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穷千里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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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穷千里目- 第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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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因为沉浸在回忆之中,还是因为当时地记忆太深刻,在阮叶听来。那明明不算激动的语气,却叫人听来有种别样的惊心动魄。

“但是,乳娘这一去,并没有回来。”蓝况的声音有些嘶

“可是,那夜里的寒气可真重,我蹲了一会儿腿便麻了,耐不住了。”蓝况摇了摇头,笑得忽然有些惨淡起来:“于是,我便偷偷地。从那编箩筐地柳枝条儿的缝隙间朝外看。”

“那箩筐的位置放得可真好,我正好能从敞开的后门见到后院的景象。”他明明是笑着的,却叫人看了一阵难过。而他更是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在唇边咬出一道血痕。

阮叶忽然觉得心疼,为他心疼。

“你们见过自己朝夕相处的人惨叫着。哀嚎着。满身血污地倒下,而杀人的人却也是自己熟悉的人吗?”蓝况地目光忽然变得凌厉起来。仿佛他的仇人此刻正站在他面前一样。

他垂下长睫,姣好的面容上恨意恣意蔓延。

“当时地我,想不通,一直很和善的章哥哥和陈哥哥怎么会突然变得那样凶神恶煞,手里拿着还在滴血地刀,追砍着其他人。”

蓝况地唇角轻勾,扬起一抹冷嘲的笑容,却不知是在嘲笑自己,还是在嘲笑命运:“可是,我记住了一个场景。”

他看向其他人,目光落在阮叶身上,忽然有些歉然。

“叶子,抱歉,要说这么些肮脏地事情给你听。”声音柔和,与他叙述着关于莫峰雪的事情时的语气,毫无二般。

他忽然的一句话,却叫阮叶的喉咙有些发堵。乔不遗的手不曾从她的肩头移开,就像是支撑着她的一棵大树。她想要让蓝况不要再说了,她想要让事情就此结束,她想要让赵石不要带走蓝况,她想要继续回到雅苑,看着蓝况温柔腼腆地将关于那个他默默喜欢的女子的事情……可是,这些事情是不可能的。她明明知道不可能,心里却一再升起这些虚幻的念头,阮叶只觉得心里有万般滋味,唯一能做的,却是将顺着红线垂下来的小瓷猫,紧紧地握在掌心之中,仿佛那是此时她能抓住的唯一真实的东西。

然后,用力,再用力。

蓝况的声音还在继续,如果说,原来他的声音是平静之中隐藏仇恨的,那此刻他的声音之中就只剩下空洞了:“那是我和姐姐的娘亲,一向喜欢干净的她倒在地上,身上血流如注,她每抽一口冷气的声音,都好像在割着人的心尖子,扯得人痛不可抑。”他的声音已经开始颤动,他甚至不得不暂停下话来,来止住双唇的颤抖。

过了一会儿,他才继续说道:“而那两人却拿着刀,就像剁着一堆死肉一般地朝她身上砍着,娘她凭着求生的本能一直在向前爬,身后的地上血迹斑斑,而那两人就像着魔了一般,一直追着她直到她再也没有一丝力气。”蓝况闭上了自己的双眼,再次睁开时眼中的恨意几乎如利箭一般射出来。

“娘亲,她死不瞑目!”

他笑了,笑得几乎有些疯狂:“试问,侥幸从这场灾难里逃生的我,怎能善罢甘休!”

自始至终,赵石算是所有人里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的一个,阮叶瞥见他那张毫无波澜的脸,忽然就心生厌恶起来。

相比之下,她宁可蓝况现在就逃走。是的,对她而言,律法之前没能惩治到章成豪和乞丐陈,那么这会儿,又有什么资格来惩罚蓝况?若是有人感动她娘亲分毫,她定然也是不会放过那人的。何况,章陈二人几乎将蓝家上下满门屠尽!要是当日,蓝况和蓝止水也冤死刀下,那今时今日,不管是人前光鲜的章成豪,还是乞讨过活的乞丐陈,不管贫贱,至少他们还有享有苟活于世的权利!又有谁,会知晓当年的真相,为蓝家上下讨一个公道?

就在此时,赵石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那你的姐姐蓝止水呢?”

蓝况道:“姐姐向来胆小,自然早就昏了过去。看见那两人提着刀冲出后门,似乎以为我们已经逃离了那里。也正是因为如此,我们俩才勉强逃过了被发现的厄运。”

阮叶听到这里,却有了疑问,之前,乔不遗和朝公子似乎都说,活下来的孩子只有一个?可是,为什么到了蓝况口中,姐弟两个人都幸免于难?

是蓝况在说谎,还是另有隐情?

第八十二章 逝者何人

赵石语气之中听不出波澜:“那你之前提到的血针又是怎么一回事?”

蓝况回答:“我见他们离开之后,立刻摇醒了姐姐,趁着夜色,离开了家的后门。这血针之法,是后来收留我们的一个人教的,但是姐姐不会,只有我会。”

朝公子似乎对这个血针十分感兴趣,不由问了一句:“收留你们的人是谁?叫什么?”

蓝况微微摇头:“不知道,那时太小,夜色又黑,只知道带走我们的是一个带着面具的男子。”

乔不遗则问道:“所谓的血针之法,是如何杀人的?为什么仵作只验出死者都是惊吓而死的?”

蓝况按照自己之前所说到的地方继续向下说道:“我们被人救了之后,就被安置在一处孤院之中,陪着我们的是一个又聋又哑的老人,经历了那样的大变之后,我们早就不复当初的天真性格,也不敢多问什么,直到一夜晚上,我们在那个院子里已经长到快要十五岁的时候。那个救我们的男子再次出现。”

朝公子问道:“这回,你们看清了他的样子了吗?”

蓝况摇了摇头:“没有,他还是戴着面具。但是,他的声音很好听。他问我想不想报仇。”

赵石问道:“你回答的想,是吗?”

蓝况点了点头:“是。于是,那人便教会我一种苗疆的巫术,制作这种以死人身上抽出来的血液为原料的血针,只要事先能让想杀的人饮下含有同样血液地水,那么。他们就会在午夜十分犹如僵尸一般,嗅着我洒在地上的滴点血液,自己送上门来。那针中有一味特别的东西。除非碰到人或动物地脑浆,不然不会化开。只要将那针刺入他们的眉心。直达颅内,他们地眼前立刻就会出现最令他们害怕的场景,直到惊吓致死。”

阮叶想象着那样的场景,深夜无人的街上,有好似无主孤魂的绝美男子。面无表情地将手里器皿之中地鲜血点点滴于地上,而不久,就有好比僵尸一样的人循着这血腥气而来,浑然不知自己已经在向死亡靠近。

那场景,直叫人不寒而栗。

“等我学成之后,我和姐姐便连夜被人点穴蒙面送离了那个地方。”蓝况说道,“即便后来,我和姐姐有心寻找,也不曾找到那个地方。”

阮叶听了这么久。一直没有说话,这会儿不禁问道:“你们在那里住了那么久,难道一点也不记得周围的样子了吗?”

蓝况眼神悠远地道:“你要是去过那里便知道了。那个地方。就好像被这世间遗忘了一般。”

阮叶不期然想起了荷谷,虽然同样是与世隔绝。却不像蓝况所描述的是遗世独立的地方。

赵石说道:“那这之后呢?”

蓝况回首。望向城内芬芳楼所在的方向:“我和姐姐就来到这江南,繁花似锦的江南十里烟陇。却与我们毫不相干,那人给了我们不少的钱,于是我便建起了芬芳楼,暗中则通过它来查探昔日仇人的下落。”

阮叶惊讶不已,芬芳楼真正地老板居然是蓝况?难怪,他安排自己进入芬芳楼那么顺利。她心情复杂地看着他。

赵石则问道:“那人为什么要助你复仇?”

蓝况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反正现在我大仇已报,要如何处置,悉听尊便。”

赵石双眼一沉,靠近蓝况。

阮叶想上前一步,挡在蓝况面前。她才不管什么律法,反正她不想蓝况被抓。但却被乔不遗拉住。

她回头,乔不遗朝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她刚欲开口,却听见赵石轻轻地说道:“你说谎。”

蓝况双眉一挑,随后目光又垂了下去:“我没有。”

赵石冷笑一声:“那你这会儿怎么不敢看着我。”

闻言,蓝况立刻抬起头来,目光直视赵石幽深的双眼。

这时,阮叶忽然发现,赵石平淡无奇的面孔上,一双眼睛却犹如碧落黄泉间地幽幽河水,照射出这世情万状。

赵石笑了,背身走了几步,他似是叹息地摇了摇头:“可惜了你这张绝世的容貌,蓝、止、水!”他骤然转身,指向蓝况。

蓝止水?不是蓝况吗?阮叶顿时睁大眼睛。

蓝况一愣,好看地笑了,这清幽地笑容在周遭废墟地映衬下显得更加凄艳,顿时,这张本就阴柔秀雅的脸在阮叶地眼前重叠起来,早就分不清是蓝止水,还是蓝况,恍惚就如水中的倒影,虚幻难分明。

“赵捕头,你说什么?”他淡淡地道:“莫不是我姐姐一样的面容让你叫错人了吗?”他的语气平静,看似赵石的目光不似在狡辩。

赵石抿紧了嘴唇,过了会儿才开口:“我重新翻阅了当时案件的记录,走访了一些当年经受此案的人,最后终于找到了一个当时路经此处的更夫。当时,他因为担心报复而不曾出来指证凶手是谁,但现在他已经重病在身,终于肯吐露当晚他路经这里时看到的场景。”

蓝况默不作声地听着赵石继续说道,神色自然。

赵石向他逼近了一步,目光紧盯着他的表情,却不见他的面色有什么不自然之处。

他慢慢地说了下去:“那个更夫说,他看见,那两个杀人的人,拿着刀,杀了一个孩子。”

蓝况的瞳孔在收缩。

赵石的声音还在说:“他说,那个孩子可真漂亮,要是长得大的话,怕是好看极了。”

蓝况的指尖微微颤抖。

赵石继续说:“他说,他看见那个孩子脖子上戴着一个银项圈。”

蓝况就好像胸口被谁重重击了一拳,不由倒退一步。

阮叶看着他们两人的对话,越加迷惑起来。

赵石这时从容地踱步走到蓝况身边,靠近他的耳朵,低声说道:“据说,蓝家似乎只有小少爷的脖子上面才有银项圈哪。”他的声音随低,却恰好能叫在场的人都听见。

蓝况的眼神之中出现一种几乎混乱的神采,美丽的容颜上满是迷离。他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第八十三章 你说谎

赵石又朝蓝况逼近了一步:“如果你是蓝况,你的银项圈呢?”

阮叶几乎要以为,蓝况眼中的迷乱近乎能够将他幻灭。但是,他勉强地张开嘴,半晌,却还是稍稍镇定地说道:“赵捕头,那银项圈只是小时候护身所用,现在怎么可能戴着,那是会被人笑话的。”

赵石眉毛一扬,眼神锐利地问道:“是这样吗?”

蓝况笑了笑,这一回他的神情自若了一些:“自然是这样的。”

赵石却脸色一沉:“蓝止水,你一定要这样冥顽不灵吗?!”

蓝况道:“我说了我是蓝况,是男儿身。真是笑话,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你们定要强加到我姐姐那么一个柔弱的女子身上吗?”

他顿了顿,笑道:“或者,要我在这里宽衣解带让你们验明正身吗?”

阮叶听着他语气里的嘲讽,心里怔然,眼前这个蓝况还是当初那个与她说话都会结巴的蓝况吗?当初他与自己说话时,又藏着几分真心?

蓝况看着依旧那副神情看着自己的赵石,却转头对一旁的叶子笑了:“叶子,别哭。”

阮叶慌忙举起右手在脸上一抹,真的满脸都是泪水。

怎么会哭呢?自己从来都不爱哭的。荷谷里,小时候,自己从树上摔下来那么的疼都没有哭,自己背不出诗词,被娘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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