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天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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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天录- 第9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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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长青感愧地点点头,不再多说,旋身跃出墙外,如飞而去。
               陶羽单人独剑背墙而立,直到柳长青去得远了,这才紧一紧手中长剑,长啸一声,重又冲进乱阵中……
               这时,忽然一条黑影从墙关上一晃而至,低声道:“好孩子,你内力已将用尽,不宜过度力拼,这一趟,让老朽替你如何?”
               陶羽急回头,见是个身躯伟岸,锦衣白发老人。
               那人肩头上斜插一柄古迹斑斓长剑,一双眸子,神光湛湛,威猛之中,又有几分慈详和正气,但陶羽却从未见过。不禁诧问道:“敢问……老丈是谁……”
               锦衣老人微微了笑,道:“临敌之际,无暇叙礼,你且退到墙外,看看老朽这不登大雅之堂的剑法。”
               说着,探臂—扬,龙吟声中,撤出肩后那柄古剑,未见他作势伏身,已如鸿燕掠波,投入人丛中。
               陶羽不识这老人是谁,但却下意识被他气质所动,果然依他的话,未再出手,先行跃退到墙头上,提剑而观。
               只见那锦衣老人长剑如轮飞转,剑姿曼妙无比,惊虹数现,叮叮连声,首先砸飞了陈朋的鬼王钩和杨排风的银鞭,紧接着,扬声轻啸,剑光霍霍,长驱直入乱阵。
               陶羽大感骇然,私忖道:“此人虽然面生,但从他运剑,以意驱剑的上乘心法看来,竟是一位绝顶的剑术名家,怎么从未听人提起他的名讳呢?”
               就在他骇诧之际,那锦衣白发老人已经荡开一条空隙,冲到凌茜身边。
               凌茜似乎也微感一怔,轻声叫道:“老人家莫非是……”
               锦衣老人不待她把话说完,低喝一声:“休得恋战,你手中连弩怎不使用?快随老朽出去吧!”
               凌茜果然不再出声,反手插上长剑,端着连弩,绕身一阵扫射,身子却随那老人,飞快抢奔而出。
               锦衣老人带出凌茜之后,复又振剑杀人,凌茜飘身也上了墙头,一面用连弯射住追来的敌人,一面向陶羽笑问道:“羽哥哥你猜这老人是谁?”
               陶羽摇头道:“我正猜不透他的身份,茜妹难道认识他?”
               凌茜笑道:“我虽然不曾见过他,但却猜他必是……”
               刚说到这里,忽听秦佑失声叫道:“司徒老前辈,是你老人家来了?……”
               陶羽一震恍然道:“啊!他是一剑镇河朔司徒真如?”
               凌茜道:“一定是他,除了河朔一剑,天下谁有这般精深博大的剑术?”
               两人俱是既惊又喜,不片刻,但见飞云山庄高手阵容纷乱,二十多人中,伤了六七人,其余的不敢硬樱剑锋,纷纷望风闪避,秦佑和辛弟都跟着司徒真如神剑之后,安然脱出重围。
               凌茜持弩遥射,掩护着众人退出两湖分堂,临行时陶羽从怀里取出金顶会上所拟战帖,掷落院中,然后方才离去。
               大家奔行一阵,未见宋于非等追来,陶羽忙向河朔一剑施礼致谢,道:“多承司徒前辈鼎力为助,否则,今夜纵能脱身,难免要造许多杀孽。”
               司徒真如仰天笑道:“诸位少年英雄,个个逗人喜爱,即使老朽袖手旁观,凭宋于非他们数十人,也难困得住你们,只是老朽多年没有如此施为,一时间,竟忍不住手痒。”
               秦佑也见礼道:“自从张夏镇外一别,这些日子,感念殊深,前闻老前辈仗义出手,拯救少林无数弟子,只缘未值侠驾。空悬满腔驰敬无从上达……”
               司徒真如轻叹一声,道:“好好一个人,快别学这酸味冲天的虚礼,老朽适逢其会,在嵩山少林,目睹飞云山庄手段残酷,令人发指。所以这些时间中,老朽曾先后三次潜入崂山,一直暗中跟踪着陶天林,但跟了他这许久,却发觉单凭一已之力,实在无法摇撼飞云山庄根深蒂固的基业……”
               陶羽问道:“老前辈有何的见?”
               司徒真如摇摇头,道:“那陶天林一身武功,出神入化,老朽自忖,难以胜他!”
               陶羽听了,默然垂首,顿时涌起无限烦闷,在他心想,司徒真如尚且自认不及外公,那么,泰山第三次武会,岂不吉少凶多?
               秦佑喟然道:“飞云庄主技似神人,这是不假的,但奇怪今夜他却一直没有现身出手……”
               司徒真如道:“你哪里知道,他昨夜突得警讯,已经连夜赶回崂山,要不然,今天岂有如此轻松?”
               秦佑忙问:“不知是何警讯,竟使飞云庄主亲自赶返峡山?”
               司徒真如道:“他突得密报,说中原七大门派掌门人,因为知道飞云庄高手尽出,崂山总坛空虚,正从峨嵋兼程北上,想趁虚突袭峙山总坛,以败黄山挫败之耻——”
               陶羽失声道:“真有这回事?难怪各派掌门人至今未能超到鄂州,难道说,他们真的迳自往崂山总坛去了?”
               凌茜也急道:“假如果真这样,飞云庄主亲自赶回去,他们岂不反吃大亏?”
               秦佑道:“趁虚直捣峪山,这主意不能说不好,但是,为什么咱们的计谋,飞云山庄总是很快就得到消息?”
               司徒真如接口道:“十大门派中,必有内好作祟,据老朽所知,这个消息,是被人用特别饲养的信鸽,暗中传报给两湖分宝乾坤手宋于非……”
               陶羽心中一动,不禁暗自忖吟道:“信鸽!信鸽,我们怎么一直想不到是这个简单传讯的方法?即飞鸽传讯的人,又会是谁? ”
               他原本有些疑心那内好可能是凌空虚渡柳长青,但今夜从柳长青浴血力战的情形看来,这个猜想,一定错了,那么,其余留在峨嵋金顶的七派掌门人中,谁会是飞云山庄的奸细?“
               沉吟良久,这个谜团总是拆解不开,于是叹了一口气,道:“血战一夜,不但未能救出伍老前辈,连易萍也陷在两湖分堂,咱们这一战,可说是一败涂地。”
               司徒真如却笑道:“你不用替伍子英和那姓易的丫头担心,伍子英已被陶天林带返崂山,易萍更有她师父董武护卫,决不会有什么意外。倒是各派掌门人迳赴崂山,这件事必须立刻设法阻止,否则,正好落在陶天林手中。”
               陶羽毅然道:“如今中原各大门派已联名下帖,邀约飞云山庄于元宵之日,在泰山举行第三次武会,司徒前辈何不移玉同往城外下处,共议善策。”
               司徒真如想了一会,摇头道:“这场最后决战,势已不能罢休,老朽一定在元宵日赶赴泰山与会。现在还是由我去一趟崂山,一则监视陶天林动静,二则阻止各派掌门人崂山总坛之行,好在元宵之期不远,叫他们迳往泰山,岂不一举两得?”
               陶羽拱手道:“能得老前辈古道热肠,中原武林,都将同沐厚恩。”
               司徒真如笑道:“老朽生平不善言词,更不喜客套,话已说在前面,泰山之会,老朽虽然参与,但自忖不是陶天林敌手,这份艰巨重任,还是落在你们肩上。”
               他顿了一顿,又淡然笑道:“老朽看你们都是可造之材,尤以这位秦老弟曾和老朽有五十招之缘,假如不嫌老朽倚老卖老,老头子还有一套压箱底的东西,倒可让老弟练剑时参照比拟。”
               秦佑闻言大喜,羞愧地道:“可惜晚辈已将老前辈所赐神驹,失落在海边小镇上,更蒙厚教,实在愧不敢当。”
               陶羽急道:“秦兄弟快别只说客套话,司徒前辈盛意成全,千载良机,失之可惜,咱们暂时先行一步,秦兄弟瑰宝得后,速来店里碰头……”
               司徒真如摇手笑道:“别走,老朽向来授招传式,不避人愉学,你们只管在一旁观看,如认为尚堪一记,何妨大家全记在心里。”
               陶羽等忙先道了谢,于是,司徒真如当场叫秦佑先将“达摩十二式元上心法”演练一遍,秦佑躬身应了,捧剑在手,小心翼翼从第一招“追风逐电”开始,直练到第十二招万流归源“收式,神凝气定,一派肃穆。
               司徒真如看罢连连点头,赞不绝口,当下接过短剑,将他数十年浸淫剑术独创出来的一套“斩光剑法”,细细授予秦佑。
               陶羽和凌茜在一旁全神注视那剑法中一招一式演变,看得入神,连天色已经渐晓,也毫未发觉。
               他们知道,司徒真如在此时此地,传授这一套精深奇奥的剑法,而且不避旁观,显然含有深意;也许泰山观日峰上,对他们将大有俾益……
               农历正月,北国天气,恰值严冬。
               从新年那一天开始,泰山左近,已开始飘飞起鹅毛大雪,十几天来,早将这名满字内的东岳,深深掩埋在一层厚厚的白雪之下。
               新春瑞雪,从来都是象征着平安丰年的,但今年这场大雪之下,却包含着无比凶险,无限恐怖。
               因为,元宵这一天,武林正道各派公推的盟主陶羽少侠,要与威震天下凡三十年的飞云庄主,在泰山观日峰上,举办武林第三次大会,一决生死存亡。
               这是个何等不平凡的日子,一个月以前,消息传遍天下,三山五岳,大江南北各门各派好手,就已经开始源源就道。有的跋涉万里,有的跨越戈壁,从不同的方向,不同的地方,向东岳泰山进发。
               十五年前,罗伟以十七岁英年,命丧东岳观日峰顶,这件沉痛的往事,一直深深烙印在人们心中。罗大侠死得不明不白,何况又是那么年轻,因此,十五年来,不知引起武林中人多少怜惜的悲叹。自从那一次,中原武林,更深深沉沦在飞云山庄铁腕之下,敢怒而不敢言,过了十五、六年忍泪吞声漫长日子。
               现在,希望之火,却又在每一个正道武林豪客胸中燃起。
               陶羽比他的父亲更年轻,但也有比他父亲更奇特的际遇,同样在短短一年中,扬名天下。
               在峨嵋金顶独败八大门派掌门,这就像一分最可靠的保证,使天下久遭屈辱的武林正道,不期然为他而燃起希望之火,掀起无限衷心的祝福和祈祷。
               除了飞云山庄的人,自然是个个盼望陶羽能一战而胜,从此武林正义得伸,人们也挣脱了飞云山庄残酷的枷锁。
               然而,他们又不得不暗中替陶羽捏着一把冷汗,以他这么轻的年纪,如此短期的修为,他真能—举击败武功出神入化的飞云庄主陶天林吗?
               普天之下,除了四个人, 几乎没有谁敢这么全心信任着。
               这四个人,连陶羽自己也不包括在内。
               他们是凌茜、秦佑、辛弟和远在桃花岛的竺君仪。
               他们没有理由,没有凭藉,也没有任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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