,良久,听筒里寂寂无声。

米尔顿叹息道:“vanessa,BB曾说过你是上帝派来的天使。今晚,我极不赞同他们用这种方式向你表达善意,但我尊重他们。BB演唱会结束后想跟你见面。希望你拨冗相见。若实在不便,能另约时间地点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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