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地流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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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地流连-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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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拼命地哭,即使知道得病,即使被病痛折磨,她也是咬牙忍着。可如今,在这穷乡僻壤,她窝在被子里,身下的床板咯得人生疼,她咬着半旧的被角,哭得声嘶力竭,像是要把以后日子里的眼泪都流光,再也流不出为止。



孩子

在那个旅馆里呆了两天,她整日窝在房间里尽量不出门。她原本就怕冷,生了病以后抵抗力极速下降,她更禁不起冻,暖手宝整日不离手。

她不想离开房间,屋里虽然没空调,可外面更冷。老板娘倒也和气,大概能看得出她畏寒,经常给她的房间送热水,偶尔还用正宗的南京方言和她交谈几句。

第三天,她睡了午觉刚起来,门外有人敲门,她迷迷糊糊地下床,只觉得头晕目眩,走路跌跌撞撞,也不知走了多久,总算勉强开了门。

原来是他。

“高速通了,收拾下东西,我们走吧。”

他大概刚回来就通知她这个消息,因为发顶、肩膀上还留着很多雪花,有些已经融化,晶莹的水滴杵在发尖,亮晶晶的。

他忽然低下头,表情奇怪。她顺着看去,原来他在看自己的脚。她走得踉跄,一只鞋不知什么时候掉了,她转头找,原来掉在床边了。

“赶快把鞋穿好,天气冷,别冻坏了。”

她瞥了他一眼,冷冷的,默不作声地走回去,还不忘把门关上。

他们回去了,路通当天就坐了车回去。她回公寓简单收拾了一下,吃了药,下午就去上班。蓝羽妮夸张极了,紧紧抱着她的腰。她腰细,骨头又轻,蓝羽妮力大无比,她这一抱,几乎气绝。

抱了半晌,蓝羽妮终于舍得放开,抓着她的肩膀上下打量,眼神却慢慢变了,从欣喜,慢慢皱眉。

“不过去了一个月,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

“想你想的呀,你都不知道,茶不思饭不想的。”

蓝羽妮吸气,一脸鄙夷:“你想我?!得了吧你。你想的人多了去了,怎么也轮不到我啊!”

殷复颜笑笑,低头收拾图纸不搭话。她在日本近一个月,除了治病,只要清醒着,她就在画图纸,画累了开始写日记,想不出来事情又开始画图纸,反反复复,日子过得很快,图纸很快也堆成了堆。她一刻都不想停,仿佛要把一生的灵感都画完。

果然,蓝羽妮也被震撼到,她张大了嘴瞪着那叠厚厚的图纸:“你在日本到底出什么事了,又没人催你,这么拼命为什么呀?”

殷复颜笑笑不回答,忽然又想起别的事抬头看着蓝羽妮:“我还没问你呢,这次是怎么跟廖习枫和好的?难道又是你先开的口?”

蓝羽妮瞬间就低下头,绞着手咬着唇。殷复颜叹气,她这副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什么都不说了,你自己的事,你自己看着办吧。”

她抱着图纸,想把它们放到资料室去。蓝羽妮忽然开口,吓了殷复颜一跳。

“我有什么办法呀?我知道这样会被你瞧不起,可就算再没面子,我也得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啊。”

殷复颜骇然转首,不可置信地看着蓝羽妮。

她大声说完刚才的话,怔怔地看着殷复颜的眼,眼泪忽然就掉了下来,不知是因为委屈还是不值,总之心里酸酸的。芭比娃娃般的大眼睛里全是泪,忽然就全掉下来。

殷复颜不说话,不知该说什么,只得放下手中的东西,默默走过去,默默揽着蓝羽妮的肩。蓝羽妮也是沉默,只是哭,肩膀不停地颤抖。

过了好久,殷复颜先开口:“别哭了,这是好事啊。廖习枫他,孩子的父亲知道了吗?”

蓝羽妮摇摇头,从她的怀抱里挣脱开来,狼狈地擦眼泪:“我几天前才知道的,还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告诉他。”

“你就是为着这孩子,即使没面子也要回到他身边去?”

蓝羽妮浑身猛地一颤,不愿意承认还是要点头:“我一直都记得你的话,我也在问自己,为什么都是我先道歉,他一定是真的不在乎我。就这一次,我在酒店的时候跟自己说无论如何都不能先低头。可就前两天,这孩子忽然就出现在我生活里,我不能放下他,我不能放下我跟他的孩子。他不跟我说话,为了这孩子我只得低声下气。Michelle,我没办法呀!你知道吗?我一点办法都没有,他就是这样的人,我一点办法都没有啊。”

她终于狠狠地哭了出来,她就是这么没出息,整日为了那个男人哭。他在身边她会哭,他离开她更是哭得昏天暗地。她是完了,这辈子都完了,永远陷在叫“爱情”的陷阱,从此万劫不复。

殷复颜愣在原地,她不擅长安慰人,只得缓缓拍蓝羽妮的肩膀。小时候她很调皮,只要一哭妈妈也会拍她的肩膀,很温柔的动作。所以她只会这么做,除了这么做,她真不知道面对一个痛哭的朋友该怎么办。

“复颜,我是不是、是不是真的很没用?”

“我不知道,”她苦笑,她还真的没遇过这种情况,“他、他会要这孩子吗?”

蓝羽妮狠狠地摇头:“我不知道,他以前提过,说不喜欢小孩子,觉得多个孩子很累赘。”

殷复颜立刻站得笔直,盯着蓝羽妮的眼:“你总得告诉他吧?难道你想一个人偷偷地把孩子生下来?Elaine你疯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更不知道该不该说。他是那样一个人,天生怕束缚。如果说出来,他会不会、会不会直接离开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蓝羽妮还是摇头,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颗一颗掉下来,滚落在衣襟上。那布料并不吸水,晶莹的水滴顺着衣褶滚,咕噜咕噜地滚到地上。

殷复颜垂下头,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而且她敢打赌,廖习枫即使知道了这事,他也肯定不知所措。他们就像孩子,住在一起打打闹闹的,一旦遇到这样严肃的问题,他们就手脚大乱,没了方寸了。

“不管怎么样,如果你真想要这孩子,就坐下来跟廖习枫好好商量商量到底是生下来、结婚,还是要做别的什么的。你们都不是小孩子,这问题存在也不是一天两天,刚好趁这机会解决。你不是觉得他不在乎你吗?刚好弄清楚。”

“万一,我是说万一,他真的不在乎,让我把这孩子打掉,我该怎么办?”

她声音哽咽,万分艰难地吐字,哭得太急,芭比娃娃似的美丽眼睛红肿得不像话,怔怔地看着殷复颜,看得她心里没来由地发慌。

“小妮,”她声音很小,像是自言自语。蓝羽妮哭得更厉害,殷复颜很少这么叫她,只要遇到廖习枫的事,只要自己又因为他哭,殷复颜才会这么叫她。

殷复颜直直盯着她的眼,从未有过的严肃,忽然又叹了口气,像是无限惋惜:“如果真是那样,小妮你就是时候醒悟了。”



拒绝

蓝羽妮早早下了班,买了菜做了满满一桌子美味佳肴。她坐在桌边,手臂搁在桌沿上,坐立难安,脑里不停盘旋殷复颜白天里对她说的话。

醒悟?

她是该醒悟?或是该继续沉沦?

她不知道,真不知道。

手无意识地抚上依然平坦的小腹,那里有个小小的生命在成长,现在还什么都看不出来。生命就是这么伟大,也是如此奇妙。在没人发觉的时候,在他还不知道的时候,他就这样毫无预兆的,出现在了这个世上。

蓝羽妮摸着小腹,忽然就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廖习枫总嫌她胖,他嘴一向毒,说完了不一定能记得,可说的时候非常恶毒,好像真的厌恶一样。蓝羽妮很伤心,总说要减肥,美食当前却管不住自己的嘴。直到有一次,她替他修指甲,两人趴在沙发上,沙发很软,他们深深陷进去。他头枕着她的腿,伸出手任她修剪。他指甲很长,平时从不花时间打理,很不工整。她最擅长这样的生活琐事,并且乐在其中。殷复颜就很鄙视她这样的小女人情节。

先是拿剪子,小心地大概剪掉多出来的指甲,再用指甲锉打磨突起的地方。他的指甲很硬,要费很大的劲才能打磨圆润。她使劲捏着矬子,来来回回地和那难看的指甲做斗争,眼睛几乎成了斗鸡眼。

大拇指往往是最硬的,她最后才修,花了好长的时间才修好,放远了看,甚觉满意。她松开他的手放到他面前,表情有些得意:“看看,还满意吗?”

廖习枫张开五指,放在眼前细细打量。蓝羽妮眼睛都不眨地盯着他的表情,莫名地有些紧张,直到他眯起眼点头,她才觉得舒了口气。

“不错不错!我早说过你有当女管家的潜力。”

她大方地挥挥手,伸手去抓他另一只手,同时不舒服地动了已经麻木的腿:“你赶快起来,我的腿都麻了。”

他根本不听,重新闭上眼,享受得不得了。她无奈,又舍不得赶他,只得继续埋首于手里的工作。好容易十指都收拾干净,她动了下腿,已经完全麻木,一点感觉都没有了。而始作俑者却闭着眼睛,舒服得不行。她忍无可忍,只得勉强动动腿抗议一下。

“你起来啊,我腿都麻透了。”

“不要,你的腿肉肉的,枕在上面舒服得很,我才不起来。”

她一愣,他不是总嫌自己胖吗?

“你、你不是说我太胖吗?怎么现在又觉得舒服了?”

他依然闭着眼:“说着玩的话你也当真。胖胖的有什么不好,其他女人身上一点肉都没有,瘦得什么似的,有什么好?”

她高兴,忽然又不高兴:“别拿我和你以前的女人做比较,我又不是她们。”

他差点咬舌,好好的居然自己提起了以前的事,蓝姐姐最忌讳的事。

他终于睁开眼,讨好地拉着她的手:“哎呦,我的蓝姐姐,我早就知道错了,早就不去找那些女人了。我身边只有你一个,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那你以前嫌我胖,也是假的?”

他哈哈大笑:“当然是说着玩的,这种话你也当真。而且胖有什么不好,肉肉的枕上多舒服,更何况你又不胖。”

她心花怒发,看得廖习枫莫名其妙。

……

忽然无声而笑,她重新坐好。这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有心思想这些事。

门口传来开锁的声音,她触电似的立刻坐得笔直。

廖习枫往常似的进了门,换鞋的时候大概闻到了香味,欣喜地问向蓝羽妮:“是不是做了水煮肉片?”

水煮肉片是渝菜,他特别爱吃,于是她去学。她手巧,本来就有天赋,很快就上手。

她站起来,站到一半又坐回去,手指着桌上的菜,脸上却是苦涩的:“嗯,我刚做好的,还热着呢。你坐下来,我们边吃边说。”

他随后把外套放到一边,飞快地做好就开始动筷子,完全没有注意到蓝羽妮的话,更没看到,近得就在他对面的人,此刻却一脸矛盾。

“习枫,我怀孕了。”她很冷静地说出来了,起码自己这么认为。复颜说得没错,该来的总要面对,这孩子她要定了,不管他父亲要不要他。

如果、如果他不在乎,那真的是自己清醒的时候了。

廖习枫依然忙着吃菜,筷子一刻也不停:“你说什么?”

“我说,我怀孕了。”

他没忍住,一口汤就喷了出来,洒了一桌子,却顾不上擦。他瞪大了眼看着蓝羽妮,仿佛从来不认识她:“你说什么?”

她叹了口气:“再说多少遍都是一样,我有孩子了。”

他不可置信地向后仰着身子,眼睛越睁越大,仿佛吞了苍蝇一般打量着她,就是不说话。蓝羽妮也不主动开口,她主动了二十几年,早受够了。两人就这样,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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