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比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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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比昙花- 第10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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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莪闻言轻抬双眸与他对视,二人目光交动纠结,便如同在做一个较量一般,许久,东莪柔声道:“那年在盛京城外幸好得到您的相救,帮我逃过一劫,其实这些年来,我因为当日曾向您隐瞒姓氏,还时常觉得耿耿于怀,如今能与您相遇,又得到这诸般谅解,实在是感激不尽,又怎么会还有欺瞒您地事呢?”

杨谦沉沉看她,点头道:“你能这样想就好了,淮儿打小便跟着我,对我来说他就像亲子一般。这孩子虽然随着我在江湖奔波,可是他生性纯朴,说到辨人处事,却还学不到我的半成。我不求什么,只是一心想护他周全而已!若是说了什么让你为难的话,你也要明白才好!”东莪轻轻点头。

杨谦地目光还是在她脸上停驻了一会,这才转头道:“外面风大,你也不要呆得太久了,早些回屋里去吧!”东莪忙答应了,他这才朝寺内去了,东莪目送他的背影离开,不由得轻轻叹气,想起他那满是探研,让人不安地眼神,她只觉心中微微摇晃,几乎开始怀疑自己地这个决定了。

史承戟等人不知怎么回事,天色渐暗也没有看到他的身影,再过了一会,连叶开慈苦一支人马都已到了,东莪不免坐立不安,郑淮看出她地心事,更是一趟趟地往返于寺院与她所住的小院之间,帮她打听消息,可是走了几回也没有消息,也不由得有些垂丧,看看东莪的表情,郑淮道:“你别担心了,他们的路线较远,路上耽搁的时间便多些,再过一会,必然会到的”。

东莪微微点头,没有说话,他又道:“我刚刚已经和师傅说了,他说他已经派人出去顺着来路打探,这会想必已经碰到了,正向这赶呢!”东莪抬头看他一眼,不禁笑道:“他们那么多人,有什么可担心的,我没有担心,你也别再着急了,”郑淮笑道:“我看你不说话,心里就有一些不安!”东莪遇到他的眼神,脸上微微一红,便低头不再说话。

郑淮将桌上的烛火挑亮一些,道:“对了,今日我问过师傅,昨夜在长安寺,他们看到寺院被围,急忙冲上山去,清兵虽然人多,却也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当头的死了一些,后来的也就都逃了。他虽不知谁是巴代,可是在尸体之中也没有看到品阶不同的清兵,看来是让他给溜了。这家伙还真是命大,愣是让他跑了两回,不过,你放心吧,以后一定有机会抓住他的。”

东莪心下寻思,这巴代即知自己身份,如今看来又是得了皇命,若是不能除掉此人,终是一桩心事。可是若是让杨谦抓到了……那后果却更是不堪设想,要怎生想个法子将此人杀掉,却又不能让他开口说话呢!她一心想着自己的心事,猛一抬头,却见郑淮目不转睛的正看着自己,不觉脸上又是一红,道:“你怎么了?”

郑淮也有些发窘,笑了笑道:“我看你在想事情,便没有打扰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东莪道:“这个巴代,真是有些让人伤脑筋,我只想永远不再遇到此人,又想能尽早遇到他,可以将他杀了,报我巴安爷爷的大仇。”郑淮道:“放心吧,你一定能如愿的。”

他看看东莪,忽然又有些欲言又止,东莪看到他的神情,便问他是什么事,郑淮沉吟了一会,道:“说也奇怪,好似我见到的人都有仇恨在心,我虽然不甚明了,可是自小也是看的多了。”他看看窗外的夜色,又道:“像我爹爹,我师傅,还有许许多多的人,都是怀着这样的心绪过活,我亲眼所见,这仇恨之心是如何灼烧他们,使得他们日不能安夜不能寐。我从未向人提起过这个……”

他看东莪一眼,面露自嘲神色道:“我若是这般说了,只怕他人会觉得我没有忠烈之心,自强之力,可是……我确确实实时常会这么想,方才,我看着你的神情,忽然又想起此事来了”。

他面向东莪,道:“我不知道你有些什么仇恨,扬州初遇之时,我每时每刻都想知道真相,希望你能够告诉我,可是……可是这些日子以来,我忽然有一些害怕知道了,不知是为什么,总之我觉得自己不再那么迫切的想要知道一切,你明白这是为什么吗?”东莪向他怔怔凝视,只觉心中隐隐有刺痛之感,看着眼前这个温文少年,说不出话来。

郑淮叹道:“东儿,其实……我没有和你提起过,我并非嫡出,我的生母并不是现在的母亲,只是在生母逝世之时才将我交给父亲的,家中长辈许多人都知道此事,因而我自懂事起,便不太愿意呆在家中,一直缠着师傅带我出来。”东莪一怔,只见他眼中闪过一丝哀伤,又道:“后来有了小弟,我就更明白了自己与他的不同之处。可是,就算有多少不如人意,我从未想过要去怨恨谁,”他看看东莪,却笑道:“当然了,我的这些小麻烦与你相比,一定不值一提,只是回程在即,我忽然在想,若是大家都能摒弃成见,放下心中的包袱,岂不是好!”

第三节  扬镳(上)

二人在寒风中静静对望,这夜色越来越浓重,使得山谷与天地之间,渐渐地几乎看不到一线分隔,浑沌地无边无际的黑幕将这两个少年团团围困,个人的力量真是渺小之极,何况在这样的时候,仿似就连想要看清眼前之人都变的异样困难。

史承戟依稀分辨东莪纤小的身影,可是无法看到她的脸颊,只朦胧见她垂头不语,便叹道:“其实咱们之间……不需要隐瞒什么!我明白你先前所做的一切,换作是我也许也只能如此,可是……从今往后,不要再自己独自承受了。你根本承担不了,我也好、郑公子也罢,便是蒙必格也是一样,我们都可以为你分担。”

他的声音带着一点鼻音,不由得用力吸气,道:“可是你要明白,便是真的去了厦门,你能做的也是微乎及微。我不知道你都有些什么打算,但是思及种种可能,终究按捺不住心中的不安。倘若我知道还有另一条路可行,便是拼了性命,我也绝不会放你去的……可是……”他在黑暗中伸出手掌到自己眼前,道:“我曾以为自己在这些日子里得到的励练,已经足以保护你了,可是相逢之后才知道,个人的力量……是如此微不足道,真正要面对的时候,原来我什么也帮不了你……”

他的声音慢下来,渐渐回复平静,又道:“我一个男子尚且如此,更何况你一个女儿家呢!东莪,你记得,若是尽到努力之后,依旧不能如愿的。那就是天意!若是到了那个时刻,一定要学着退一步。若是有别的法子,比如……你曾向蒙必格提及的……入宫什么的……记得无论何事。无论何时,只要你觉得可以地。我……我们都会帮你,哪怕要拼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东莪抬头看他,却摇了摇头道:“不,我没有这个权力。不值得你们为了我去这么做。承戟,此次分离之后,你答应我,永远不要再和我碰面吧!好好的过你的日子,每个人不都是只有一生而已么?带着香儿寻一个安宁地地方,你们兄妹为我吃了太多的苦,往后就在没有我地地方好好生活!”

史承戟轻轻点头,眼中却闪起盈盈的泪光,轻声道:“我会给香儿寻一个好地方。。奇∨書∨網。这些年来我没能在她的身旁,因而要好好的一古脑的都补偿给她,而你……”他停了一停又道:“你也要懂得保重自己。你阿玛地事已经是定数使然,就连这天下。兴许也是大局已定了。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你一定要量力而行!”东莪低头不语。又点了点头,史承戟上前一步,握住她的双手,二人这般双手互持,低头站着,谁也没有说话。

与此同时,却见天边的云层开始隐隐约约地透出一点微亮,原来是月亮穿过云间,自徐徐四散开的乌云之中,显露出一轮细如蛾眉的弯月,使得这山崖边对望的二人终于借着朦胧的月光,看清眼前的人。

然而虽有微弱的月光,这夜色却愈发浓了,自此处看出去,四周皆是重叠地山影,所有可行的山间的路,全都隐匿在了深山地怀抱之中,身在这重重环抱的山脉之中,真地能走地出去吗?东莪与史承戟都不约而同的转头看向面前地群山叠峦,却听身后脚步声响起,蒙必格自林中走出道:“寺里开了夜席,方才传人来叫了!”二人这才点头,随他一起回去了。

这一夜在寺院之外的空地上,支起了十几掌火架,近百人分坐在十数张园桌旁,尽情畅饮。寺中不便烹煮肉食,便在一旁支起大锅,自山下抬上的家畜在其中沸煮,热气腾腾,肉香四散开来,众人无不食指大动。

这些人之中除了一直跟随杨谦的人,还有此次追随郑淮以及他此趟江南之行招揽的有识之士,想到明日便可启程往厦门去,都是兴奋不已。此时内陆抗清力量虽然仍各有小支,可是也都只是在苦苦支撑之中,郑成功与济度的福建之战却着实令其大震声威,助燃了汉人的志气。因而江南群雄纷纷奔走相告,在此清旗摇摆之下似是看到了一丝希望,稍有武艺智谋的人也盼望着能为复明大业尽一份心力,更别说饱读圣贤的儒家学士了。因而众志成城,只盼着此次厦门之行,大有可为一番。

杨谦虽向史承戟提过同行一事,可见他并没未有热衷之意,再暗看席间,他不时看向东莪流露的默然神色,心中已经了然,也就不再提及此事。

他原先对东莪确是怀有一些疑惑,可自从晚间在屋外听到她与郑淮的对话开始,却已对这个少女改观。郑淮自小便跟在他的左右,为人禀性他最是熟知,一直以来让他担忧的,也就是这个弟子书生气的一面。此时看到有这样一个温文知礼而又性情刚毅的女子能陪伴在他身旁,想来却着实是一件对郑淮有益无害之事,因而也是同样期盼着东莪的同行。他暗自注意郑淮与东莪在席间偶而目光相碰相视一笑的情形,不由得也微笑了起来。

这顿晚餐许久方散,东莪自然到香儿房中与她道别,可是不管她与史承戟如何相劝,香儿始终不愿意出来和她见面,东莪只得罢了,转身默然离开。

她回到房里,想到分手在际;不由得心中百感交集;正在沉思默想中,却听屋门轻响,开门出去看到额图晖直直站在门外,忙要迎他进来,额图晖却摇摇头道:“小姐,我……我知道明儿个……史公子他们就要走了,我想……我想……”东莪看他吞吞吐吐,回想往事,隐隐约约却也有一些猜到他要说的话,便道:“你想和香儿他们一起走,是吗?”

额图晖一惊抬头,继而却又垂下头看着自己拧在一起的双手,半晌才道:“我答应过阿爷……”东莪摇头微笑道:“那日在长安寺我就说过了,你对我并无亏欠,其实说到底,是我欠了你,只要你能够欢欢喜喜的,做你自己的选择便是了。”

额图晖虎目含泪道:“可是……我……”东莪道:“真正可以自己选择的人并不多,额图晖,只要自己喜欢就好了……”额图晖忽然鼓足勇气一般地说道:“可是……小姐你……你也可以呀,做自己的选择真的这么难吗?”

东莪不觉一怔,只听他道:“蒙必格与史公子说话时,我……我也听到了……小姐……你别去厦门了,咱们去京城……杀了那两个……贱人,若是成功了,从此可以欢欢喜喜地在一起!若是……失败了……大伙儿一起死……也好过,天涯海角的各在一处……”

东莪向他瞪目注视,这几句话便如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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