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斛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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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斛珠- 第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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屹湘后退了半步,碰到了放在石栏上的什么东西,指尖刺痛。

“小心。”那人出声。

廊顶的灯亮了,随后有人叫道:“叶先生。”

屹湘甩甩手。

原来低矮的石栏摆着一溜儿花盆,她碰到的那盆,恰好是“银狐”。

听到那人说:“你们老板专门爱这刺儿头,还专门摆在这儿害人。”不愠不火的。

“是是是,我们老板就好这口儿不是?这不下雨了嘛,且说着让都搬进屋里去……这位客人,对不住您。”店里的白衣伙计,微笑着打躬上前,似是真的要搬走花盆。

“别介,是我不小心。”屹湘说着,揉着手指头。吹一下,真的不疼了。素日被针扎也是寻常事,这点儿刺痛不在话下。

那伙计笑了,“您要这么说,那我可就后面忙去了。”

“店大欺客。”站在光影中的叶崇磬低声说。

伙计笑着:“叶先生您就损我们吧……”说着人已经绕到后堂去了。空空的廊下,只剩下对立的郗屹湘和叶崇磬。

屹湘固然是没有料到“此叶先生”竟真的是“彼叶先生”;叶崇磬也没有想到自己出来抽支烟的工夫,竟然就遇到了“故人”——两个人彼此看了几秒钟,不约而同的点了下头。心里也不约而同的说了句“这么巧”。

叶崇磬掐灭了刚刚点燃的烟。

烟草味淡淡的弥漫着,清冷的雨夜里添了一丝暖意。

屹湘打量叶崇磬——西装领带都是深色系,浑身上下都有些全副武装的紧绷感,着实严肃的可以;但也许是背景换了,叶崇磬跟前两次相见,哪里有些不一样……她踌躇了片刻,还是觉得自己现在贸贸然说那句“我是你妹妹未婚夫的妹妹”,不妥,实在不妥……她搓了一下手指。况且这位叶先生,从前次通电话多问了几句他便不耐烦的语气来判断,也不是个太好相与的角色……真糟糕,潇潇以后要对付这么个大舅子呢。

她只顾打量着叶崇磬胡思乱想,却没留意叶崇磬也在打量她,而且发现,她的那颗七窍玲珑心正在滴溜溜乱转。

叶崇磬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忽然就想笑了。

此时东厢有人推门出来,是冯程程,对着她招手叫“郗小姐,快回来,菜都凉了……”

屹湘对叶崇磬点了点头,说了句“抱歉”,从他身后疾步走过。

烟草味被微凉的药香刺破。

叶崇磬待这位“西小姐”回了东厢房,又划了一根火柴,重新点着了香烟……

……

晚餐之后,同事们七嘴八舌的提议转场子继续玩。有人说去苏丝黄,有人说去钱柜,还有人说干脆苏丝黄和钱柜都去……josephina走到缘缘斋大门口说了一句“我老人家可不能陪你们年轻人疯了”,惹大家一阵笑,有人就趁机说散了吧,周末再聚好了。

当下josephina先走,大家便互道晚安,很快三三两两的散去了。

屹湘在回酒店的路上不知道怎么忽然肚子痛起来。

偏巧进了电梯电话响,她接起来就说:“崇碧,我先不跟你说了,肚子痛……”她说着跺了跺脚,伸手揉着肚子。只盼着电梯能跟火箭似的,噌的一下子就到了她住的那一层。

旁边的的人一身的烟酒气,她一边跺脚,一边闪避一下。

第五章 没有城堡的公主 (十四)

是个身型高大的白人。穿着倒是整齐,气质也属上乘。但此刻除了烟酒气,身上还带了浓烈的古龙水味。偏偏脸上又通红。加上眼睛眉毛团在一处,被酒精烧的也看不出本色来了似的,就像了一只醉醺醺的白猩猩……

屹湘避到轿厢的一角。还是不够远。这股子浓烈的味道一潮一潮的袭过来。懒

她极讨厌这种烟酒气混起来的味道,尤其在这狭窄的空间里,那热烘烘的气息似是带了刺,刺的她背上起栗。

如果不是腹中绞痛,她真应另搭一班电梯。

这又急又痛间真让她烦躁不堪。若不是电梯里另有他人,她真顾不上保持仪态了……嘶嘶的吸着凉气,一、二、三……的数着数。

她不知道,自从她一脚踏进轿厢,里面的人目光就都黏着在她身上。

连她那微微不安的神态、轻颤的小腿,显得都格外的美丽和性感,挑逗着人的神经。轿厢里的温度慢慢开始升高……只有屹湘浑然不觉。

她只愿电梯门一开就是卫生间。

“小姐。”那白猩猩终于先忍不住来搭讪,“有没有这个荣幸认识你?”靠近她些。醉成这样还想维持风度,哪儿那么容易?眼睛里怕只剩了**裸的含义。

屹湘装作听不懂法文,侧了下身再避开,只顾盯着上行的数字,呼吸都控制住。

“随时打给我。”一张卡片递过来。虫

屹湘看了这张若放在平时称得上是英俊的面孔。没有要接卡片的意思。

“我很想认识你……”他身子略晃,甩甩头。被水喷湿了毛的大狗似的。

屹湘忍着腹中绞痛,摇头。

电梯停在十八层,门一开,屹湘要走,手臂却被人勒住。

屹湘猛的转身,下意识的便要回击。却不料从后面上来一个人,毫不费力的将白猩猩的手从她手臂上格开,顺势也将她推出了轿厢。

屹湘被冷不丁的一推,倒了两步才勉强平衡,只听着那白猩猩胡乱的说着什么、回头仔细看,立即发现了合拢的电梯门前,站着的高个子男人,正是董亚宁。

她怔了怔。一时忘了腹痛。

董亚宁手指夹了那张卡片,在她身前站住,轻飘飘地将卡片放进她大衣口袋里去。

屹湘看着他的动作。心狂跳。

他身上有薄薄的酒气,还有薄薄的寒气。白皙的脸上,面颊一层润润的粉色,是他喝了酒之后特别的样子。那润润的粉色一直蔓延到颈子上,他领口微敞,以她的高度,抬眼恰好看到那里……她绷直了背。

“该合你的口味啊。怎么变的这么不大方呢?”他漂亮的嘴角弯了一弯,黑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讥诮,带着冰屑。

屹湘脸色顿时白了。

藏在大衣里的手,只差一点儿就要抽出来,撕了那张卡片扔到他的俊脸上去……手指尖在簌簌发抖,她用这一只,紧按着那一只。鬓角的冷汗顺着发丝要滴下来似的,她舔了一下嘴唇,轻轻的哼了一声。

董亚宁抹搭了一下双眼。动作极其缓慢。

屹湘将那张卡片抽出来,拿到眼前来,细看一眼:“也得看我有没有那个心情,是不是?”她瞟了他一眼,将卡片揣进上身衣袋里,迈开步子往自己房间走去。

她纤细玲珑的小腿在一步裙下急速摆动,步子快极了。裸色的十分高跟鞋,也没能让她身型高挑起来,真像翩翩起舞的蝴蝶,轻盈的恨不得让人伸手托起来……

他走的慢,经过她房间的时候,她的门已经关好了。

她瞟他的那一眼,冒着火星儿,带着钩子,能撩起他心底的火来似的。

这个该死的女人……

屹湘进了门三下两下踢开了脚上的鞋子,直奔卫生间。

肚子里翻江倒海,连累的五脏六腑都跟着一起痛……

有一种虚软从脚底往四肢百骸扩散。

好久好久,她都不肯抬头。两条手臂紧紧的抱着自己的身子,箍的发闷、箍的发酸……

卫生间里是惨惨的白色。

曾经有一度她最讨厌白色,看到就想吐。

干净是干净到极点,可也便觉得肮脏也是肮脏到了极点。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卫生间里呆了多久,听到门铃在不停的响,她扶着墙去开门。

惨白的脸令门外送牛奶来的服务生吃了一惊,忙问她需不需要帮助。

她摆手,接过来杯子一口气喝光,即时将空杯子放在托盘上,关了房门。

从药盒里找出药来吃。手抖抖索索的,药丸几乎拿不住。好半晌才意识到原来自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了……他黑沉沉的眸子里那一丝讥诮,比抽手一个耳光打过来还要让她难过。

在他心里,她真的是一文不值了吧……

走廊上有女人的笑声,那笑恣意张狂,但很快就消失了,外面又是永恒的沉寂。

她忽然有些害怕,怕这样的沉寂。

只好另取了一颗药,吃下去。

整理衣服的时候摸出那张惹事的卡片来。刚才慌乱,没看清卡片上的名字和头衔。原来是著名的建筑师。喝醉了乱跟人搭讪,品性就不见得好。她两下把卡片撕了,扔进垃圾桶去。

鼻端似乎仍闻到他身上冷冽的味道。

他从来不爱用香。带味道的东西都讨厌。总说男人身上香喷喷的像什么话,好像任何雄性就该是臭臭的丑丑的好斗的甚至毛毛躁躁的;又极厌恶爱打扮的男性,所以也就从来看不上时尚圈子里那些男人,说是跟女人混在一起的做女人生意的家伙,怎么看都不像是正经货色……

她倒在床上。

肚子又开始疼。

恍惚间是有谁在说:“女孩子就是事儿多,动不动就肚子痛……我也肚子痛,可以不用上课了?”

第五章 没有城堡的公主 (十五)

那口音真难听。

还是坐在师父家里的藤椅上,握着毛笔吊儿郎当的说出口的。彼时他那一笔字写的螃蟹爬似的,还一副“二大爷”的架势摆谱儿呢,好意思开口说人家粟菁菁不来上课是逃课偷懒。

她坐在一边瞪他一眼。懒

奇怪死了,菁菁来不来上课,关他什么事,他这个讨厌的插班生……

说起来一肚子怨气。

师父本来就教她和潇潇还有菁菁三个,不想再多带学生了,说是上年纪了精力不够。她知道师父那是托词。师父是不喜欢“他们”那做派。有一天菁菁和潇潇没能来上课,她一个人坐在师父的书房里练字。

恰巧有个人带着便条来拜访师父,说是求一幅字。

她抬眼看看就觉得这人真没礼貌。既是求字,头都不带低半分的?她要退下去,师父开口说“好好练字,不得分心”。哪儿能不分心呢,她没那定力。趁机瞅一眼师父手里那张便条,看清楚了,心里也一顿。明白为什么来人这么狂傲。

可师父狷介。才不管那一套呢,从来不顺意的人,一点一横都不赏脸。

当即回绝。斩钉截铁。

那人有些恼。

师父便说,你们总不至于派飞机大炮来轰炸我,不值当的吧?

送了客,师父过来看她写的字,沉吟片刻便说:小湘湘,气不定。虫

拍拍她的头。后来破例提早让她下课。

那日回家后,外公问起她的功课,她老老实实作答。末了跟外公提起这件事情来、说出字条上那个落款来,外公听后笑而不语,只说小孩子,练好你的字就是了。大人的事不要管。

她后来分明听到外公摇电话给师父,开头就说墨存公你何必跟一介武夫置气呢……后面究竟说的什么,她就不清楚了。不过知道那“一介武夫”就是替人来跟师父求字的。刚换了新军装,那人肩上的牌牌她还没背过,就认得是两杠四星,也不算低了。第二个周日去上写字课,屋子里就多了个黑小子。师父温和的介绍,说以后他们就一起上课了,来认识下,这是董亚宁。

一提笔就露馅了。

粟菁菁说这简直是乱来,你怎么可能跟我们同班呢。

她是女孩子,黑小子没跟她计较;潇潇那时候嘴上更缺德,师父一出书房,潇潇说了句“写成这样日后保准不能跟你外公似的四处题字去了”……话音未落就被掐住了脖子。俩男孩子扭在一处。互不相让。黑小子打架显然比他写毛笔字要在行的多,潇潇虽然灵活但是被先下手为强就落了下风。

菁菁乱叫,她心里乱着急。

那天后来能记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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