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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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间一梦- 第4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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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玉听了笑道:“看看,我借别人的东西做人情,反倒落了这么些好处,既如此你就每样给我留出一个罢,再挑一个百蝙流云的香囊给珍哥儿。”

怡人连声应了,又道:“这些时日我冷眼瞧着,老爷太太待姑娘比亲生的还亲,姑娘对梅家也好似早就熟悉了似的。”

婉玉道:“这人间本就有‘缘分’一说,是我跟这儿有缘罢了。”

两人正说着话儿,忽然门帘子一掀,采纤急匆匆走进来道:“大爷不知怎的突然回了府,正在前头跟太太闹僵起来,姑娘快过去看看罢!”

婉玉登时一惊,立即起身赶了过去,走到门口便听见梅书远大声道:“既是给我成亲又为何瞒着我?张家的姑娘我连话都不曾说过几句,又差了这么多岁,怎可能是良缘?”婉玉进屋一看,见吴夫人坐在炕上气得面色发白,梅书达和吴其芳早已走了。梅书远正站在屋子当中急得乱跳,忍住不向吴夫人发狠,便指着身边下人骂道:“你们一个个儿都当我是面捏的还是泥塑的?这样的大事都不知我一声,我要你们何用?真该都拖出去卖了,省得放我眼前糟心!”

吴夫人大喝道:“这是说的什么话!你这是指桑骂槐的说我让你糟心呢!我且告诉你,我让你糟心也罢,不让你糟心也罢,这喜事是非办不可了!你岳丈大人在前线立了军功,皇上听闻他小女儿要出嫁,和皇太后亲自赏了好些东西,明儿一早宫里的大太监就到。你若在这个时候让梅家没脸,便赶紧找根绳子勒死我罢了!”

梅书远道:“只为这婚事,我苦苦求了母亲这么些年,难道崔姑娘是洪水猛兽?为何母亲就是不准她进门?儿子不敢埋怨母亲,但又实在不愿娶张家姑娘,不如去找根绳子将自己勒死,既保全了梅家的体面,也落得个干净!”说着便要往外跑,慌得下人们一把将梅书远抓住。

吴夫人骂道:“孽障!你这是要翻了天不成!你勒自己前,先勒死我……”说着泪便滚了下来,哭道:“不争气的儿,竟被个女人拿住了魂魄,我怎就生了你这么个孽障!”

梅书远在吴夫人跟前“噗通”一声跪下来道:“但凡上刀山下火海,娘亲命我去,我绝无二话,但唯有这件事,我……我怎能对不起崔姑娘……”

吴夫人冷冷道:“你拿她捧得像仙女,便将自己老子娘视作粪土了?既如此你便赶紧收拾了滚出去,如后莫要认我和你爹爹,只跟那小娼妇在一处快活,我只当我从未生养你罢了!”说完心里又恨又苦,抄起手没头没脸的狠狠打了梅书远几下。

梅书远跪在地上低着头生生受着,婉玉恐母亲气坏身子,又怕闹僵了无法收场,先将下人们全都打发出去,而后上前抱住吴夫人道:“娘亲莫要再气了,原本是办喜事,合该一家人高高兴兴的才是。”又在吴夫人耳边小声道:“哥哥是不知紫萱的好处,待成了亲一起过日子了,哥哥自然能回心转意,娘何必跟他费这一时的唇舌呢。这婚事连皇上和太后都惊动了,他想不娶都不成,日后慢慢磨他的性子,哥哥又是个极重情义的人,也不会薄待嫂嫂。崔雪萍那贱人若是还敢掀什么风浪,咱们慢慢收拾便是。”

这一番话劝得吴夫人心里略好过了些,一把握住婉玉的手,泪眼朦胧道:“我这当娘的还不是全为了你们好,你们过得好了,即便让我死一万次我也情愿。”说完低头一瞧,见梅书远正跪在自己跟前用袖子拭泪,想起大儿子向来人品出众又极其孝顺,看他这番模样又心疼起来,放软了声音道:“张家姑娘不论家世,就单说模样、性情、才干也都是百里挑一的,不信的话去问你妹妹。”说完推了婉玉一把,连连使眼色。

婉玉马上道:“我跟娘的眼力决计不会错的,别看她爹是武将,但她文文雅雅,还会一手好丹青,笛子也吹得好,是个琴棋书画都精的女孩儿,清清白白的,品格和气派不是小门小户浅薄之辈可比。你见了就知道,比那劳什子的崔姑娘强上百倍。”

梅书远本就因父母私自定下亲事而在气头上,又听婉玉说“小门小户浅薄之辈”、“清清白白”等语,显是意有所指,暗讽崔雪萍去的,登时大怒,脑子一热未想言语轻重,冷冷道:“妹妹快莫要说你和娘亲的眼力,若是眼力好又怎会相中杨昊之那个空有皮相的无耻之徒?我的眼力再不济,也不会寻个意欲谋杀亲夫的女子回来!”

婉玉听了这番话登时气怔了,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吴夫人气得浑身乱颤,早已起身扬手便打了梅书远一记大耳刮子,恨声骂道:“孽障!你说什么混账话!”

梅书远话一出口便知道自己造次,开始后悔,见婉玉哭了也不由讪讪的,暗道:“妹妹先前所托非人,我还拿这事刺他,真真儿该死了!”故一句话都说不出,只管站了发呆。

此时只听吴夫人高声吩咐道:“来人,将大爷带回去休息,还有五日便是大喜的日子,这些天大爷要好生歇息,没我的命令,不准让他出府,外头的客,一律回绝了,不准让见!”又把梅书远贴身的小厮、长随、丫鬟叫到跟前训斥,说了盯紧了大爷,这几日若是出了事必打断你们的狗腿等语。然后回头百般安慰婉玉。

此时下人们将梅书远簇着回了房,丫鬟们打来水伺候婉玉洗脸,又将玉膏和胭脂水粉等取来。婉玉想起梅书远说的话愈发堵心,更把帐算到崔雪萍头上,呆呆的出起神来。

        第二十回【上】

且说婉玉洗了脸,方才收拾心绪告辞出来。新 刚在吴夫人面前,她含着伤心不敢表露,待走到园子里方才撑不住哭了起来,倒将怡人唬了一跳,忙连声询问,婉玉只是摇头,一边拭泪一边往前走。

梅书远离了吴夫人房却未走远,在树丛后头见妹妹一边哭一边走,心中登时不是滋味,连忙跑了过去,深深作揖道:“好妹妹,刚才是我气迷了心,满嘴里胡说八道,妹妹只当我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千万莫要跟我一般见识。我给你赔不是了!”

婉玉别过脸道:“横竖你心里头只念着那个崔姑娘,现在连带我跟娘都让你看不顺眼了……莫非你的心让猪油蒙住了?你可知道崔雪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梅书远叹一口气道:“妹妹,我心里也难受得紧。其实雪萍是个极聪慧极清俊的好女孩儿,她的事情我都知晓的……”说到此处看了婉玉一眼,将她单独拉到清净之处,低声道:“她并未瞒着我,自打头一开始便对我说了,她十四岁的时候被歹人坏了清白,为此整日里不敢见人,还寻死过好几回,若是我因此不愿娶她,她也毫无怨言。。。。。。雪萍太过可怜命薄了些,她生得好,又极有才艺和见识,却遭遇此大不幸,我怎能就因此嫌弃她?反要对她更好些才是。”

婉玉听了心里一震,暗道:“这崔雪萍果然是有手段的,知道哥哥心软,一下子便掐了他的死穴,可恨,可恨!”口中试探道:“她其他事儿你倒是知道不知道?我听外头每每有许多风言风语,传得不甚好听。”

梅书远皱了眉道:“既然是风言风语那必不是真的,都是旁人穷极无聊乱嚼舌根子,妹妹从来不是说歪话的人,旁人乱传之事岂可当真?”

婉玉心里头冷笑,但点了点头,再不多说。梅书远又道:“雪萍等了我这么多年,委实不容易,娘就是嫌弃她不清白才不肯点头让她进门,这一拖竟这么久了……”

婉玉道:“可如今跟张家的亲事已经订下,连皇上都知晓,所以这事是决计不能改的了,哥哥欢喜也罢,厌恶也罢,都要将紫萱娶进门。”梅书远听罢长叹一声,久久无言。

婉玉观其神色,便知哥哥心里再不情愿,但也默认了这桩亲事,便又接着道:“我先前便因为所托非人,找了个忘恩负义之徒,落得如今这个下场。我原想着哥哥是个重情义的正人君子,跟旁人不同,但眼下你眼中就只有一个崔姑娘,连我和母亲都让你看着讨嫌,日后保不齐张家姑娘也如我一般……”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

梅书远急道:“妹妹这是说得什么话?我怎么能做伤天害理之事?妹妹竟这样想我,这岂不是让我再没有立足之地了?”说完又是一声长叹道:“若是成亲了,我自然会善待她。只是太亏欠雪萍……”说着心里发酸,眼眶通红,又对婉玉深深作了个揖道:“好妹妹,哥哥央你一件事,求你在娘跟前多说几句雪萍的好话,求娘允许我日后将雪萍纳进来,妹妹你千千万万要答应才是。”

婉玉微微挑了挑眉头,笑道:“崔姑娘等了这么些年,就是为了嫁进来做妻的,她向来心高气傲,又怎会愿意屈居人下做个小妾呢?哥哥这样说岂不是小看了她?再者说,咱们梅家是有家训的,若非妻不能生育子嗣,方可纳妾收房,哥哥莫非忘了不成?”

梅书远连忙道:“原先雪萍跟我说了,若是能与我在一处,即便是作妾也甘愿。 但我因想着万不能委屈了她,这才未同意罢了。爹爹向来不理内宅,若是娘肯答应,我再去求爹爹同意便是。”又央告道:“娘一向最疼妹妹,求妹妹帮一帮我罢!我怎能让人背后戳脊梁骨,骂我是忘恩负义始乱终弃之徒!”

婉玉暗道:“先哄哥哥将这亲结了再说。”便假意答应道:“成了,我答应你就是了。”梅书远大喜,千恩万谢的作了几个揖才罢。

婉玉别了梅书远,暗想道:“因婚期订得急,也太忙乱了些,故而一时之间未顾得上那娼妇,可恨她又小心谨慎,做得滴水不漏。与她有染的均是大家公子,也不好差遣,而且此时即便说了,无凭无据,哥哥也不会信服。这些时日我是想了几个主意,可细一琢磨又觉得不好,真真儿是……”婉玉正在犯愁,这时有管事的婆子前来领牌子,便只得丢开了心思,转了回去。

闲言少叙。这一日便是迎亲大喜之日。自寅时起,梅府上下灯火彩明,光彩夺目。卯时一到,立即燃了鞭炮,更伴有鼓乐齐鸣。四班小戏耍百戏给众人看,比庙会还要热闹十倍。往来官客眷属不消细说,王孙公子不胜枚举,更有配刀挂剑的武将,车水马龙,浩浩荡荡,车马轿子蜿蜒了整整一条街不止。梅书远身穿喜服,骑高头大马,将花轿迎接而来,身后跟六十四名红衣家奴,另有吹吹打打的乐师与抬嫁妆的下人,总有二三百人,气势非凡。旁人观之无不指点赞叹,一时间路旁亦人头攒动。

待接入府中,点吉时新郎新娘拜堂,鞭炮齐鸣,震耳欲聋。

婉玉在府中一刻也不能得闲,因不忍吴夫人太过操劳,故而府中之事大半落在她身上,日夜不闲,妥帖筹划,约束下人,往来之人见了都暗暗惊奇。

婚礼直热闹了一天方才散了,婉玉身心俱疲,茶饭都未用几口便胡乱睡了。第二日清晨起床,梳洗打扮停当便去吴夫人院中请安。待进正厅一看,只见梅海泉和吴夫人正端坐于上首,梅书达站在一侧,紫萱跪在地上,正托着茶碗献茶,梅书远则跪在另一旁。

婉玉细细端详,见紫萱身穿大红底子带立领五彩缠枝迎春刺绣垂络子流苏云肩,大红底子五彩缠枝迎春刺绣圆领袍,头戴大红的宫花,并插一支大龙凤金步摇,脸儿上施了脂粉,带着新媳妇的喜气和羞怯之情。梅书远亦是一袭红色直身,在一旁跪地磕头。婉玉见二人神情均无异样,这才舒一口气。

吴夫人将茶接过来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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