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香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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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香说-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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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妞的颊面鼓鼓,缩在兰青怀里的红裤胖脚踢了出来。

兰青轻斥:「别闹了,要闹回家再闹,大伙还在等着妳呢。」

她一怔:「大伙?」她在城里的名声不大好,因为她曾带过一些人回家,有男有女,有的像兰青一样伤重,有的是不肯回家,便在她这里待了一阵,如今都是朋友了。

「说好的,去年没赶全,今年能到的都到了,有大家在,血鹰要伤人,不容易,至少还能一块过个除夕。」他柔声道,抱着大妞陪她一块往回家之路走着。

他没有问她,为什么那双细长的眼眸里全是盈盈似水的月光,他只是随意跟她聊着,菜色也好,天色也好,就是这么简单而家常的聊着。

「咚」的一声,李今朝又哀叫着:

「好痛!大妞,妳一天不撞我妳不快活吗?」明明大妞让兰青抱着,那颗大头还会镇定目标,硬往她的前额撞过来。

咚!

她的眼泪飙了出来,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喷泪了,骂道:

「妳老爱撞我,把我撞死了,我做鬼也不饶妳,没有妳的红包了——好痛,别再撞了,兰青你离我远点——」她顺理成章,把积了好久的眼泪用力哭出来。

她不回头,不回头。回了头,也只是人家眼里的垃圾而已,她绝不回头!

云家庄的大门,缓缓合上了。

第三章

一年后——

映入眼帘的,是染上鲜血的花海。

满山满谷。

就算平常很容易陷入高僧境界的傅临春,也不禁微地一怔。大红的艳花、不知名的红草,混合着一股奇异的香气。

猛然间,星目里的所有景色错乱扭曲起来。

花香有毒!

他暗叫声糟,及时闭息,动作迅即要退出山谷,哪知毒素蔓延极快,他必须以剑撑地,才能稳住颀长的身子。

他的目光开始涣散,景色一点一滴自他眼瞳内消失,他心知这是盲眼前的征兆,也不惊慌,眼睛看不见了,以后口述照样可以写史。

他心血火热,体内气运乱行,竟是入魔前的预兆。很少人知道,他身上香气天生加以后天调理,有抗毒之效,但连现下他也有点挨不住,这到底是什么花草,害人如此恶毒?

他连续点了自己几道大穴,暂时封住错乱的真气,接着,他凭着瞎眼前最后的印象,跌进舞动的花海中,一路滚向他的目标。

「人呢?」

「明明他追进来了……」

女人的交谈,惊动了傅临春。他的神智渐现,微微掀起眼皮,果然还是一片黑暗。

「为什么要将他引进来?他是云家庄的春香公子啊!如果让他发现这里……不出一个月,『青门』绝对会被那些名门正派歼灭的!」

青门?既然张眼闭眼都是黑暗,傅临春干脆合上那清而无神的眼瞳,尽一下云家庄公子的能力,回忆回忆这个门派。

青门是小门派,弟子皆为女性。这一任门主岳观武不算出色,非但没让青门发扬光大,还让青门快从江湖中除名。青门弟子不在江湖走动,也少与其他门派往来,更别谈什么大放异采,显赫事迹。如果不是云家庄克尽职责,决定将青门收入江湖册,天知道江湖上还有多少人知道这个小门派?

平常还不知道,这种时候他才发现,身为云家庄春香公子,其实他算是非常尽心尽力,竟连这种小门派还能有印象。

「我也不想啊!他一直跟着我,我怕他察觉青门有、有……所以我引他进来,麒麟草能让人产生幻觉,终至疯狂,所以春香公子成了疯子,就会忘记……」

傅临春闻言,想起会跟着她,是因为他在这城里发现一名有血鹰痣的官员跟青门女子有所接触,接触不打紧,但青门女子紧张兮兮,让人不怀疑都难。

倏地,他睁开无神的眼瞳。

血色的花草、异样的香气,能令人产生疯狂……这样的奇花异草从未在江湖上出现过,莫非是拿它来喂养什么?

「就算傅临春成了疯子,也得找出他来!」

傅临春寻思片刻,修长干净的十指轻轻弹着衣袍。过了一会儿,他又勉强回神,听着那两名青门女子交谈,同时自暗袋里取出一把瓜子,慢慢嗑着。

说来缝制新袍的衣工真有心,自他养成习惯后,每一年送来的衣袍里总有暗袋可以放瓜子。

瓜子很好用,宜吃宜打人,多种用处。他边嗑边听着她们道:

「对了,春香公子逢春则香,如今正是春末,循着香气就能找到他!他跟踪我时,我就是一直闻到那香气才会察觉的。」

「春香公子这么笨?明知身上有香气还跟踪妳?」

傅临春自动跳过有人嫌他笨。他又发呆一阵,收起瓜子,解开周身大穴,体内不止真气乱窜,功力还在散失中,他索性点上自己昏穴,任其意识涣散。

反正现在他是一个功夫正在丧失的盲眼客,迟早会因自身香气被找着,不如先睡一觉,任她们搞鬼好了。

幻觉?他可以理解为什么他没有幻觉,一个人会产生幻觉,必与他所牵挂、恐惧害怕,心之期盼的事情有关,但他如今什么想望都没有,自然无从生起。

什么想望都没有……

蓦地,明明他是闭上眼的,但一抹美丽的长发烙入他的眼瞳里,驱不走,也无法视若无睹。

她离城一年,偶有公事经中间人联系,却再无私人消息。他没有主动问,也不去多想,她若能因此避开血鹰之祸,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那一夜,她细长眼眸荡着如水月光,月光不落腮,是一个理智胜于感情的好姑娘。

他嘴角莫名扬笑,手指抚上腰间藏着的东西。这习惯真不好,明明要丢了,每次老是发呆忘了,等他再次转醒时,定要将这样东西丢了才好。

丢了,便一切重新开始,回归原位吧。

那似水的月光……他心神一敛,暗暗提醒自己,停止回忆,要不,等他再次转醒时,非成疯子不可。

意识散尽的剎那,突然窜出一个念头——

如果是她遇见这种事,她一定会产生幻觉,折也折磨死她了。

云家庄三名主子里的两名七情六欲太过强烈,想来,由他这个无欲无求的傅临春中麒麟草最能将杀伤力减低吧!

春香遇劫,失踪北里坡,公孙显暗动各地弟子,遍寻不获。该时正逢血鹰肆虐,春香恐凶多吉少。公孙显主持大局,动用秘令,召主回归。

——云家庄秘史·大公子傅尹

「大!大!大!哇,这真是见鬼了……」她拍桌咒骂着,摸着身上的荷包,里头扁得连只鸟都变不出来。

「去去,没钱就滚出去,要不,妓院在隔壁,妳去签了卖身契再来赌吧!」

「老娘有一技之长,用得着卖身吗?」她啐道。

很有骨气地走出赌坊,转往药铺而去,一路上她抓耳挠腮,气质全无,宽袖滑至肘处,隐约可见有块红痣。

「神医来了!神医来了!」药铺的伙计叫着,里头的老大夫冲出来,连忙拉住她,道:「妳来得正好,有重病患者呢!」

「哎,有重病患者正好,一个人价一两,否则不干!」她跩跩道。

「人家早凑足一两银了,妳的名声也早传出城了!」老大夫长叹口气:「朝闻道夕可死矣,想我余大铜七岁习医,行医五十年,竟然比不过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妳堪称神医啊!不,简直是神,也不是,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啊!」

她笑嘻嘻地接受他的赞美,赞美到最后,这个老大夫都满面通红,一等桌椅搬到药铺大门前,便立即钻进药铺里。

此时围观的人已经不少,挤得药铺前头水泄不通,面色发青的重病患者被抬出来,她就坐在椅上,笑着卷起白色的宽袖,轻按那人手腕。

脉呢?脉呢?

她又习惯地转着眼珠子,所幸,她的眼眸属细长,那样的不安分,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这简单。」她挥毫写下药方。

不知何时,老大夫又神出鬼没地冒了出来,取过药方,受到极大的刺激。

「老夫行医五十年,竟然比不过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这简直是神的药方啊,不,是观世音菩萨的药方……我怎么没想到呢?我怎么没想到呢?」

她瞟他一眼。这种赞美,实在是太贫乏了,她的虚荣心无法满足!

「这药真有这么灵验?」有人问道。

「灵啊!」那伙计道:「你之前没来过吗?神医待在城里已有月余,每次重病的患者,都是一帖药方,药到病除,绝无例外。」

「是是是,一帖药方就能药到病除。」她笑呵呵,很理所当然地推荐自己的神能。「我路过此地,过两天我就要离开了,要治病的快来找我,一人……改成三两银!」她又对着老大夫高傲道:「明天有病人你治不了的,我再来吧。」

老大夫忙声道:「这是当然,求妳一定要来!求求妳!」

她挤开人群,挠挠脸,那宽袖又滑动了些,露出她臂肘半个老鹰血痣。

在众人的目送里,她拐进巷子,把玩着那一两银子,嘴里哼道:

「傻哥哥,傻哥哥,为了女人一去不回头,连个影儿也下留,看那女人是不是母夜叉,一口吃……」「咚」的一声,歌声戛然而止。

她成大字型地趴在地上,一头很漂亮的浅色长发全扑地吃了沙。

过了一会儿,那药铺伙计一路追上来叫着:

「姑娘姑娘,余大夫说妳爱吃『金宝铺』的糕点,上午买了一份,我刚忘了拿给妳……」长巷空无一人,那伙计一时怔住。

依她脚程绝不可能这么快出了巷子,又不是飞天……蓦地,他目光锁住地上的一两银子。

他很快上前,拿起那一两银子,用力闻了闻,确实是药铺里的银子

银子在这里,人却不见了,这分明已经……他面色一紧,转身出巷,打算把一这件事上报,同时,他自腰间取出短穗,改挂在腰间。

短穗上,吊着三枚特制的小铜板。

夏天的傍晚,总是热得发晕,尤其这一阵子不定时的雷雨,让空气里弥漫着又闷又湿的气味,令人满头大汗。

竹屋内的红袍男子却不怎么受影响,一身清爽,倚在床柱,神情从容祥和,眼帘半垂,似在打盹。

「妳聪明些,最好别乱说话,记得,要『对症下药』。」门外,传来女人低微的殷殷叮嘱。

「是是是,治疗这种见不得光的毛病,我最拿手了。」

男子听见这说话声音,眼帘突地一颤。

门被打开了,女人特有的脚步声接近床边,讨好道;

「春香公子,大夫来了,这一次能治好你的。」

男子神色自然,客气地扬笑:「真是麻烦趟姑娘了跟这位……大夫?」

那女大夫嘻嘻笑道:「相叫我李神医。除了没法起死回生外,任何病症绝逃不过我李神医的手中,这位香香公子,放心吧,就交给我!」

「是春香公子!」赵英芙改正。

「春香?春天的香气?可惜现在是夏天了,要不,我真想闻闻春香公子身上的香气呢!」

她停在他的面前,正好进入他垂下的视线范围内。他的眼瞳里映着白色衣裙,同时,衣腰上有着看不真切的暗色穗子,穗子上有疑似铜板的圆物。

「好了,把手伸出来,让我看看公子你的……眼睛问题。」她卷起袖子,坐在青门女子搬来的椅凳上。

他沉默着,确定自身未中麒麟草的幻觉,那么,就是真的了?公孙显竟然召她回云家庄?难道公孙显不知血鹰时刻盯着云家庄么?

「香香?」女大夫取笑着。

他终于伸出手,模糊地看见来人细白的手指轻压在他的腕间。

「怎样?有救吗?」赵英芙紧张问道。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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