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比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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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比昙花- 第5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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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后沉默不语,却听东莪缓缓说道:“东莪在此多日,绝望之时曾苦苦哀求想见太后一面,可是根本无人答理。而那血书上的区区四个字,却令太后立时屈驾到这阴暗潮湿、臭不可闻的地牢中来了。”她顿了一顿,轻叹道:“原来今时今日,在太后的心目中,赫兰阿提四字比起东莪来要有份量的多。”

皇太后面色发青,却仍一言不发。东莪道:“如此看来,她说的都是真的了。太后此行将我心中原先存有的那丝怀疑……不!应该说是那丝期盼,彻底打碎了。”

皇太后目光中闪动陌生的冷冷光芒,盯着她看了一会,这才徐徐说道:“看来,我一直以来把你当成孩子看待,实在是我的错。”

东莪苦笑道:“是呀,在太后的眼中,许多人都只是孩子罢了!可以利用哄骗、只要给予些许假意温情,便可达到您的目地,做您最忠实的眼睛。”她说到这里,眼中之光渐渐热烈起来,看向太后道:“东莪自知今非昔比,不再有资格得到太后垂青,可是东莪却应当有权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您对我阿玛到底是有怎样的仇恨?阿玛临终之时,甚至只信任您,只让我向您传话传物,不是么?”

只见皇太后脸色一刹那间变的毫无血色,她盯着东莪,全身虽纹丝不动,可东莪却能觉察到她急躁的呼吸一阵阵传来,她们二人木然对视,都是一言不发,这地牢内一时间竟安静的有些可怕。

东莪静静看着皇太后的神情变化。只见烛火微亮之下,她的眼睛中闪动起极淡的光芒,这光芒时而愤愤不平、时而却又流露少许温情。她明明正看着东莪,可是却又像并没有在看她,她的眼睛在东莪身上缓慢移动,最后停在她的脸上,眉头微皱,那目光更像是在竭立寻找什么。

二人这般对视,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皇太后轻轻叹气,转开头去盯着身旁的烛光停了一会,这才道:“往事已矣,还说它作什么!你既然能知道阿提此人,不是已然知道了一些么,还来问我做什么?”

东莪道:“我……我并不知晓!”皇太后转头看她,眼睛中一丝惊异一闪而过,继而笑道:“我明白了,好个阿提,算她没有白白在我身边那些年!”

她停了一停,看向东莪,正色道:“这是我平生第一次将你视为一个成年人来对话,虽然要说的话不多,可是你也应该感到无比荣幸了。能得到如此殊荣,证明你在我的眼中终于不再只是一枚小棋子,而是一个——对手。这对你来说其实弊大于利,可是你夺夺逼人的语调,为的就是这一目地吧。”东莪目光炯炯闪烁,一动不动。

皇太后冷笑道:“你知道为什么阿提她没有把所有的事向你全盘说出么?你知道博果尔为什么拂晓入宫,连福临都不告诉,径直便来寻我么?”她的眼中满是戏耍神色,嘴角微微含笑,看向东莪。

东莪深吸口气,坐直身子看她,皇太后道:“答案其实十分简单,便只为两字而已——“权力”。比起你,他们更相信我的权力。阿提对我满心畏惧、博果尔则比起别人来更加信任我……说到博果尔,哼,这也是一个曾让我小看了的人呀!不过如今好在出了你这档子事,我也不会再将他视为一个孩子来看待了。”她沉默了一会,才又继道:“总而言之,世人在遇到决择之时,往往权衡利弊,与此思量之间,权力最大者便是最后的赢家。”

她的目光跳跃不定,盯着东莪冷冷道:“所以,你此生都无法与我抗衡,即便你是多尔衮的女儿,那又怎么样?你所依仗的已然永远不存在了,你也就失去了自己的价值。你这短暂一生,只是你阿玛的一个延续罢了。”

东莪全身颤抖,说不出话来。皇太后与她对视,慢慢站起身来,道:“那个贱人的所在,我也不需要再来问你了,反正她难成大气。更何况如今看来,你在京城停留,第二次见博果尔之时才提出要见福临,由此证实你是在京城遇到的她。哼,她既然没有逃离此地,慢慢的找,总会找到的。而你……”她背转身子走向牢门一步,又停下来道:“你这一生荣华富贵也享受过了,苦头也吃了一些,就在这暗无天日的所在好好过你的后半生吧。”说完,她提步要走。

忽然她身后传来一阵迷糊的轻笑声,她皱眉回头,却见东莪面容抽动,在烛光摇晃下露出可怖的笑容,她情不自禁,后退一步,靠近门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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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风雨炼微尘 第十七节 面对(下)

只见东莪双手握紧拳头,双眼之中好似燃起熊熊烈火,她抬眼直视皇太后,逼得她又倒退开一步。东莪语音沉着,一字一顿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阿玛?他不是为大清奉献了自己一生么?他不是为大清立了旷世之功么?汉人对他怎么样都不为过,可是……可是你身为满人,为什么……为什么要背弃他!”

皇太后面色动容,定定看她道:“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想着为你阿玛讨一个公道么?你不为自己着想?还是你没有听到我方才的话?你要在这阴暗的地牢之中度过余生了,难道你不害怕么?”

东莪豁然抬头,目光如矩道:“回答我的问题!”

皇太后沉默不语,对她沉沉注视良久,这才道:“此时此刻,我第一次庆幸你是一个女子。其实自囚禁你之日起,我便曾反复思量,不知应该如何安置你?不知对你的处罚是否为过?可是眼前,我忽然无比释怀,不再烦恼了。你的身上有太多像多尔衮的地方,留下你……只怕是个祸害!”她说完这话,又欲转身离开。

东莪猛得立起身来,一直站在屋角的那两个男子同时跨上几步,挡在她与皇太后之间。东莪视如不见,直视向她,拉动脚下的铁链发出一阵巨响,嘶声道:“就算你忘了是谁立你儿子为帝?忘记是谁让你当上太后?这天下总有人会记得我阿玛对大清的功勋,任何人也不能抹杀他。”

皇太后站立不动听她说完,再次回头看她,她的眼中流露冷酷笑意,嘴角上扬,轻声道:“我能!普天之下只有我一人可以做到此事!”东莪一怔。

她向东莪凝视道:“所谓历史,千百年来均是由胜利者写就。秦王玄武门之变,方得以登基为帝,可是有谁敢说他是大逆不道,史记也是如你我今天之所见,是太子预伏在前,秦王不得以而杀之”。她双眼微眯,看着面前的东莪又道:“这便是历史,任何后来者都无法改变。不管当时真相如何,最终得以传显后人的,却只有这一份凭据而已。而撰写这凭据之人,便是那最后的胜利者!”东莪面白如纸,颤抖道:“为什么?你为什么恨他?”

皇太后随口道:“为什么恨他!”东莪道:“是呀,你扪心自问,若不是他,当年争立皇位的崇政殿内必有一番撕杀,满人别说是立主天下,就算是退返关外,也一定已经大伤元气。若不是他提福临为帝,平息纷争,怎么会有大清的今日?若非福临为帝,你一个亲王之母,至多受封太妃,又怎么能有你现在身为皇太后的权力尊贵?如此这些,就算你真的忘记干净,真的篡改了历史,你能心安么!”

皇太后向她直视,忽然脸上泛起一阵东莪从未见过的陌生表情,她的眼中似有柔光闪过,转瞬却又似乎变得无比痛楚。只见她双唇微微颤动,说道:“你说的不错,他对大清确是有盖世无双的功劳,可是有功者却也不是只有他一个。这大清是满人共同的大清,这天下是满人共得的天下,凭什么他总是以此为他一已之任,以此为借口!为大清要这样做、为了天下又要那样做!凭什么事事在他的口中,都要他一人来委曲求全……”东莪一时无法理会她话中的含义,正自错愕间。

却见皇太后转头朝她定定细看,轻声道:“你自小便像极了你额娘,可是你如今看来,却是越来越像你的阿玛了。特别是这种神情,这种专注神色,有能使人信赖的力量……你阿玛他便是这样一个人,他与草原上那些只会喊打喊杀的赳赳武夫完全不同,他刚强个性之中透露着温文尔雅。可是……却更加让人信任。”东莪万万没有想到她忽然会这般评论父亲,一时间张口结舌,愣在当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见她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微微地低头对着地上出了会神,再次抬起眼睛时,方才那股几乎可以称之为温柔的东西却已荡然无存,她脸色回复冷漠,道:“可是他却对最信任他的人做了不可饶恕的事,他背信弃义,置承诺于脑后,断送了本来近在咫尺的幸福,也断送了他自己……”

东莪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只觉脑中越来越乱,皇太后的话给她带来一丝丝光亮的同时,却也使得她陷落到更大的迷团之中。

皇太后长叹一声,不再说话,便自转身,刚到门边,却又听得东莪道:“背信弃义?难道……难道我阿玛他曾对你许过承诺么?”皇太后浑身一震,停在当地。

东莪看着她的神情,脑海之中忽然显现许多朦胧往事,她未经思索,脱口而出道:“我唯一一次窥见你面露怒容,便是在……在阿玛迎娶顺义公主之时,难道……难道你……你与我阿玛……”她说不下去,只觉双唇控制不住颤料起来。

皇太后面色铁青,转身看她,也没有说话。

东莪看着她的神情,心中不知怎地忽然涌现一股说不出的痛快,她暗自咬牙,声音尖锐,说道:“果真是这样么?难道我阿玛曾经许诺要娶你么?”她看向皇太后,忽地纵声大笑,这笑声如针刺一般朝着皇太后迎面扑去,皇太后双手紧紧握拳,看向东莪,却见她笑的泪水四溅,不可抑制。

皇太后双手发抖,竭力控制,她注视东莪,声音都有一些颤抖,厉声说道:“你自己寻死,需怪不得别人!”说完此话,她头也不回,急急地伸手拉门,她身后这两个男子立时为她拉开铁门,三人不再看东莪一眼,走出门去,继而门锁响动,接着一阵脚步声渐渐远去,这里除了东莪依旧未停的笑声,再没有别的半点声音。

只是这一次,那燃着的蜡烛并未拿走,闭塞的地牢内渐渐充满了燃烧的气味,东莪也终于慢慢自歇斯底里的笑声中安静下来。她全身乏力,重重的坐回床上,盯着那点烛光,眼角兀自挂着泪水,也不知应该笑还是应该哭。

方才的举动究竟是为什么?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做。她只记得在那极短的一刹那,有一种几近疯狂的情绪紧紧抓住了她,使她一心只想让眼前这个女人受伤难过,而且她也做到了。她真的刺到了皇太后的痛处,看到她在自己面前露出那样的神情。原来她还有那样的神情么?一直以来,她端庄从容、举止优雅,永远保持一个温柔俯视的姿态。可是刚刚那一刻,她的双眼中流露的恐慌万状的神色,却令东莪毕生难忘。

原来就算是最弱小无力的人,在受到已然承受到极限的压力之下,也会发疯发狂,去拼尽最后的一切力量,反击这个压迫自己的人,即使要封闭最后可行的路,付出生命的代价。

东莪长长呼气,情不自禁去看眼前的那支蜡烛,她的一生就如这烛光,将近尽头了。她终究还是不能为阿玛做任何一件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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