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海兰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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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海兰珠- 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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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捉摸那位客人会是谁的时候,皇太极已经踏进了正堂。我忙欲跪地行礼,他却一把托住我已俯下的身体说:“不用多礼了,今日没有外人。”

我谢过他后才看清楚,原来他身后还跟着进来了一个‘小人’。

“叶布舒,还不快行礼!”皇太极严厉地冲着那盯着我惊讶发呆的小家伙说道。

“叶布舒给侧妃娘娘请安!”他被皇太极的声音吓了一跳,立马跪地磕头道。

我将他由地上拉起来说:“四觉罗不必多礼,请起吧。”

他小心的看了皇太极一眼,才慢慢地站了起来。

皇太极首先入了主座,然后对我们说:“你们也过来坐吧,都站着干什么!”

我坐到了他的左手边,叶布舒做到了他的右手边。身旁伺候的宫女便开始为我们布菜。皇太极时而与我闲谈几句,叶布舒却只是低着头,不敢多言;像只受了惊吓的小鹿,战战兢兢的。

我看看皇太极,又看看叶布舒,真是两父子啊!居然连吃饭的动作都如此酷似。

我笑着问叶布舒说:“四觉罗最近可有在读什么书吗?”

他惊讶得抬起头来看着我,那眼神充满了恐慌与无辜,然后小声地回我道:“太傅最近在教导我们《诗经》,所以——近来看的都是《诗经》。”他越回答越小声,想来是怕我会在皇太极面前告他的状。

我又故意搞恶地问他:“没读过什么万历年间的书吗?”

他的脸憋得越来越红了,径自低着头,小声地迅速回答道:“回娘娘话,没——没看过。”

他的表情令我忍俊不禁,故意拿丝帕掩面咳嗽了一声来掩饰偷笑。这个‘坏’孩子,人只有八岁,但是却对《金瓶梅》感兴趣,不吓吓他怎么会学乖!

皇太极显然是并没有听出我们对话中的乾坤,反而开口问叶布舒道:“说说你对《诗经》的认知来听听。”

叶布舒见皇太极出题,表情突然变得极度严肃认真的抬起头答道:“《诗经》是汉人历史上的第一部诗歌总集,总共收入诗歌有305篇,分为风、雅、颂三大部分。‘风’正解为声调,‘雅’乃正道之义,‘颂’则为圣祭乐歌。”

我赞许的看着他,回答得不错。

皇太极没表情地又问道:“你最喜欢《诗经》哪篇啊?”

叶布舒眼神炯炯的看着皇太极答道:“儿臣最喜欢《小雅。鸿雁之什》里面的‘庭燎’与‘采芑’。 夜如何其。夜未央,庭燎之光。

君子至止,鸾声将将。

夜如何其。夜未艾,庭燎晣晣。

君子至止,鸾声哕哕。

夜如何其。夜乡晨,庭燎有煇。

君子至止,言观其旂。”

不错!看来他也并不是一个不学无术,整日游手好闲被人伺候惯的主儿,这个只有八岁的孩子居然有‘鸿鹄之志’。我已经开始对他有些改观了。

皇太极也望着他满意地点了点头,说:“太傅教导的不错,你以后要更加用心学。”

叶布舒认真地点了点头说:“是。父汗!”

我插话进去说:“快些用膳吧,否则就不是‘夜未央,庭燎之光’了,而变成‘夜未央,菜食冰凉’了。”

他们听完我的话都笑了,我们一起开心地吃完了这餐饭。

宴席彻去,用过漱口茶之后,皇太极突然开口对我说:“叶布舒给你做儿子可好?”

我震惊得看着他,又看到同样一脸难以置信的叶布舒。我急切地对皇太极说:“国汗,这事可开不得玩笑,四觉罗是有亲生额娘的。”

“那又如何?如果你喜欢这孩子,他以后就跟着你,总比跟着颜扎氏来的尊贵。”他极其严肃地说。

看来他是早就有打算了,难怪今晚这顿饭吃得这样奇怪,原来他早有目的。但是这并不是‘尊贵’的问题,而是孩子只有跟着自己亲生的母亲才会感觉幸福踏实。但是他显然并不这么认为。

我还想劝说他打消念头,他却先一步对着处于震惊中呆若木鸡的叶布舒说:“你难道不给你额娘请安吗?”

叶布舒机械化的站起来,走到我跟前,面对我跪下说:“叶布舒叩见额娘。”

我看着他垂着头跪在那里,真难相信眼前的事实。这算什么啊!

我焦急地看着皇太极,还想开口说话,但是他却固执地抬起手来制止我出声,然后说:“海兰珠,这是我答应赐你的礼物,难道你想抗旨吗?”

我万般无奈,只能跪下说:“海兰珠不敢,海兰珠叩谢国汗恩典。”

他满意的笑了起来说:“很好!以后你就不用怕闷了。”

我已是无言,我就这样变成了一个‘强盗’,抢走的还是别人的儿子。看着叶布舒一脸伤心的表情,我心里说不出来的难受,这可让我以后如何面对颜扎氏啊!

正文 叶布舒

不论我们彼此多么的不心甘不情愿,我和叶布舒终是要变成朝夕相处。赐宴的第二天,叶布舒就带着他的‘家当’与贴身小太监搬进了我的宫里。素玛为他收拾了与我斜对面的一间屋子,屋子里面的东西都是现成的,本来也是每天有人打扫,所以叶布舒很轻松的就算在我这里安家落户了。我始终对颜扎氏有一种负罪感,但是却连跟她说句‘对不起’的机会也没有。因为皇太极严重地警告过我,不许我‘胡作非为’。于是我只有把所有对颜扎氏的歉疚转化成对叶布舒的关心。

叶布舒搬进我宫里的第一天,我们晚上一起用晚膳时,我问他:“你怎么看我?”

他停止了吃饭的动作,惊讶的看着我,显然是没听懂我的问题。

我又重复了一遍道:“搬进我的宫里,是不是应该先让我听听你对我的看法啊?我喜欢开诚布公,这里没有外人,你可以实话实说,没人会把我们的谈话传到你父汗耳朵里,也没人会怪罪你。你所要做的就是尽量说出心里话。”

他依旧是一脸不确定得看着我,眼神中充满了犹豫与惊恐。一个只有八岁的孩子,却这么难表达自己心里的真实感觉,生在帝王家,真不知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他最终还是小心的开口道:“额娘很——很—美丽。”说完还脸红的低下头。

我‘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这算什么看法?不过我也不打算为难他了,日后慢慢相处着看吧。

叶布舒是个很懂事的孩子,早晨起来第一件事就是过来为我请安,然后与我一起用早膳。之后他会由贴身太监陪着去书局,午饭则是与五觉罗,几个贝子一起在书局吃。书局一般要到申时,也就是下午大约四五点钟才会放他们出来。他回宫后第一件事情又是来给我问安。

他的出现反而使我的生活充实了起来,晚上我经常看着他读书写字,也会时不时地与他聊几句,他慢慢的也和我熟了起来。他由起初时战战兢兢的面对我,变成了如今经常在我面前呱噪书局里面谁今天挨了太傅的责罚,谁射箭骑马像只熊,谁又总是弄些新奇的玩意带进宫给他们玩。我总是认真地听着,分享着他的世界。

这天他未到未时便自己一个人跑了回来,居然连安都没有给我请,便将自己反锁在了卧室里。

我让素玛去敲他的门,他却不开,只是在屋里大喊道:“别理我,谁都别理我!”

我想他可能是受了什么委屈,便由他自己先冷静一下。

到了酉时,晚膳都已经备齐了,我又叫素玛去敲他房门,他竟干脆不应。

我别无选择之下,只好亲自去到他门前说:“叶布舒,你如果是个男人的话,就给我把门打开,把自己锁起来算是什么本事啊!你如果现在不出来,以后就永远也不用出来了,反正你也就是个不能面对问题的懦夫。”

说完之后我便故作生气地转身就走,他的门却‘哗啦’一声打开了。他呆呆得站在门口看着我。我转过身去看着他,他身上的背夹居然被撕了一个巨大的口子,棉花絮子都露在外面;他的嘴角也挂着淤青,脸上、身上都脏兮兮的。很明显,他与别人打架了。

我将他一把拉出门外,对他说:“先吃饭,其他事吃完饭再说。”

他反抗的甩开我的手,冲着我喊道:“我不要你管我。”说完还头也不回的往宫门口跑去。

我大喝一声:“站住!”他却并不听我的,反而跑得更快了。

我高喊道:“乌谙,彝达,给我截住他。”

两个小太监终于在他快冲出宫院门口的一刻擒住了他。他挣扎着大骂道:“狗奴才,主子的路你们也敢截!不要狗命了!放开我,快放开我!”

他这一闹,整个院子里面跑出来看热闹的宫女太监也多了起来。

我走过去他身边,甩手就是一巴掌,很清脆的一声,但是我却并没有用大力,求得只是个声音效果。

他挨了我一巴掌,反而安静了下来,但是却用气愤地眼神盯着我。

我吩咐道:“乌谙,去把宫门关起来,禁止任何不相干的人进出。彝达,把四觉罗带进饭厅。”我说完便转身先向饭厅走去。

素玛过来扶我上台阶,进入饭厅后,我小声对她说道:“叫看到的人都给我守口如瓶,否则别怪我没提前讲好规矩。”

素玛应了便去了,只留下我和叶布舒两个人。

他一动不动的杵在门口,也不看我,也不说话。

我坐到餐桌旁严厉的说了声:“吃饭!”

他固执的看着我,我也极其严肃地盯着他,他最终还是走到了餐桌旁,坐了下去。

我满意的冲他笑了笑,他却冷哼了一声。我夹起一块海棠卷放入他的碗里说道:“‘民以食为天’,再大的事情也大不过天去,所以先吃饱再说。”

他看了我一眼,便拿起筷子来开始吃东西了。我开心极了,只要他肯吃东西,一切就好说了。

我不停的往他碗里夹东西,他似乎是把食物当成了敌人一样,不论我夹什么给他,他都‘照单全收’。很快一顿饭便吃完了,感觉他的气也消了不少。我觉得是时候可以和他谈谈了。

“能告诉我今天究竟发生什么了吗?”我搬着凳子坐到了他的身边问。

他却低着头,不说话。

“不想说,我也不会勉强你,但是你最好知道不开心的事情憋在心里,是会生病的。就像是被人下了蛊一样,会越病越严重的。”

他难以置信得抬起头看着我问:“你是骗我的吧,这宫里不开心的事情经常发生,我也没有见着哪一个一病不起的!”

我冲着他温柔的笑着说:“那是因为大家都会选择把不开心的事情说出来啊!所以才不会中那要人命的蛊。”

他反驳道:“我更不信了,因为我额娘从来都不——”他突然不说了。

我好奇的看着他问:“怎么不说了?”

他露出了伤心的表情看着我说:“我已经不能再叫她额娘了,只能叫她‘庶妃娘娘’了。”

我看着他一幅快哭出来的表情,更深刻得明白了,不管我对他多么用心呵护,仍然是不能替代那一份原汁原味的母爱。

我轻轻扶了扶他的头,笑着对他说:“她永远都是你真正的额娘,这点是没有人能改变的,即使是你父汗也不行;因为你身上流着她的血。”

他十分认真地看着我问:“你真得这么想吗?你不介意我把她当做额娘吗?”

我摇了摇头道:“她才是你的额娘,而我只是个冒牌货而已。”

他不解的看着我问:“什么是‘冒牌货’?”

我自知失言,也只能解释给他说:“蒙古土话而已,就是‘赝品’的意思。”

他仔细琢磨了一下,居然咧嘴笑了。这是他今天回来第一次笑,我欣慰的也笑了,孩子的笑容是多么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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