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海兰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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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海兰珠- 第5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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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难以割舍

时间匆忙地在指缝间流逝,再一次春回大地了。三月的盛京已经告别了冬天的寒冷,迎来了万物复苏的季节。

也许是因为到处都是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欣欣向荣的世态,宫中每个人都是欢欣鼓舞地期待着即将来临的登基大典。哲哲与布木布泰更是以雀跃的心情等待着那个属于皇太极的重大历史时刻。

但是皇太极却是出人意料的心态平静,他居然比以前更繁忙了,不见任何轻松。他经常处理各部各旗递上来的奏折一直到深夜;有时甚至会通宵‘开夜车’,第二天大清早却还要继续上早朝,书房议政,接着批改奏折。

他的辛苦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却丝毫不能为他分担。即使是如此应该享受胜利果实的时刻,他却也丝毫不能倦怠。他身上背的负担太重,心中的鸿鹄之志更是远大;他为争夺这片江山,背后付出的心血辛劳绝对超乎常人的想象。

萨哈琳请辞了镶蓝旗的全部职务,济尔哈朗成为了镶蓝旗的新任固山额真。朝鲜的韩大使返回了高丽都城,因为朝鲜王李倧指派了新一任使节来朝贺皇太极的登基大典。韩烨杰,韩大使的独子,却留在了盛京。他三日前离开了萨哈琳的府邸,搬进了皇宫。

叶布舒昨天来问安时,兴致勃勃地对我说了许多关于韩烨杰的事情。原来韩烨杰是朝鲜已故王后清州韩氏的内侄,绝对的宗亲贵族,曾任清州水营中军。后来因为厌倦内部倾轧,远离了仕途,开始专心研究国家体制与天文地理。

看得出来,叶布舒十分敬佩韩烨杰的学识;他还拿了一部手写翻译本的《洪吉童传》给我看。《洪吉童传》我当然知道,很像是韩语版的《水浒传》。叶布舒说韩烨杰自己翻译了许多书籍,现在还在尝试学习蒙古语。叶布舒口中无所不能的韩烨杰,令我不禁想到了岳托以前提到他时那种不屑一顾的表情;同一个人却被截然相反的看待着,这倒是有点意思。

今夜已是丑时了,皇太极依旧埋首在一堆奏折以及法典书籍之中。他命令我先休息,可是他不睡,我又如何睡得着呢?

我披了件外衣,轻轻挪下床,踩上鞋,走到几案上想为他倒杯热茶,可是茶壶已是冰冷。我拎起茶壶向门口走去。

“你去哪里?”他威严的声音自我背后响起。

我回头看着他,他却依旧低首阅览着一本奏折。我走回他身边轻声说:“你居然不专心!——我去准备些夜膳与热茶,忙了这么久,你也该饿了吧。”

他终于将眼神抽离了那本奏章,抬头看着我不悦地问:“不是叫你先休息?”

“我自己也饿得睡不着,所以决定起身找点东西吃。”我的假话张嘴就来。

“叫素玛去弄吧。夜里太凉,你就打算穿成这样出去找生病?”他嘴里说着责备的话,心里却全是关切之情。

“我知错了,这就穿暖了再出去。太晚了,别吵素玛他们了,我为你亲手弄点儿夜膳难道不好吗?”我心里暖暖地问他道。

他露出了些许看扁我的表情反问:“你会下厨房?我没听错吧?你确定你做出来的东西能入口?”

我假装生气地狠瞪他一眼扔了一句:“咱们走着瞧!”便走出了卧室。刚走到外门口,就听到他自内室发出的开怀大笑声;我也发自心底地笑了。有时就想,我愿意付出一切去换他罕见的舒心笑容。

我刚踏进厨房,素玛便跟了进来。她边匆匆点了蜡烛边问我道:“主子可是要些什么?主子跟奴婢说一声即可,这里不是您待的地方。”

我看她依旧是穿戴整齐,便问她:“你还未歇下吗?”

“奴婢见主子屋里的灯还未熄,奴婢又岂敢歇息。”素玛总是这么恪尽职守。

“帮我的忙吧,我想亲手为国汗准备些夜膳。”我边对她说着,边开始环视这厨房里有什么可用的材料。

素玛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看来我是早就被烙上了游手好闲的印记了,每个人都当我是大蛀虫。我也懒得解释,走到果篮旁拿起苹果,柑橘便开始动工。

人类的新陈代谢速率在晚间处于低谷,高热量食物会加重胃肠负担。这个时候最佳的食品应该就是水果蛋羹。少许甜食不仅可以帮助身体补充能量,而且能产生抑制多巴胺生成的血清素,令疲劳烦躁的心情得到纾缓。

我对做水果蛋羹的步骤早已是驾轻就熟,再加上素玛的帮手,很快一杯颜色鲜艳的美味蛋羹就呈放到了皇太极的面前。

他看看摆在面前的食物,又看看一脸期待的我,疑惑地问:“这是什么?”

“保证没放毒,你尝尝看。若不好吃我认你处罚。”我自信满满地说。

他笑得无可奈何拿起汤匙,显然还是对我的手艺没信心。

看到他吃下第一口后惊讶的表情,我简直要在心里乐翻了。

他不肯相信地又吃了一大口,在确定好味道没变之后,他边点着头边看着我问:“不错!这是什么食物?为何以前从未见过?”

“这是个人独门自创,当然不会轻易外传于世。”我胡说八道着搪塞他,因为我总不能告诉他这是一种典型的法国甜点吧。

他伸出手将我拉入怀里,宠溺地说:“你这个妖精,你还有多少新奇的鬼点子啊?”

我回他甜蜜一笑,说:“你慢慢吃吧,我去给你热杯牛奶,你最近一直睡不好。喝点——”

他出人意料的伸出有力的手箍住我的身体,用一个热辣辣的吻截断了我所有的思绪。他的吻一向很霸道,都不允许被吻之人拥有自己的意识。我总是在他的亲吻中,一次一次的迷失自己,一次一次的沉醉不愿醒。

他的双唇离开的瞬间,又在我的鼻子,眉心处各落了一个吻;我沉迷地紧闭双眼,享受这穿越了四百年得来的爱情。周围一切都像梦般迷幻,但这份爱却是那么真真切切。

我将头贴上他的心口,他用手轻扶着我披散的长发,严肃且动情地说:“海兰珠,答应我,永远也不要离开我。”

我认真地在他怀里点着头,现在就算他要我的命我也一样会点头。记得以前怎么也不能理解像《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中那女孩一样偏执的爱,而现在我却真切的体会到了那种无所不能的感情。如果有一天是他呼唤我,我就是在坟墓里也一样会站起来的。这也许就是真正的‘至死不渝’,‘刻骨铭心’。

我缓缓睁开眼,不经意间瞥见了夹在书桌上奏折中的一张纸,上面写着一个巨大的‘清’字。我离开他的怀抱,抓过那张纸;难道这就是‘大清’这个国号的由来了吗?

他看着我一脸惊讶,好笑的问:“怎么了?这个字有那么大的魅力吗?”

“这个是?——”我迟疑地问。

“‘大金’将改国号为‘大清’。‘清’为天水,必灭‘明’火。”他说的淡然,但是却包含着征伐天下的雄心。

我看着他,又看了看眼前写着‘清’的纸张;心里突然‘咯噔’一下——这就是历史。他即将成为大清的第一位开国皇帝。什么都会变,但是历史的轨迹却不会改变。那么等到海兰珠的生命必需要画上句号的一刻,我和他又该何去何从?就算我肯为他放弃一切,命运又肯罢手放我们的爱一条生路吗?

我知道自己的心又被阴霾覆盖了,可是我不想自己受到波动的情绪影响到他,便匆匆找了个借口逃离了他的视线。我抱着双膝,蹲到了屋外的墙脚。每次都是这样,只要一想到和他的将来,我就感觉被压得透不过气来。其实我的心理负担一直都很重,不知道另一个世界中的父母在怎样过活?我极其害怕去想象妈妈流着泪水每日盼着我回家,更怕爸爸整天唉声叹气地陪着妈妈过着孤独终老的日子。此时我特别痛恨自己居然是独生子女,若是家里另有个兄弟姐妹可以替我照顾父母,那么当我守着他的时候,还有人可以为我免除少许的负罪感。

我注视着屋子里面透出来的烛光,更可怕的是我清楚就算知道自己将来没好结果,我还是无法轻易地离开他。就算拿全世界和我换他,我也不换!我的心里面,脑袋里面装得满满的都是他。可是我的父母呢?没有我,他们怎么办?如果天平的两端,一边摆放父母,一边放着他,我又该如何选择?

当我带着难以平复的自责情绪再次回到卧室的时候,他依旧低首在书写着什么。我没有打搅他,悄悄地爬上床,胡思乱想中浑浑噩噩地睡着了。从小就很少做梦的我,居然在梦里看到久违了的那个世界。

我见到了自己,我居然躺在医院的病房之内,周围是一片白色的恐怖,空间中充斥着浓烈的消毒水的气味。我最害怕医院那种特殊的氛围,我想拉那个躺在病床上的我起身离开,但是我发现那个我根本动不了;我的身上居然插着呼吸器,监视器以及胃管。

我害怕的松开手,那个毫无生气的我好恐怖。我仓惶地想转身离开,却隔着重症监护病房的厚厚玻璃看到了母亲挂满泪水,憔悴绝望的面孔。

这还是我的妈妈吗?还是那个一向保持光鲜,无忧无虑的母亲吗?许久未见,为什么如今的母亲却是面色焦黄,无神的双眼被黑色的线圈包围着?妈妈瘦了许多,一直嚷嚷着要减肥的她现在终于如愿以偿了?可是妈妈也显得苍老了许多,我不要见到这样的妈妈。我要以前那个光鲜亮丽的母亲!

妈妈期盼且恐惧地紧紧注视着躺在病床上的那个我,泪水一颗颗地顺着脸颊滑落。她顾不得擦拭泪水,嘴里不停的念叨着什么。我隔着厚厚的玻璃根本听不清,我注视着母亲的嘴型,努力破译着她口中的话。

“海蓝,不要离开妈妈。求求你,不要丢下父母不管。海蓝,你快回来!没有你,妈妈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求求你,快回来!妈妈愿意付出一切,只要你能回来!”妈妈的泪水滑入口中,酸涩艰难的一字一句地说着。

我深吸一口气,泪水瞬间破堤而下,我颓废地一步一步的后退,直到身体撞到了病床上。我回头看着那个依旧躺着像死了一样的我,又望着病房外脆弱不堪的母亲。我心中充满了惧怕,失声痛哭了出来,我好害怕这样的母亲会倒下。

我冲过去大喊着:“妈妈,海蓝在这里。海蓝不走!海蓝哪里也不去。妈妈不哭!都是海蓝不好!妈妈——”

“嘘!——嘘!——”下一秒钟,我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揽入了温暖的怀中。皇太极温柔且充满磁性的声音传进了我的耳中:“发噩梦了是不是?不怕!——不怕!我在这里。”

我缓缓睁开双眼,强烈的烛光刺进来,我见到了入睡前熟悉的一切。这里不是现代,不是医院,这里没有母亲,只有他。我恐惧地伸手紧抱住他,将泪水统统埋进他宽阔的胸怀中。

他的手在我后背上不停的轻扶着,试图顺服我被噩梦挑起的激动情绪。他用下巴抵住我的额头轻声地问:“做什么噩梦了?把你吓成这样。你刚才一直不停的哭,不停的乱喊。怎么叫你都不醒。”

我在他胸前摇了摇头,不知该怎么回答他。这是我这辈子做过最恐怖的梦,我害怕梦中的一切,可是这个梦居然如此真实。母亲梦中的话字字灼伤着我的心。

他轻轻拉开我,用手抬起我的头,让我注视着他。他眉头紧皱,一脸担忧的问:“你刚才一直在喊‘玛玛’。可是你想你阿玛了?你想家了?”

我点点头,泪水始终没停过。我当然想家,当然想念父母。我心中背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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