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面桃花:寻我记(四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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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面桃花:寻我记(四四)- 第1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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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为何,两个人手下的棋艺相同的惨淡,有些什么想说却都只是难述。

年素尧想的是幼年时光,想的是二竹相伴的简单,想的是竹桃入来的点点不同,想的是初入王府的坦然,想的是情窦初开的倾己,想的是三婢一死一离一守的无奈,想的是她那仅活半年与生即旋殇的二子……想的最多的,却是这二年来越发孤凄的时光。

见年氏长久不落棋,夏桃由她尖细的指间上望,对着那迷离的绝美姿色突然就有些哽咽。

有些故事与人物,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有难于坦然的感慨。

或许是被胤禛保护得太好,又或许是她一开始陷入爱情时便远离后院,夏桃于胤禛的女眷并无多少妒忌,反而,对曾经是她“主子”的年氏怀有一份身居第三者的愧疚。

如今隔几而坐,面对即将走到尽头的年素尧,情感丰富而敏感的夏桃甚至有种欲言“对不起”的歉意。可她有什么立场说出这三个字呢?年素尧的高傲不肖她说,而已然伤害的结局说了也只是虚伪。

于是便只是这么停停、走走、思量、反嚼。也不知过去多少时光,殿门突然被由外撞开,夹着强劲的风啸,一个男人披舞着不知何时而降的风雪立在了殿槛之外,一身的明黄从未如此得清晰,刺痛着夏桃的眼睛和心神。

他,是真正成了王者,那个会在冬夜把她的寒脚夹在腿肚间的男人,再不会只为她守爱、守身、守着一片美好的未来。

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一门年果(上

如果有思念,便要将其掐窒于意识之前。这便是胤禛的处情之法,他也自认做得到。至康熙五十九年火烧桃花坞,他便是这么过来的。不想、不念,便可不伤、不痛。旦凡所有与“夏桃”这个人有关的一切便都被丢弃在他的生活里。不住香红雨、竹子院,不用任何与之渐于习惯的物什,不吃一点点花俏的食物……尽然也可以长时间不思念这个人。

他对她有多好、多纵容,自认也算况古绝今,可换来的是什么?不过八个字:思亲回家勿念诀别

叫他情何以堪?

她说她爱他,她总爱用这个字在情浓时低吟,他便也中了她的魔咒,一次次、一点点更为相信他对她是无可比拟的存在。竟然知道她来历不明,竟然知道她存在的地方太过不同'。 ',他还是用一切可能的爱与守护不断编织一张密致到无空可入的网,妄想把她网在其中。他如此自信,他相信她眼中爱的光亮,可最终的结果只是告诉他,什么都不能相信,最不能相信的便是这个女人。

可现在她回来了,如此消无声息,如此身婢躯膝,如此……他不会原谅她,也再不会给她机会靠近他,可为什么,知道她被年氏唤去却还是会不爱控制地担心她受到年氏的迫害。

可真的见她完好无损地与年氏对弈,胤禛心里的那五分担心便瞬间消失,只剩下恨意。

直接跨过六年,夏桃才等到这个机会如此真实地看着胤禛冷冷淡淡如一个帝王般走近,却不看他一眼,拧着眉只盯着她刚刚坐的位置,立时便有苏培盛使着个内监把她坐过的软榻除去、换新,瞬时,由见他第一眼而起的鸡皮疙瘩如秋风扫落叶般黯灭下去。

“你身体不好,还下什么棋?”胤禛的音色并无暖意,可年氏却很受用,浅笑着由竹清扶起。

“皇上不必担心,臣妾省得的。”

这“臣妾”二字刺入夏桃耳中便定在心间,莫名的疼痛。

六年,六年啊,这其间有多少他需要她的时刻却由别人填补?

“母妃——”突来的稚声冲开浓愁,福惠下了早课来给年氏请安,在路上遇见了胤禛,“母妃,您好些没?早膳可曾用好吗?”

那只是个近四岁的男童,没有如一般阿哥在冬天里还戴着瓜皮帽,顶的是一大红的虎头帽,加之唇红齿白、肉嫩圆润、聪慧纯真便十成地讨人喜欢。

看得出来,年氏很疼爱这个儿子,强蹲了身子抚着福惠的脸。而胤禛对这个幼子也很满意,眼里是不掩示的喜爱。这一家三口的天伦之乐射入夏桃眼中不只是酸涩,还有浓浓地自责。

“过不几日便是你皇阿玛的万寿,福惠的寿礼可曾备好?”年氏轻软而语,看这一大一小男人的眸光里满是爱意。

“母妃放心。”小福惠答应着望向父皇,“皇阿玛,这寿礼可是福惠自己亲手做的呢。”

胤禛听这稚子如此言道,便怜爱而笑:“那皇阿玛就等着福惠的寿礼了。”

“嗯。可是皇阿玛,也不能忘了福惠的哦。”

胤禛点了点头,起了身面视年氏:“朕还有事,你小心养着,朕得了空再来看你。”

便如此,他来去匆匆。夏桃只能望着他消失的地方默默地散发着夜以既日的思念。

放手,便料定的结局。没有人会在受伤后还等在原处持续等待同一种伤痛。可她还是断了一切重回这里,静静地等待,了此残生,只当是偿还,偿还她负他的情深。

福惠虽然不如弘历幼时极黯世道,却十分聪明,想见这一身低等婆子的妇人在母妃的宫里,便仔细打量了几番,而后依扶了年氏:“母妃,您坐下养着,外面下雪了,您这几日可不要出宫。”

年氏神情悲怜,与儿子宽慰了一番,才使福惠自回了宫院。转首间,那竹桃已不再盯着殿门,只是垂首耸立着,像一颗等待萧冬的野草。她总爱那么仿如不存在般地立着,暗里虽然极是希望不受重视、不为人见,可明里却偏偏极为不同叫人把她记住,这便是谋而未果、无欲则清。可她此刻的神色毕竟与十几年前不同,那时的她如自由的流浪浮云,而现在,只剩下沉重与苦迷。她们都变了,再回不去原来,自个儿已存不下什么高傲,而她竹桃也已老沉。那些曾经最为畅快的青春、最为美丽的容颜、最为肆意的性子、最为轻快的心灵,都在岁月里变了模样。还能剩下些什么?是骄傲?是爱情?是亲人?

年素尧何其聪慧,早已料到,随着自个儿的离世,年家将不倾刻崩塌,情若有实无的爱情也只是随风,只有福惠,她是千万地不舍。没有母妃的孩子,要怎么在宫里生存?虽然皇后在一天自是不会刻待,可敏感的福惠毕竟才四岁,怎么能承受?

“你了解做额娘的心吗?”年氏的声音如同由另一个时空震荡而来,打散了夏桃吾自的悲沉。

做额娘的心情?夏桃正要思量,却听年氏突得变了话意。

“小时候总遥想,我年素尧的一生定是披星缀日般得与众不同。那时眼里只是自己,以为所有一切都不过是我眼里的浮沙,便是有那么个男人娶了我,也自是他的幸事。我只于尘世一场,便是抹彩霞,于人以仰望……”

原来,年氏从一开始就没有入世的念想,所以高傲而肆意。

“哼,可本宫毕竟只是凡尘女子,会念着个男人,会想对他好,会想为他生儿育女,会想倾我所有以示我绝好……”

“夏桃。”年氏第一次如此的称呼叫夏桃为之一惊,在年氏的心里,从来只有那个为奴为婢的竹桃而非个体存在的夏桃。

此刻,年氏如此郑重地与夏桃对视,眸里似乎有太多情感,又只是极混而清。最终,她收了眼色压抑着轻咳几声,不再相看:“本宫乏了,你且去吧。”

就这般,就这般,如来去匆匆的胤禛一般,叫夏桃看不透这二人的心思。

如果不爱,不会跟到年氏宫院来。如果无话,不会唤了她前来……

时间真的是撑控不住的浮云,她与他远了,他却与“她”近了……并不想乱了心思胡乱猜测,可面对空白的六年,爱情里可以沉浮的波澜实在是太多太多。无话的胤禛,有话却未言的年氏,还有那些曾经出没于她生活的历史人物,是不是非要等到生命逝去,她这一生才能够偿还,能够解脱?

十月三十的万寿,同时亦是福惠阿哥的岁寿,也莫怪乎圣上待福惠不同,这一日双寿,父子俩的情系自是不同。

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 一门年果(下)

万寿节次日,圣驾回至宫中,后宫女眷除却皇后皆留于圆明园。

十月初八这一日,年贵妃突然陷入昏迷,圆明园里一时紧张起来,连小小的月地云居里也是人臆言措。

圣驾于十月初九之一日近午匆匆而来,因即日遏陵,午时稍过又再度匆匆而去。

当夏桃再度被竹清引去,却觉得竹子院里虽然婢奴成群却万分的萧索。

年素尧呼吸短促,已是出气多于吸气,本就素白的肤色苍白得惊人。夏桃见她如此,突得就受不住这种生活即将尽头的酸涩,雾上眼眶。

屋子里除了个大丫头和院子总管,地上只跪着两个嬷子。福惠阿哥虽然还小,却被年氏教导得极为知规,虽然已是满眼含泪却硬是压着哽咽没有哭出声来。

竹清压着泪水上前扶起年氏。

年素尧喘息了许久,才拉了福惠的小手说道:“福惠,去,称呼姨娘。”

所有人都惊住了,不知道的只当年贵妃病糊涂了认个下等的婆子做妹妹,知道的也惊于年贵妃竟然可以抛却清高与旧恨原谅了夏桃。

而夏桃,却已是落下泪水感动于年素尧竟也有如此深浓的为子之情。

福惠很是听话,移到夏桃面前极为足礼的行了礼,又回到年氏身边。

“你们……听到了……从……今天起……这……这位夏氏……便是六阿哥的姨娘……你们……你们要……好生敬畏……”

做为母亲,年素尧想的不可谓不长远。福惠是贵妃的儿子,即便贵妃不在也自有皇上、皇后爱护;退一步,如果失母无依,夏桃重新寻回与皇上的感情,认了夏桃为姨娘以夏桃在皇上原本心中的地位自然又为福惠寻了一处基根不至于受难;再退一步,即便夏桃没能重获圣心,福惠也还是阿哥,这种认“亲”也没有传了出去,自然是算不得术的。

在场各位奴才都是年氏的心腹,怎样有张有迟自然深领其道,纷纷领命行礼,退了出去。

“夏桃——”年氏的相唤叫夏桃扶了眼眶走上前去。

那是双虽美却已没有温度的手,软弱无力却执着地把夏桃与福惠相连,凝视了半晌夏桃才嬴嬴开口:“本宫知道……有些强人所难……不过,你还要看在……当年相处的……情份上……妥为……相看福惠……”年氏的眼神已趁于涣散却仍强聚着一口心神直视着夏桃。

有什么仇呢?两个人来世走一昭,因为系缘有了交集,无所谓任何深仇大恨,只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可能夏桃是充当了一回小三,可年氏也并未有极大仇恶的言行。到此时临终相托,又何常不是夏桃相欠年氏的情意。

如此思定,夏桃不由抚了抚福惠的脸盘:“你放心,我会把他当亲子的,似个真正的母亲。”

年素尧坦然而笑,像最后而绽的一朵寒兰,戛然而止,清素而终。

“额娘——”满殿皆是福惠痛彻而恐慌的哭声,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没有比失去母亲更为惨凄而冻伤的事。

夏桃突然觉得无比的悲伤,晃如一生无趣的凄凄如此。

没有阻止福惠地哭喊,没有比让个稚子发泄而出更为缓解悲痛的方式。

直到福惠哭累了、睡着了,夏桃还是搂着他,如抚慰自己的孩子一般给以安抚。

或许是福惠极听母亲的话,或许是其他原因,小小的福惠没有生疏如陌生人般推开夏桃,反依在她怀里睡去。

世事就是这么奇妙,明明是“仇人”的孩子,却也能相处融洽。

这一日,皇上并未前来,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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