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面桃花:寻我记(四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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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面桃花:寻我记(四四)- 第1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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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合了眸子,想那胤祯得了母妃于帝前几句“稚嫩才浅、仍需研读”便随了皇父在经筵之上伴听。前几日皇父还大夸十四有大将之才。这些小小浅浅的谋略,不可谓不精明、不留丝痕的高明。

胤祥见四哥颜色,便心有所测,不再相问十四:“年羹尧——此人可信吗?”年羹尧此人虽有大才,却也是心有沉浮之人,只看他八面玲珑,在老三、老八、老十四等人之前聚有关联便可此人心思难料,非“忠诚”之人。

胤禛又岂会不知?归于领下又如何?依亲带故又如何?若是他这个雍亲王没有万分把握和实然本事,姓年的又岂会依于门下?在这一点上,年羹尧与他何其相像,都是渴求征服与被征服的热血,却又同样拥有一颗冷智的头脑。他在等,年羹尧又何常不是?没到最后,都不会最终选择。只有自己强了,成了那叫人不得不认同的最终胜利者,才能叫那姓年的低下头来。

一声冷笑之后,二人皆无所言,直到殿外传来女童欢灵、肆意的笑声,不几,便是轻轻的击门声。

“阿玛——?四伯伯——?”那是个稚嫩、不确定却探险般欢快的声音。

“淑安,你怎么能跑到这里来。快过来,不要吵着阿玛和十三叔。”弘昼的声音明显压抑而惊收。

胤祥听出是自己家的小格格淑安于门外,正等着她被弘昼牵走,却不想四哥起身去开了殿门。

淑安不过三岁,一身嫩粉的小旗服配上迥然不同的双包头可爱得不得了,加之头饰上一颤颤的金蝴蝶哪里能不叫人喜欢?

她一见开门的不是阿玛而是四叔,虽然有些惊却很快绽开笑脸:“四伯伯,你看淑安头上这个蝴蝶好不好看?”小孩子新得了这一对活真真的金饰哪有不献宝的,攥了胤禛的衣袍子直求赞美。

胤禛一见她睁着眸色里满满的需求认同,便想起桃花的样子来,一□便抱起了小宝贝:“好看,我们淑安戴什么都好看。”

“真的吗?”小姑娘极为臭美,立时笑开了花,“是桃桃做给我的,好漂亮好漂亮……”小孩子开了口便不知道停,叽哩呱啦围着她四伯伯的脖子便叙述她的桃桃怎么怎么得好,蝴蝶怎么怎么好。只是胤禛听他的桃花到侄女口中成了桃桃虽然心里不痛快,却还是纵容着小丫头颠来倒去说完了,他才开口纠正:“淑安,那是你小四婶,记住了,以后不能直呼其名,要叫小四婶,听清楚没?”

淑安虽然还是觉得桃桃好听,可她还是有些怕四伯伯的,便急急点了头。果然,四伯伯便难得给了她一个笑容,叫她哈得几乎流口水。她最喜欢看四叔笑了,虽然九叔长得最好看,就是十四叔也比四伯伯好看,可她就是喜欢四伯伯。

“四伯伯,我们去找桃——小四婶玩吧,淑安要找小四婶。”

胤禛看看门外一脸惊羡的五子,又回头见一脸无奈的十三,便跨门而出,看殿外秋末里阳光明媚,也觉得是个适合游玩的日子:“四伯带淑安去游园好不好?”

“好——”

“淑安喜欢哪里呢?”

“淑安喜欢有花有水的地方……”

声音越发悠远,几不可闻,胤祥才从发愣里回神,拉着一脸向往的侄子弘昼也随之跟了上去。

家人家人,便是这般,笑笑、玩玩,也不一定要是多么有意义的事,只要在一起,便觉得这一日里了无遗憾。其他的烦恼,也就留待明天去烦恼。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逝者机会复风云

又是岁末腊月,王爷进宫已是多日不归,便是皇上据说亦是每日除了早朝皆于宁寿宫守于皇太后病榻之前。近一个月来,因太后不愈而发的沉闷随着年关一日日的临近越发得萧深。

这一日据说皇太后突然精神见好想吃些面食,只是进不入御膳房的好东西。温格格维昕便提起雍亲王府的夏桃来。那拉氏便待着战战兢兢的夏桃往宫里赶。

一碗承载夏桃太多亲情的纯素面疙瘩果然极得太后喜欢,竟然还把她叫到面前来。

宁寿宫的大殿之上站满了皇亲,其中便有老四,只是夏桃来不及与之相语便在所有人的关注下进了内寝。

卧榻之上那个老太太也算福泰,只是在夏桃眯虚之下眼窝发着浓重的黑紫。

老太太竟然打量于她,只是毕竟力不从心,扶着温格格的手言道:“这便是胤禛家的?”

“皇太奶,正是呢,虽然人有些傻气,做出来的东西却十足十的认真呢。”

老太后点了点头,眯虚着又看了一回,才低卖道:“哀家看——也是不错的……”这么几句,便有些累了,那拉氏便又带了一句话也未及说的夏桃退了出去。

在深沉沉的庞大紫禁城的细筒子间随着内侍游走,穿堂风切刮着不但脸面生疼,就是只能裹着绵袄的躯体亦可以深深体会到那种痛感。

风声里,有孤鸦消沉的低哑。

夏桃突然觉得害怕。

雍王府里,她是快乐了,可如果生活在如此广大的紫禁城中,她的幸福还能保有多久?身后,似乎是一条通往极致却陌生、可怕的路……

“夏格格,快走吧,宫门要下锁了。”内侍尖细的声音划破她回望的迷茫。

一步一步,是我们想要与不要交杂间的混泞之旅,就像一个战场,可本以为会成为这里唯一英雄的我们却不过只是小小的无名之卒。

前方、身后,焉然是一个向左、一个向右的凄美。或许感觉太飘离,才会有那么多的徘徊与往复。

就着冬日最后一末光亮,女人的感觉总是太过情绪于景。

想逃离这种黑暗,向往现代光明如日的灯堂,手足同样渴求炙热的温火,于是便有些急切地想要远离这个如此冷漠的巨大宫群。

“等……等等……”风声里,背后传来隐约的呼喊。

太侍停下来举在灯笼等待那个声音从黑暗里缓慢显现。

一点,一点,像是一世纪的某种无名忐忑。最终,苏培盛抱着一团东西进入到微弱却唯一的光亮里。

“格格,爷知道你没穿貂袭来,怕夜深了你受冻……”

苏培盛还在说,夏桃潸然泪下间却已只觉被胤禛存在的温暖紧紧裹住。

还是那样,一个向前,一个往后,无人相陪。却不再寂寞,不再怀疑,不再迷茫。渐渐,哼着浅浅无名的曲音,往她和他的温暖之家趋近。

陌生的城市里,我们总是寻不到家的感觉。无论金钱能不能买回一套房子,电视大开,电视里的人生或悲或喜,却只有坐于其中的我们寻不到当初家人环于陋室吵闹却温暖的感觉。房子越大,寂寞越深。那些隐藏在华厦之间的冷漠与算计渐渐变成了后半生的唯一。

幸好,她寻到了一个家,在这个世界里,有了一种幸福。幸福,很幸福……爸,妈,你们还好吗?

是月,皇太后崩。康熙帝亦病卧,于次月即康熙五十七年正月前往汤泉。恰此时,宫中传出有人欲阴害二阿哥胤礽。进士朱天保上书请复立二阿哥为太子。圣上与之对质,其竟言听闻费扬古买通咸安宫宫人在二阿哥饭中下毒,所以起复立之心。皇上使人去传费扬古,此人一直于西北军中为将,只是去年疾病甚重才得了皇上恩准回京养病,不足三月。费扬古于病榻前听此事由,拖病往汤泉,却于途中不堪病故。世人皆知费扬古乃雍亲王福晋亲父,于是这风言风语自是几多版本。

偏雍亲王坐得住,于皇父面前不相争辩,只是坦然,照旧应下皇太后后事,或亲为照料病中圣上。

四月本是春中极美,回至京中的皇上正于病中忙于皇太后谥号等事,朝中九卿却联名请立皇太子,早安社稷。

胤祀谋于大位,却不想只等来皇父一句“今皇太后之事未满百日,举国素服,乃将大庆之事渎请,朕实不解”,便使群臣自请愚昧。看来,皇父便是皇父,即便老了,也还是智威犹存。

夏桃也从胤祥或芷晴那里多少听了些。偏头看那春风里花枝树下轻闲看书的某四:“你真的不怕?”

“怕什么?”

某桃指了指天。

“若是皇阿玛要论罪于我,又哪里能躲得过?”

“……那你就由着老八这么闹?”

某四讪然:“做得越多,错得越多。一旦你厌烦一个人,他做得越多只是越叫你厌弃。人老了,便很是念旧,只要不是大事大非的问题,他们总是念着旧人得好。费扬古也算为大清奔战一生,这种事,皇阿玛又怎会相信?况且,费扬古此次因之而故,皇阿玛心里有愧只怕更不会相疑于我。”他说到此处忽得一笑,“皇宫那个地方,没有不透风的墙。事出皇宫,皇阿玛若是有心打听又岂有不明是非的理?”

夏桃却是不信。虽说皇宫是皇帝的地盘,可那里生活的人毕竟不是一家三口。况且此事虽然皇帝没有把老四怎么样,却也叫他忙完皇太后的丧事便闲于家中。帝王心疑,能真的不怀疑?

胤禛眼见夏桃支着下巴直盯着他还在纠结,便道:“你与其想这些料不定的人心,不如下笔好好想出个样子来送于维昕,毕竟此事她有恩于你。”

夏桃吐了吐舌头,勉强着提起了笔。所谓有恩,就是皇上终于因为皇太后最后吃了顿开心饭而默许了胤禛,只要夏桃生出个一儿半女来便抬她为王府的庶福晋。虽然这种小事夏桃不觉得有什么关系,可胤禛却是最为高兴。正赶着这年末维昕终于要出嫁,那丫头张口就要夏桃送她一整套婚事稀罕物。

于是夏桃便抛开了幻妙莫测的权谋,纠眉苦思着面前的画纸。

海棠坠下枝间,点于人之衣身,恰一片顶于夏桃头间。胤禛看着,不觉粲然。

风风雨雨里,总有些时候,我们需要安宁。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夏风紫星年复来

忽然一阵夏风吹起,满地的淡紫小花如繁星般温柔升天,那一幕,连年熙这种惜景恋物之人也不觉止了呼吸。枝头,绿叶稀繁间遮挡了骄阳,一下便清凉了许多。风过花落,遍地紫毯,软情间无不是画中仙地。当年的四贝勒他是知道的,最为严谨刻板,所居之处多一分颜色便觉娇情女态。却怎知十年未见,竟也有如此诗意在自己的寝殿前种满了紫滕。

年熙咳嗽了几声,便立在树下融景,也不知过去几多时候,却听身后声音渐近。

“我真的是这么画得吗?我怎么不记得了?”这是个不怎么淑克的女声。

“格格,确是按图绣来,只是那张图被绣娘们汗湿花了。”这是另一个女子的声音。

转眼间,便见几个女子穿过月门而来,走在前面那个女子三十上下,一身淡紫轻纱,头上并非把式,竟连一个头饰也无,可她身边和身后的几个女子却都依着于她。此时她手拿一件红色绣品正细细观摩。

“可我总觉得不对。”夏桃低首而来并不曾发现院内多了男子,还是小吉眼尖,一声“你们是何人”止了女眷步子。

亦不怨这些人里没一个认识年熙的,便是高进这般府里有些年纪的也是十余年前见过,到如今年熙早不是当初刚十一、二的小童,已长成翩翩男子。

夏桃看那年熙长得真是极好,书气纯俊却不木奈,咳嗽了两声上前几步却规避在礼仪之内。

“在下年熙,不知这位格格——”年熙那“如何称呼”几字突然止在了唇口,瞪大了眼睛又打量了这女子几眼,才知礼收回目光,正要道歉,高进已至前来。

“给格格请安。”那高进行得是对主子的大礼,此时年熙虽然还不知道这女子的身份心内却更是好奇。

夏桃叫起了,那高进才为引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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