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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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缘- 第3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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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花静静地看着她们。

曾经,她们也是好姐妹。

那时候,何曾想到今日?

杜鹃看也没看她,先打量邱公公等人。

最后目光落在黄元身上,定定地看着。

黄元也深深注视她,目光温和,令她安定。

莫名的,她有种极熟悉的感觉,心下自嘲:都这时候了,还惦记李墩?于是收摄心神,对他微微一笑,点点头,再转向邱公公。

黄元目光一闪,飞快敛目。

邱公公一整身形,咳嗽一声,对旁一伸手。

他身后一个小太监立即走上前来,双手捧一个朱红长木匣子,弯着腰,高举在头顶。

邱公公揭开黄色封条,从匣内取出一卷轴,尖着嗓子拉长声音道:“黄……杜鹃姑娘接旨——”

杜鹃定定地瞅着那圣旨,不出声。

邱公公等了会,不见动静,催道:“姑娘?”

赵知府也轻声道:“杜鹃姑娘!”

黄元却没有出声,只静静地看着杜鹃。

杜鹃看了会,才将目光挪开,看了邱公公一眼,然后退后一步。慢慢跪下。

邱公公就大声念起圣旨来:

奉天承运

皇帝诏曰:

荆州府治下山阳县泉水村黄杜鹃,乃已故炎威太子之女……

念完后,院子里一片寂静。

好些人没听懂,林大猛等少数人都听懂了,如被雷击。

简而言之。杜鹃是已故太子秦炎和安国衍庆郡主高颖之女,当今正元皇帝的孙女,圣旨命她立即进京,原因却没一字未提。

杜鹃自然也听懂了,何况她早从任三禾那里知道了。

她又问了邱公公几个问题。

亏得邱公公是宫中的老人,因此能仔细对她解说。

解说完了。便道:“姑娘,请接旨!”

将手上圣旨往前一递。

杜鹃站起身,却没有接圣旨,而是扬声问出一连串的问题:

“这么说,我爹以前是太子?”

“是!”

“可曾被废除过?”

“不曾。”

“我爹可曾谋反?”

“不曾。”

“他逝后封号是什么?”

“故太子受封为威烈亲王。”

“我娘是安国衍庆郡主?”

“是。”

“她还被海外新大陆新安国皇帝舅舅封为衍庆公主?”

“是。”

“我爷爷是当今皇帝?”

“是。”

“我奶奶是当今皇后?”

“是。”

“我叔叔是勇亲王?”

“是。除勇亲王外。姑娘还有其他叔伯。”

“我外婆是安国静宜长公主、第一代青龙王小女儿?”

“是。”

“我外公是安国忠义郡王之子?”

“是。”

“我大舅爷是安国皇帝?”

“这……如今已经传位,安国现是安顺帝执掌……”

“我小舅爷是新安国皇帝?”

“是。”

“我还跟大靖白虎王、玄武王、当朝宰相都是亲戚?”

“是。”

邱公公一边擦汗一边回答,自己都觉得晕了。

一是因为关系错综复杂,二是被杜鹃数得心惊肉跳。

这样一个人,他却奉命来“带”她走,真是轻不得、重不得!

杜鹃越问越高声,也越愤怒。

她忽然将目光对准昝虚妄等人喝道:“跪下!”

昝虚妄凛然,他怕是几个军官中最熟悉杜鹃的了。也早知内情,因此立即走出来屈膝跪下;刘将军和胡佛手还犹豫,一时反应不过来。因为来此之前,他们还不明白杜鹃的身份,眼下知道了,但既然奉旨拿人,有什么好顾忌的?

杜鹃笑道:“你们两个,上次欺辱了我不跪下赔罪?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何况我不是奴才。千真万确的大靖皇室子孙。这天下最强盛的三国都由秦家掌控,巍然耸峙于海内外。目前还没有崩塌的迹象。大靖皇帝如何处置我,那是天家的事。你们身为臣下,竟敢如此藐视我?”

此言一出,连赵知府都坐不住了,和黄元一齐跪下;刘将军和胡指挥也急忙跟着跪下;邱公公要跪,却因为手捧圣旨不能跪,急忙道:“姑娘请接旨……”

杜鹃不理他,只盯住昝虚妄等人,“昝指挥?”

昝虚妄沉声道:“姑娘息怒,我等原是奉命行事。”

杜鹃笑道:“奉命不奉命的,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上次要是我差一点儿就被你弄死了。不过,现在咱们不比个人本领,先比家世,比爹娘,比祖父母,外祖父母,叔叔伯伯、七大姑八大姨……”

昝虚妄沉声道:“微臣不敢与姑娘比家世。”

杜鹃忽然又不理他了,转身对神色木然的槐花道:“你要带人抓我?可让你失望了。我便是落魄的凤凰,也不是你这只鸡能比的!你屡次弄手段害我,犯了王家家法,被放逐深山还不知悔改——”说到这她停下,将目光转到黄元身上——“黄元,似王槐花这等情形,家法国法一齐犯,该当何罪?”

黄元顿了一顿,似在思索,跟着就扬声道:“只她以下犯上、使诡计害皇家孙女这一条,就足以处绞刑。”

杜鹃高声道:“那还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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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至少三更,亲们能给我四更的动力吗?

☆、第403章 天伦难觅(二更)

黄元便向赵知府抱拳道:“赵大人,此事还需大人处置……”遂将槐花历次所做之事一一列举出来,说到八斤那件事的时候,附耳低语——这是不能当着人说的。

赵知府目光凛然,对侍立一旁的差役们喝道:“将王槐花拿下!”

就有一个捕头带人上前,将槐花双臂扭住。

槐花怔怔地看着杜鹃,似乎还不敢相信。

情势急转直下,她还有些接受不了;还有,她没想到杜鹃也会这样恨她;一时又想:若是她还像以前一样和杜鹃是好姐妹,会怎么样呢?

杜鹃看着面如死灰的槐花,硬着心肠道:“就地处置,以警示民心!”

赵知府略一犹豫,邱公公便发话道:“赵大人,似这等不知羞耻的刁民,还不秉公处置?便是皇上听了,也要即刻下旨处死!”

现成的机会他怎不逢迎!

就如杜鹃说的,皇上如何处置她,那是皇上的事,眼前她的身份就不容任何人忽视,这村姑居然敢谋害皇孙女,死几次都不够;还有,这皇位谁知将来落在谁家?要是被勇亲王夺了呢?

赵知府便起身,一整官袍,正容坐到椅上,然后一一传令村民出面作证,命随从文书笔录下槐花罪行,然后判决当众绞杀。

槐花被拖到院外,一个衙役不知从哪弄来一条绳索,缠在她颈上,用力勒紧……

“槐花……”

静默的人群中发出一声惨叫,跟着就被人捂住断绝。

王家人此时半句话不敢说,命族中人将槐花爹娘拉回家,唯恐出事。实在是天家离他们太遥远了。远得兴不起一丝怨恨的念头,何况槐花也是自作孽。

林太爷看着杜鹃,老眼中光芒闪亮。

村民们都暗自吞咽口水,大气也不敢出。

女娃们刚才还在羡慕槐花风光,谁料转眼就阴阳相隔。一个个看着杜鹃,只觉得又熟悉又陌生,又敬又怕。

胡指挥冷汗涔涔,不知自己将要怎样。

然杜鹃却没有理他,也不叫他们起来。

她又把目光投向邱公公。

邱公公赔笑道:“姑娘,圣旨……”

把手往前送。

杜鹃摇头道:“我不接。”

邱公公急了。叫道:“姑娘怎能不接旨呢?”

赵知府也委婉劝道:“姑娘还是先接了圣旨,去到京城再做打算。也未必……”

“邱公公,赵大人,我出生时多大了?”

杜鹃打断他的话,问二人。

二人听了傻眼:“姑娘出生时。自然不满……不足……就是刚出生,没有岁数,有也是虚岁!”

黄元却道:“姑娘出生时,懵然不明世事。”

杜鹃又问道:“我这十几年可曾犯过国法?”

邱公公忙道:“姑娘心地善良,不曾犯法。”

杜鹃便高声质问道:“那凭什么拿我进京?”

赵知府忙道:“不是拿,是请。”

杜鹃冷笑道:“请我进京干什么?”

赵知府就哑然。

邱公公便赔笑道:“姑娘,此乃皇上……”

杜鹃大声道:“我不接旨!”

她说完大步走向林家上房,在廊檐下站住。回转身子面对院里众官员和官兵们昂然道:“本姑娘一不曾犯国法,二不是谋反余孽,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凭什么拿我?”

邱公公和赵知府怔住,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黄元却垂眸,眼观鼻、鼻观心,巍然不动。

好一会。邱公公才为难道:“姑娘,当初太子殿下他……皇上……圣旨不可违!”

杜鹃厉声道:“我父亲与我母亲私奔。等于放弃皇位,皇室不容。已经逼迫他们致死,剩下我一介孤女在这深山,与猎户樵夫为伍,碍着谁了?既不想认我,宣我进京做什么?为了皇位?真是笑话!天下有德者居之,利用我一介孤女兴风作浪,秦氏子孙什么时候堕落到如此地步了?到地下,他们有何面目见秦氏祖先?远的太祖高祖皇帝就不说了,就说先皇英武帝,与堂弟青龙王争夺天下时是何等襟怀!青龙王一代英雄,开创安国,虽然后来臣服于大靖,其英雄气概也无人敢质疑。安国现今虽然自立,但青龙王仍在皇室太庙享受供奉,谁敢视他为敌?今日,我爹娘分别身为他们的孙子和外孙女,我怎肯受这等屈辱!”

赵知府和邱公公等人听得心惊肉跳,又急又怕。

可是又不能阻止杜鹃,这时候说什么都是错,也不敢随意乱说;还有,已故太子放弃皇位和安国衍庆郡主私奔的事虽然京城已经传开了,民间却还不知情,杜鹃居然也嚷出来了,怎不令他们心惊!

邱公公急得喊:“姑娘……”

杜鹃冷然道:“公公别慌,我不为难你。”

说完朝外喊道:“小顺,把箱子拿进来。”

外面响起高声应答,一个少年托着一个古色古香的木箱走进来,放到黄元面前的茶几上,然后退回到人群边站定。

杜鹃便对邱公公等人道:“我自认无愧于心,这圣旨,我不接。但是,从私情论,当今皇上是祖父,我为孙;从公论,他为君,我为民,我不能抗旨也不能违抗长辈命令。请公公回禀皇上:这是我在高山之巅种出来的茶叶,名‘凤尾茶’。我亲手种的,亲手采的,亲手炒制的。这里总共有十斤,分别送给皇上和各位叔伯皇亲。这是我身为秦家女儿唯一能尽的孝心——求他们放过我!京城,我是不会去的;皇家的富贵,我也不敢奢望。若这样还不能让皇上收回成命,那时只要再派人来传一道旨意,我就在我爹娘当初跳崖的地方跳下去。到地下去找他们!”

她的声音没有悲伤,没有愤恨,仿佛说再平常不过的事。

林家院子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上千人,鸦雀无闻。

绞杀槐花引起的恐惧早被抛开。一股悲凉的气息悄悄在院中流淌,人们望着廊檐下那个直直站立的少女,拥有天下最尊贵的身份,此刻却孤单无依。

饶是邱公公见惯了皇宫的争斗,此刻也不禁哽咽道:“姑娘……”

杜鹃挥手道:“你们,回去吧!”

邱公公和赵知府相对。都无奈叹气。

看这情形,是带不走杜鹃的了。

也不能逼她,她都放出那样话了,若是逼得她有个好歹,谁也担当不起。

杜鹃说完就不再理众人。走向支撑廊檐的圆柱。

双手抱住,只一纵身,就攀了上去。

几下攀援,就翻身上了林家正房屋脊。

众人都呆呆地向上仰望,不知她又要干什么。

杜鹃坐在屋脊上,从腰间抽出洞箫,放在嘴边吹奏起来。

黄元只听了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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