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比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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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比昙花- 第3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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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巴代低喝一声,不得不退开一步。伸手将香儿一把提起,右手大刀挥动,向她砍去,只见月影下白白的刀光在月下一闪,我奋力上前,却见阿克勃已来到眼前,再看香儿,已救不及。正在这时,猛听得一声大喝,额图晖忽然一跃而起,和身向巴代冲去。我还想上前,却听阿克勃冷笑道:“顾你自己吧。”

他冷冷看我又道:“看不出你小小年纪,还真有愿意为你送命的人。”

我怒道:“你伤了他们,我决不会放过你!”他仰天大笑道:“好呀,你变成鬼,再来寻我好了。”他正自腰间拔刀,却听巴代那边哇哇大叫。

我转头看去,见到额图晖正与巴代滚在一起,在地上打斗,巴代的大刀掉在一旁。他们身旁一个小黑影正慢慢爬起身来,却是香儿。我见香儿无事,心下一松。

耳听得近处听阿克勃“哼”了一声,我忙转身躲避,已自不及,自右肩而下只觉手臂微微一凉,已被划出了一道大口子,我往后退开数步,这才感觉到剧痛难当,右手无力软软垂下,我左手尚抱着那白色瓷罐,已是无力抵挡,鲜血带着一阵热流缓缓流到右手的手指上。

我向阿克勃怒视,他微微冷笑,举起大刀又向我砍来,忽然一个影子大叫着扑上来,却是额图晖,阿克勃受他一挫,只得让了一让。

就在此时,那巴代自地上爬起,叫道:“妈的,先料理了这小子。”一拳朝额图晖挥去,额图晖应声而倒,巴代扑上前去,连打两拳。香儿又再扑上,额图晖伸手抓住巴代,滚向一边,香儿的小小身子也被带倒在地,与他们纠打在一起。

阿克勃怒道:“什么玩意?”他走向地上的香儿,举刀欲砍,我顾不得手伤奋力上前推他,就在这时,只见地上的巴代和额图晖朝一边滚了几滚,忽然同时没了踪迹,那香儿也正在此时抓住了巴代的衣角,顿时仨人一同消失,只听到巴代长声惨叫,原来那边是一个断崖,他们已滚落下去了。

我惊慌失措尖声大叫“香儿”,要扑上去看,却见阿克勃目露凶光,狠狠地“呸”了一声,朝我逼来。

我眼望断崖,眼前尽是香儿的笑脸、额图晖的目光,只觉心如刀割。待见他大刀挥动,心中涌现无穷恨意,竟合身扑上,一心想抱住他同归于尽。

他见我不避反扑,不由一愣,大刀顿了一顿,我只瞪着他迎面又欲扑上,却听承戟的声音叫道:“东儿!”

我转头看他,他手握一个石块,正向我奔来。我泪水夺眶而出道:“香儿她……”却没有察觉阿克勃提刀又已砍到。承戟飞身朝我一扑,我俩一同滚倒在一旁。他用力推我道:“你快逃!”

我正要说话,眼见阿克勃就自他身后又是一刀挥来,我身体自然朝前扑去,幕地,耳听得什么东西碎裂之声,我还没回过神来,眼前只见纷纷扬扬一大片白雾慢慢散开,在西斜的月光之下竟闪闪发亮……我茫然看着眼前的白雾,一刹那只觉脑中空荡荡的,手上的疼痛、眼前的危险都恍然不觉。

我的思绪忽然间渐飞渐远,仿似灵魂出窍,另一个自己飘飘晃晃至高处,俯视这一切……因见……在更远的地方,一个女孩坐在一头通体黑毛的大马上,她的身后是一个清瘦的男子,这人手指前方笑道:“东莪!你看,那边,便是,你我的,故乡!!!”

……

你我的

故乡!

不!!!!!!!!!!!!!我听到自己尖声长叫,眼中只看到阿克勃的脸,看到他错愣的向我逼进,却不曾发觉是自己正朝他疾冲过去。

我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跌倒在地,再爬起来时,触手摸到一个东西,我紧紧握住,朝他惊撼的脸挥下去,他好似被什么震撼,只惊恐万状,举手抵挡。而我拼尽全力,奋力挥就朝他的脸、他的身上一一落下,眼前又升腾起一阵雾色,只是这一次,这雾——鲜红似——血!

歇尽全力中,只恍惚听到一个声音在旁急唤“东儿——好了,东儿!”

我渐渐力歇,手慢慢下垂,有东西自手中滑落,掉在地上。只觉得有一只手轻轻将我手握住,我缓缓回转,看到身旁这人满脸是血道:“东儿!东儿!”

我尚未想起他是谁,就在这时,只听得天际忽然一声炸雷,刚刚还是一片漆黑的天际,暮地亮现一道白光,直通天际,这声冬雷才过,天地仿似摇晃起来一般,只一会儿,便有雨倾泻而下,大雨倾盆中,我呆呆站立,一动不动,与眼前这人对视。

第一卷  飘摇富贵花 第二十三节 大寒(下)

良久,雨终于渐渐停息了下来。

我渐渐回过神,看向身边的承戟,他全身湿透,正凝神看我,见我望他,他道:“东儿,你看,天亮了。”

我慢慢回头,见到微微发亮的天际,染上了一层红晕,这晕色徐徐褪开,一轮红日自山巅的那头,显出它的点点边缘。

借着这遥遥微光,我低头看到身后破碎的瓷罐上尽是雨水,已被冲刷一空了。我向地上木然注视良久,目光移至脚边,阿克勃面目全非,满身是血一动不动。他的尸体旁落着一把硕大的大刀,刀上血迹斑斑,正是方才巴代掉在地上的那把。

我瞪着那把刀,只觉心如死灰。连这最后的,也已是我唯一能为阿玛做的事都无力完成,我还活在世上做什么?我为什么还要活着?

我猛地伏身捡刀在手,伸手便往自己颈中抚去。却忘记承戟就在我身边,他一直死死盯着我,见我伏身便忙抢上来,抓住刀柄喝道:“你在做什么?”

我沉声道:“你放手!”

他看我一会,忽然拉我到一边道:“你看这是哪里?”

我低头看去,却见脚下是一壁仿似如刀削过的高高断崖,断崖之下汹涌大江一望无尽。我想起这是香儿与额图晖失足之处,更觉心中剧痛,几乎要滴出血来。若不是遇见我,安巴大叔与额图晖又怎会丧命?若不是遇见我,香儿与她哥哥又怎能生离死别?

我注视崖下江水,泪水终于慢慢滑落下来。

却听承戟道:“若不是因为你,他们决不会死。”我低泣道:“正是,我是不祥的人,你由的我去吧。”

他不加理会只顾自说道:“我们兄妹虽然生活困苦,但情深意重,香儿更是伶俐可爱,虽跟着我过这么苦的日子,却也从无怨言。”他双目渐湿,又道:“那安巴爷孙若不是遇见你,也许也能过的平安喜乐!!”

我心如刀绞,哭声渐响。

只听他又道:“但世间种种,总有前因方成后果……可无论怎样,如今已有这么多人为你而死,你又怎么可以自了性命?”

我抬头看他,他道:“我要你记得!为了你,我陪上了一个亲妹妹。安巴爷孙既死,他们的命债也要由你来承担罢。这样你欠我三条人命,今生今世,只有我放手之时,你方能自行了断,否则……”他一定一顿道:“你若再生此心,我唯有与你同死。”

他放开我手道:“也许我的性命你不会放在眼里。”他回身拾起那柄大刀递给我道:“你先杀了我,就没人拦你了。”

我向他望去,只见他脸上的血迹泥垢都已被雨水冲刷干净,一双眼睛异样清亮,却又无比温暖。这目光如电,好似于这瞬间在我心上划过一道深痕。我与他对望许久,接过大刀看了一会,将它扔在地上。

他道:“这里闹了这么大的动静,我们得快点离开才行,好在那场大雨,想必阻拦了他们一阵子,我们快走吧。”我微微点头,走至碎罐之旁,朝地上注视了一会,毅然转头与他一同朝山下而去。

一路上,果然遇有不少兵士,我们都往草丛石堆旁一躲,避了开去。再走一段,虽不再遇到兵士,可衣裳湿透,俩人都冻的牙齿打颤,我右手的伤口早已不再流血,但经雨水暴打,这时已肿涨起来,疼痛难当,我拼命忍耐,身子不由的微微发抖。

承戟看看我道:“这样不行,我看咱们还是回城里去,他们一定以为我们都逃远了。”

我点头应允,再随他一同折回城去,快至城下,却见前面一堆人围在城门下朝上指指戳戳,我尚不明所以,承戟忽然猛地拉住我,要我止步。我向他看一眼,却见他目光充满愤恨。

我回头张望,遥见城门之前立有一个长杆,杆上似有两人迎风而动。我心中一动,定睛看去,只觉脑中“嗡嗡”巨响。那被挂于长杆上的是两具尸首,左边一人个小背驼,不正是安巴大叔么?右道那人个子也很短小,面貌依稀识得,却是那救我出王府的松克尔。

我紧紧握拳,只咬得牙齿“咯咯”作响。

承戟凑近看我道:“这会儿可不能哭,东儿,咱们快走吧。”

我缓缓道:“我不会再哭了……博——和——礼……”我看向他道:“我一定要记得这个人。”他目光闪闪道:“好,好样的,咱俩都记住他,等将来一定要向他讨回这血债。”

此时城门已开,众多早起的农人穿梭往来。我们俩衣杉滥褛,跟在一个农妇身旁,那农妇看我一脸泥浆,还伸手拉了拉我。我们借机与她一同进城,也未引起别人注意。

承戟带我来到一个破房子里,这里住了好几个小乞丐,见到他都十分亲热。只一会功夫,他便拿了火石与两件旧衣,为我在里屋点好篝火,还退至门外为我把守。我换下湿衣,将他为我备好的干布条牢牢绑住伤口,我勉强提起右手,才知好在未伤到骨头。

待原来的衣物烘好后。我再换上走出房来。承戟看到我怔了一怔道:“这可不行,你弄的这么干净,一下就让人瞧出来啦。”

他又在地上抓了一些湿土教我摸在衣服上,那几个小乞丐见状也嘻嘻哈哈的过来帮忙,他又将我头发打散,糊乱打了一条长辩,再不知从何处找了一顶破帽子给我带在头上,这才笑道:“这样就行了。”当日,他出门一趟回来,给我带了草药,我自缚在手上。

第二日,我们混在人群之中,看到好几个士兵抬着一口大棺进城来。过不了几天王府内便既发丧,挽联上书“镶蓝旗下骁骑校阿克勃力战十六大盗,终因力歇而亡,其下守兵巴代也同时为国捐躯”云云!!王府也因而热闹了几天。

但看来那博和礼确以为我们已逃出城外,或是都跌落到断崖之下了,因而并未见城中加强守备,或是有士兵出城追找。我和史承戟一起在城中待了几日,一直平安无事,期间,他带回各种草药,慢慢的我的伤也开始好转。

每日他与小乞丐们出去乞讨,然后回来与我一同分食。我的包袱遗落在那山腰之上,因而生活无了着落,但他从不允我出去乞讨,我便在家中学着煮些食物,鏠补衣裳,也因而学到了许多从前不曾想像的本领。我总是找事情来忙,不敢稍有松懈,只怕一停下来,便要忆及众多伤痛往事,无力自拔。

初时我每日都去城门凭吊安巴大叔与松克尔,每次回来,都久久不能平静,看着他们渐渐风干的尸体,这道伤痕在我心中越刻越深。从悲泣不歇到独坐无泪,我渐渐学会忍受,自承戟看我的悲怜眼神中,我明白,自己再也回不去了,我已不复当初的东莪。

然而,我对月暗暗立誓,也许当年王府中的很多人会在将来的一生中用哀怨的眼神回望过去。

但是,我——爱新觉罗东莪,绝不回头。

痛苦后悔都于事无补,自阿玛去世之时起,甚至更早的时候,当我降临在这盛京之时,这一生便早已注定。身为爱新觉罗多尔衮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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