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匠女- 第109节

“我也没有逼着你做决定。”周仲宁捧着茶也不喝，大热天的他的手还是一样冰凉，热度透过茶碗温暖了掌心。他看向眼前表情既挣扎、又有些失落的小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只让你盯着他、也不是要你防着他，既没伤了你俩的感情、也没要你背叛什么──难道，连这样也不成？”

元绍华抬起头看着周仲宁很是消瘦的颧骨，他晓得眼前的皇叔忠的是什么。也很明白他指给自己的、是怎么样的一条路。可这条路要以他和周廉彻的友情做铺垫，他实在……

“您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晚辈也不是傻子、自当晓得您背后更深的意思！就算我们北威侯府立场一向中坚，晚辈也没有别的用心……可雍王他……”

更何况周廉彻即便对那个位置有意思，狠的手段也一向只对那些毒瘤一般的佞臣与下人。对于自家的几个哥哥，一向都是谦和无比；而皇帝所指派下的差事，更是一丝不苟地完美做成……到底又有哪里显得不对劲，让他们决定采取人盯人的贴身攻势了呢？

“会替朋有着想。是正人君子。”魏琛忽地插了一嘴，不顾周仲宁怪罪的眼神，而是抢先地对元绍华说道，“可就那么一个位置、一张椅子，纵使他再有才华，‘传承’可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一回事儿。”

当年皇室搞得那么乱，凭借着周伯良的做为也根本不配登上那个位置。要不是多方的权衡利弊，有实力坐上去的人，坦白说淮亲王周仲宁和恭亲王周仲舒都比他还更要有实力。但凭借着血统、人脉、子嗣的考虑。最后最后，还是让这么一个德行甚至有亏的人上了那个位置。

北威侯府当年也是因为这样，被指派辅佐了周伯良、进而有了从龙之功。至今于朝廷上还是颇有影响力──影响的是君王。还有元家在军中的威压。元绍华的两个哥哥如今在军中任职也是一个赛一个高，为的不过也是当年的那一个‘忠’字。

如今，前人种树后人乘凉，元绍华也要跟着他爹的步伐，再做一回忠臣了。

但想到周廉彻小时候曾不明不白地，在冷宫守着母妃的尸体整整十日而没有人发现。元绍华怎么样也无法立刻应承下这个听似普通，却极度充满背叛感的任务。

皇家当年都是怎么差别待遇几个皇子的？到了现在需要选出一个继承人了，就可以这般养而弃之，拔而不用，毁而不顾么？

“如果为了那玉玺的事情。我可以肯定东西并不在雍王的手上。”单凭着一瞬间的热血，元绍华有些没头没脑地冲着两人就是这般说道。“甚至连恭亲王府、齐家不可能有那东西──！”

魏琛是实际参与过的，听了元绍华的话后脸色顿时一沉。上前一步看了窗外、又推了门外反复检查，这才又坐回了椅子上，带着一丝隐忍的怒气看着元绍华不服输的年轻面孔，

“你做事的样子看起来也挺不错的，没想到脑子和你的毛一样没能长齐，都这个年纪了还不知轻重，说话恐怕是连心都没过过吧！”

周仲宁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应该说，他完全没想过元绍华也会知道这套玉玺的存在。大文朝的六部含传国玉玺当年被偷龙转凤，已经是大家默认的事实。现在锁定了几家可能是大文朝的后人下手，断子绝孙后也没能发现半点线索。太后娘娘费尽口舌终于说服了皇帝，要把那套玉玺寻回来毁了──但时间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本来还晓得东西在齐家的；结果祖宅收回来找了好几年，根本连点相关物品的影子都没能瞧见。

又追着相关的线索，发觉到东西可能和周廉彻有关──

可没想到元绍华此话一出，就足以打乱了周仲宁所有的臆想与推测。

“你说东西不在雍王府？”周仲宁看着元绍华，语气缓慢地说道，“此等秘辛的事情，就你现在的身分、又有什么权限接触得到？还是周廉彻压根儿就是拿你来对我们传话的？好叫我们不要把目光都对在他的身上？”

一个个的问话都好比千斤重，元绍华在一脱口前就知道会有这个后果。前后调度了一下情绪，看着周仲宁与魏琛就冷静了许多，

“北威侯府对大夏一向忠心耿耿、无庸置疑。晚辈之所以会那样说，也是因为一次与雍王在外游玩时无意间得到的消息。本来想着此等要紧的事情肯定是要回报与您的……可还不等咱们的人回传，那个放话的人就已经被曲家的人给杀了！”

“照你的意思说来……”周仲宁蹙紧了眉头，带出了深深的沟壑。他看着元绍华，见那双澄澈的眼神中满是直恳，也晓得说的是实话，“东西其实应该是在曲家的手上，只是曲贵妃联合着曲阁老的人，拿了东西还要把消息赖到其他几家的身上，好让咱们狗咬狗的一嘴毛啰？”

“至少咱们后来私下派了好几波的人去追查，都是没有查到甚么比较实质的消息、反而到折损不少人的。”元绍华肯定地说道，“曲家在江湖的人恐怕不少，有很多都是比较旁门左道的功夫，北威侯府和雍王府调。教出来的人武功虽高，比起他们的灵活却还差了一大结，找不到人反而还被将了一军，几次下来也就无法再续了。”

“那怎么就没想过要找我们帮忙？”周仲宁仍有些不信，对着元绍华就是逼问道，“你们两个小伙子能拿出多少的力气去追查？御造局都可以被曲家一把火带人抄着烧了，你们两个到现在还能站在咱们眼前、已经是烧了高香的了知道不！？晓得时候是让周廉彻受了不少委屈，可是长大了后皇兄难道就没有补偿么？他就这么不肯相信我们？”

是不相信。元绍华退了半步，低下了头，怎么样也不肯说话了。

很多时后就是这样的，你说越多、暴露越多，也就更容易惹人怀疑。如今他们祸水东引，在曲家于太后娘娘眼中最飘摇的一段，在皇帝慢慢地对周遭人都动摇的时后，一定要力求把最可能杀出阻挠的黑马给狠狠拉下──

魏琛说的没错，皇位只有一个，肯定也是挑各方条件综合起来最合适的人去坐。不管是周廉谦还是周廉彻都可以，总归就不该是流有用心险恶的、曲家血脉的周廉语坐上去！

更何况这个看似谦谦君子的家伙，这些年背地里不知道已经做过了多少回小人，在背后暗算了自家兄弟多少事情！周廉策本身应该是要再更有竞争力的，要不是曲贵妃与周廉语这个伪君子连手，人哪里就会痴呆得读不进半点书、只懂得骑马而已？

而后宫的乱，太后娘娘、皇帝陛下会不知道么？

“总之，若您要晚辈去盯梢雍王就是为了这件事情，那么晚辈知道的都已经说了。”元绍华再后退了半步，低着头认真说道，“若您需要有人盯紧曲家的动作，晚辈也很乐意一试……”

“胡闹！”周仲宁瞪了他一眼，对于眼前这个有些犟的孩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御造局最近准备清洗掉曲家的人马，你要是吃饱了没事称着、就跟着齐玥那丫头一起去跑一趟吧！”

最近要不是魏琛嘴欠了两句，周仲宁还真不知道齐玥就是任钥。但这种事情一向是瞒上不瞒下的，更何况齐玥办事一向让人放心，在宫里的几次表现也是好的没话说──恰好太后娘娘的旨意下来，周仲宁便干脆地放手让小辈们上场了。

“……”元绍华想到上一次本该要请元佩华救场，没想到反而意外诊出喜脉、还让两位最出风头的贵妃娘娘，直接被太后娘娘给禁足慈咸宫的事情，脸色就有些抽搐。

“怎么、不愿意？”魏琛最烦这些年轻人动不动就是有些沉思的烦恼模

156。　隐造局

元绍华和齐玥负责的，是盯住御造局里有嫌疑的所有人的行动。毕竟御造局侧边与后边紧邻着皇宫，要是有个不小心──一旦借着攻陷御造局之便杀入皇宫，那可真的是怎么拦也拦不住了。

齐玥这次本来只想在幕后看着，忖着机会随时把手里的玉玺脱手，再想办法湮灭齐家所有相关的证据，好让他们一家子可以高枕无忧地好好过日子的。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世事无常，张陆聪这几年帮忙经营玥阳楼不少私下的产业，也给她带回了不少震惊得消息──最后算上了周仲宁的托嘱还有密旨，她才不得不淌了这滩混水。

“隐造局的存在，到底是什么？”元绍华做在齐玥的旁边，他现在身份是齐玥的随。扈，等级领的还是魏琛那里安过来的额份。再加上两人对外都是男子的身份，除了琥珀对他们俩单独共处一室颇有微词，其他人可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幸好讫儿还在，趁着两人打算商量事情的时候，很是识相地找了借口拐走琥珀……不然有些话还真的是不知该何从说起。

北威侯这几年已经都把事情交给了小辈，自己拉着老妻在家里试着做起了老农与猎夫，反正家里够大、山水树林都有──虽然不晓得是真心还是假意，总之以元绍华的理解，老人家在知道元绍华要来御造局跟着调查的时候，态度是很怀念、也很忧虑的。

彷佛想起了什么光荣、却也让他感到悲哀的东西。

“隐造局？”齐玥微微一愣，似乎没有想到前世只关心打仗的人，如今竟然也会有些想法。不过她想。知道了一些事情，凭着元绍华的能耐、或许也就可以多点筹码。犯不着在周廉彻真正登基之后，因为知道那点爱恨纠葛而被放逐边疆，最后客死异乡了吧？

脑子里一有了决断，她的脸上，依然是忍不住露出了一抹奇异的笑容。“大夏朝的军队实力坚强，除了有努力不懈的操。练，每年充足的兵源，你觉得、还需要甚么才能让我们始终力压蛮夷一头？”

元绍华是真真上过战场的，齐玥虽然说得很是隐晦，但线索已经摊得如此明白，他还有什么不懂的？更何况再联想到父亲的反应，以及这几年来。但凡他想到什么手里的兵器有什么可以改进的地方，没过多久就能‘变’出来……说心里没有疑惑，那也是万万不可能的！

“御造局确实都是走高端路线，满足皇家与上流社会对于奢侈品的需要，也把不便营生的许多匠人照顾得很好。”齐玥淡淡地一笑，在现代不乏有类似的概念，但比起实际操作、还是古代集。权的特殊条件，比较有办法运做得好一点。“不过太后娘娘当初这么做，却不全然只是善心大发、或是可怜有些人独靠一门手意，却因为完全没有概念而闹得家破人亡而已……”

为了怕有外人觊觎皇室。为了不要犯和前朝覆灭一样的过错：大夏朝的先祖就已经在四海升平之际，偷偷地从户部走了款项，造起了独属于皇室的兵。工。厂。

“御造局成立的时间长度有些尴尬，详细的过程我也不是特别清楚、还需要张陆聪去查……”齐玥说得坦然，也不怕元绍华会有什么其他的想法，“我唯一知道的是。隐造局是早在御造局存在之前就有的。为了想办法不要让人查勘到其中的不对，也不想让态多人晓得皇家私营兵。器这档子事，所以转到十几年前、或是更久，御造局的布置就已经慢慢地被提到了台面。”

大夏朝国运算得上昌荣，甚至比起前朝、虽然历史还不及大文朝的长久，但光光强盛这点、就已经营了太多。

而在这个前提之下，皇家竟然避开了所有人的耳目，偷偷私建了兵。工。厂──这要是给所有对他们同心同德、甚至可以说是百依百顺的文武官员们来说，会是怎么样的一个隐患？

“所以曲家之前之所以会这么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