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比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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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比昙花- 第16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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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歇息,”听口气似要离开,顺治叫道:“儿子时日无多了,这样也留不住你吗?”

屋内又重回寂静之中,皇太后也并没离开。过了一会,顺治道:“朕知道你这些年一直打探东莪地消息,怎么样?有结果了吗?”东莪心中一颠,只听皇太后道:“没这样的事,”顺治笑道:“何必瞒朕呢!不单是她,便是朕身旁地人,您哪个不是特别放在心上”皇太后哼了一声道:“你若是什么都能自己打理,额娘才不会为你操这份心!”

顺治道:“是呀,这么多年了,哪一件事不是额娘你决定怎样做了,才会轮到朕做主?因而我毫不担心,有你在,谁做皇帝又有什么区别?”皇太后语气渐怒,却冷笑道:“你真是越大越没规矩了,跟个狐媚子在一起,倒是学全了她那模嘴脸!”

顺治忽然大怒道:“朕真怀疑,你是朕的亲额娘吗?为什么你就看不得朕幸福呢?朕身旁的人,能让朕欢喜的,一个个,你全不喜欢,全不满意,全要除掉!!你到底杀了多少人?”他话音刚落,却耳听得“啪”的一声脆响,显然脸上已经吃了一记,皇太后怒喝道:“你这不孝子!!”

东莪木然站立,却听皇太后道:“你自己瞧瞧你看上的这些,哪一个是能让额娘省心的。先说你那早就该死的堂妹,要不是你有那不可告人的念头,将她偷梁换柱救走,我如今还要担心她不知哪日又阴魂不散的出现在我眼前吗?再有凝珠,这种再嫁之妇,你要死要活的看上了,额娘拦过你吗?便是博果尔,额娘也冒着死后无颜见太宗皇帝的大不敬,想着法的帮你解决,有哪个做娘的能做到我这样?董鄂妃她死后你做的那些,哪样不是逾礼,我不也没加阻拦?”

顺治冷冷道:“可她终究是死了,连她身旁的宫女都一起死了,这是不是太过凑巧?”皇太后轻哼一声:“那是她们二人自尽殉主,于人无忧!”顺治似要提气说话,却又被一阵急咳所阻,咳了好一会才慢慢停下来,歇了一歇叹道:“朕对不住她!”

皇太后叹了口气,语调缓和下来道:“别再想这些了,好好让身子好起来,往后你再遇上欢喜的,额娘不管就是了。”顺治轻声道:“皇额娘,朕知你为大清放弃了很多,朕也知道你是恨铁不成钢,只是朕实在做不到额娘期望的那样,但愿玄烨他不会让你失望!”

皇太后闻言却轻声抽泣起来,过了一会道:“不管怎样,总是咱们娘俩相互扶持着走了这么多年,一件件一桩桩再难的都扛过来了,这回你一定要宽心些,把病养好,大清才有指望!!”顺治语气漠然道:“大清只要有额娘把持就有指望……唉……朕累了!”

接着便传来床上被褥翻动的声音,过了片刻,又听顺治淡淡道:“多安排些护军来日夜守着。这养心殿的太监宫女,若是朕有什么,就全殉了吧!”皇太后似是顿了一下,才道:“你安心养病,额娘再来看你!”过了一会,传来了开门声,再就是脚步声渐行渐远,四周也就逐渐安静了东莪木然站在黑暗之中,耳边还缠绕着他最后的那句话,她的眼睛闪动不定,包含着复杂的思绪。床内床外的两人在这同一时刻,都是在黑暗中睁大眼睛,思绪如潮,不论他们此时想的还有没有共通之处,在各自的位置上,二人心中都分外明白,再也不能交错了。

东莪几乎忘记自己站了多久,直到屋里那边传来轻轻的开门声,随着传入的一丝微亮,她这才惊觉天色竟然都已经开始发亮。趁着屋里的太监出门的时候,她轻开后门,回到了自己的院中。

第十六节 宫变(上)

午后时分,东莪依旧来到顺治的房间为他诊脉,顺治这日特别安静,只躺着沉默看她,待她停下手上的动作,他才道:“东莪,你陪朕一会,不要急着离开,”东莪点头微笑,坐在一旁。

顺治仰头看她,轻声道:“这些日子累着你了,”东莪含笑摇头,他又道:“那日额娘她来,吓到你了吧,”东莪道:“没有,我一直呆在厨房里,连面都没碰到,听说她过了许久才走,太后她定然十分焦急伤心吧!”顺治叹道:“虽然朕与她不算和睦,毕竟母子连心,”他看看东莪又道:“你还恨她吗?”

东莪摇头道:“恨与不恨如今都已经没有分别了,”顺治道:“为什么?”东莪含笑道:“你忘记了吗?你不是已经给了我亲笔诏书,只要能为阿玛平反,我还有什么仇恨可言!”顺治点头道:“这样就好!”他伸手握住东莪的手,顿了一顿,柔声道:“若是什么也没有发生,那该多好!”

东莪声音中流露疲惫,也道:“是呀,若是能回去从前那该多好,”她看了一眼顺治,道:“我说些我小时候的事给你听吧!定然有许多是你不知道的,”顺治忙点头道:“好!”东莪抬头看看四周,缓缓道:“我自小就害怕阿玛,他个子那么高,讲话声虽不算特别响,可是听着总有一些说不上的威严,让我害怕!”顺治面色一紧,见她转头看向自己,忙报以一笑。

她却只看他一眼,又将目光转向眼前的围幔轻声道:“有一回,我在房里背诗让阿玛听到。他夸赞我,又那么体贴地疼惜我,自此我们父女这才真正亲近起来。阿玛他对我很好。我喜欢把脸埋在他的臂弯之中撒娇,无论是什么事。只要我说的,他从来没有不应允的!”顺治轻轻咳了一声,东莪却似若不闻,继续道:“他从不强求我学什么,只要我喜欢地。他都为我想到,我也一直以为自己是他的珍宝,是他最最在意的人!”

她说到这里却停顿下来,转头看顺治一眼,又道:“可是,不是地,我后来才知道我不是,阿玛他有更在意的人,此人在他心里比我这个女儿重要地多!”她眼中闪动泪光。。奇书网。声音低柔道:“那一年,京城传起一种病,皇上你可知道是什么吗?”

顺治经她忽然一问。不知如何回答,东莪却自顾自道:“就是眼下纠缠皇上的天花。那一次。听说死了好多人呀,我记得是一个雨天的午后。阿玛急匆匆地赶回来,带齐人马要出城去避痘,他没有带我走,只是来额娘房里紧紧抱了我一下。只一下而已,可是我分明听到他狂乱的心跳,看到他眼中闪过的泪光,那一次,他抛下我在危险之中,却带着另一个孩子逃避这恶症去了!!”

她目光缓慢转到顺治脸上,他此时已经面色奇白,没有一丝血色,东莪目光极冷在他身上扫过,道:“这孩子皇上熟悉吧!那就是你如今称之为当年摄政王对你不敬地大罪之一,你可还记得?”顺治嘴唇动了一动,木然转开头去,东莪道:“听闻你嫌他当时带的人数太少,装备太差,若是当日阿玛带的不是你,不知这会儿你又在哪里?”顺治道:“东莪,你何必说这些?”

东莪却不再看他,继续道:“后来总算都平安回来了,阿玛回来看到我时,他的目光中满是欠疚,他待我更好了,可我已经明白,自己在他的心中远远不及另一个孩子。阿玛他曾对我说过一个故事,说的是恶名昭著,杀人如麻的黄巢有一回遇到一个妇人,这人逃命之时怀抱大的孩子,却让小的那个自己奔跑,她说这抱着地是她伯父之子,牵着的却是她自己的孩子。”

她又转头看顺治道:“你知这妇人为什么这么傻吗?”顺治目光阴沉,一言不发,她道:“在逃难之时,若是真有危险,她只有放弃自己地孩子,因为怀里抱着的那个是她伯父唯一地骨肉,与此相比,牺牲自己地孩子并没有什么?”她的声音渐渐沉重,“阿玛他也是这么想吧。他宁愿让我这个他唯一地孩子在危险中,也要保全你的安危,可是……又有谁能保全他的安危呢?”

东莪说罢转头向顺治看去,她的目光已经变的冰冷锐利,顺治与她对视之间,全身发冷,说不出话来,只听东莪一定一顿道:“当日尚有他带你逃避天花,如今又有谁能救你?”顺治咬牙道:“朕不是已经为他平反了吗?你还想要什么?朕也都会答应!你……你是能救我的,是吧?”

东莪看他面色发黑,眉目间现出恐惧神色,淡然道:“不错,我确实医治过天花病人,便也能治你!”顺治盯着她的眼睛,她道:“可是眼下已然迟了,谁也救不了你,你不是常感叹自己人生无趣么?活着对你,可见并不重要。”

顺治道:“东莪,你不是这么狠的人,朕知道,何况如今你的的愿望朕也助你实现了,你还要什么?”东莪伸手自怀中拿出那份诏书,放在手上再看了一遍,道:“这是你的亲笔吗?”顺治一愣,她轻笑道:“你忘记我们自小一同长大,你的字我会认不出吗?”她的嘴角虽满是笑意,眼中却满是痛苦神情“你骗我一次,还要再骗第二回,若是我拿出这份诏书,等着我的就是断头台了!”

顺治沉沉看她,东莪又道:“我对你而言,只是一个曾经助你打开自闭心性的儿时伙伴而已,只因为我是多尔衮的女儿,你才份外对我念念不忘,凭借的只怕也并非是所谓的痴心向往,我说的没有错吧!”顺治脸色铁青,沉声道:“既然是这样,朕又为什么不杀了你!”东莪与他对视,却道:“其实你对我阿玛的感情比对我更甚,你可曾想过顺治忽然剧烈咳嗽,好一会才慢慢停歇下来,道:“朕恨他入骨,有什么感情可言!”东莪黯然道:“你还记得当年在多尼府中你对我说的话吗?你的用意虽是欺骗,可你的所言,我却相信还是有真的。”顺治瞪视她,眉头紧锁,她道:“太宗皇帝他兴许没怎么陪伴过你,自小独自成长,所谓父爱对你来说,也许还未曾亲身体验,他就已然辞世了。因而你对我阿玛所有的依赖可能比你自己想的还要多一些!”

她向顺治看去,他却避开她的目光,她再道:“阿玛他虽重视你,但也可能对你要求过于严厉,毕竟你是大清的帝王,阿玛对你的期望只有比你额娘对你更多!”她说到这里停了一停,再道:“我本来想不明白你为什么后来要那样对他,可是凑巧得知了一件事,这才明白了,此事便是你真正开始仇恨我阿玛的开端。”

东莪轻轻叹息道:“宫内曾经拟过一份太后下嫁诏吗?”顺治浑身一颠,那眼神惊恐万状看向东莪,她木然回望,道:“这是当初我阿玛他对皇太后的承诺吗?究竟为了什么原因,会让他做下这个承诺,如今已经不得而知了。可是我能想像,你在得知此事的时候,有多么震惊失望,虽然此事最后因他迎娶顺义公主而告终。可却因此种下了你母子二人对他的仇恨!!太后她是因我阿玛背弃承诺而恨,而你……恐怕是知道那份诏书的那一时刻开始,便想撕裂他了吧!我说的有错吗?”

顺治鼻翼一张一合,用力吸气,眼中凶相毕露,沉声道:“你从何处得知此事?还有谁知道?”东莪垂头沉默,他一把拉过她手,几乎怒喝道:“你回答朕!”东莪这才与他对视,眼中流下泪水,轻声道:“没了,你放心,知道此事的只有我而已,其它人都死了,这样的事,我也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

顺治粗声喘息,好一会才略为平静,慢慢放开她手,二人静了一会,他才道:“朕的病,已经没得治了,是吗?”东莪垂头不语,他语气缓和,再道:“朕知你这几日尽力了,反正一定要死,能死在你手里,我没什么遗憾!你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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