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军破之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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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军破之堇年- 第10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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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近前才发现对方如此憔悴,曹操眨着眼睛,强行将眼泪逼回眼眶,可是不知怎的,眼泪还是流了出来,默默的注视着她,自赤壁一别,已经半年,当日她的笑容似乎还在脑中闪现,可是此刻平静得如同冰封的容颜,一如继往的美艳,可是再不见熟悉的笑容,只有平静,一览无遗的平静,平静得连悲哀都凝固了。

看她嘴角微微上扬,似乎想笑,眼泪却决堤而出,默默的相对流泪,曹操心中突然想起曹冲临终前,他从昏睡中清醒,见到自己只说了一句话,他要自己放过步儿,那哀求的眼神仿佛预想到自己要杀死步儿为他陪葬一般,忍不住应了,此刻与步儿相对而立,心中的杀机时隐时现,这孩子如此聪明,想必已经猜到自己会对她不利,可是她抛弃了性命也要到许昌送别曹冲,怎样也硬不下心来。

“步儿,”缓缓的伸出手,“听司马懿说,你已经到许昌数日,为何不进城找我?你住在何处?许褚呢?他怎不回城?”

犹豫了许久,步儿终是抬起手,宽大的衣袖向后滑落,露出她纤细的手腕,虽然戴了麝香珠串,但仍然看到她手腕上触目的红,她自建业来到许昌途中至少需要三月的光景,伤痕仍然如此醒目,想必当日伤势极为严重,这天下间,只有她自己忍心吧!

“我来送冲弟一程,”步儿的声音随着夜风断断续续,美得如同空谷莺鸣,司马懿心中感慨,只听步儿缓声道:“是我求许褚不要去回丞相,我想独自陪冲弟一些时日。”

原来如此,计算自己听到琴声的时日,已有四日,许褚向来对丞相忠心耿耿,这女子竟然说动许褚即使回到许昌也不向丞相禀报,看来果真有些手段。

“铜雀台半月前已经完工,”曹操的声音带着一丝悲伤,“我本想铜雀台完工之后,立刻命人到江东提亲,没想到……,步儿,铜雀台浸了冲儿的心血,他为你准备的房间还空置着,我想他的灵魂还徘徊在那里,等待着你,随我回城吧,我会命许褚每日陪你到这里陪伴冲儿,直到你要回江东为止。”

夜风中,那辆马车的车帘曼妙的卷动,许褚侧马随在马车旁,目光如同鹰隼般税利,正看得出神,曹操拍马而至,“仲达,我要送步儿去铜雀台,你去找荀彧,告诉他自今日始,我住在五凤楼,命许褚带兵驻守铜雀台,顶三层,由女兵把守,不得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许上台,否则无需请示,杀无赦。”

躬身领命,注视着曹操护着马车,踏着夜色前往铜雀台,直到他们走得看不见踪影,司马懿才直起身,沉默的拔转马头,提缰走向城门,侯在城门外的司马昭打门赶了过来,“父亲,傍晚就接到您的信函,怎么此时才归来?”

沉声将适才所发生的一切道出,司马昭轻扬了眉,“父亲,那位步儿姑娘是来自江东?”

“嗯,”司马懿轻轻点了点头,“看她的衣着,听她的口音,的确来自江东。”

“父亲,”司马昭在马上转过身,面皮涨红,兴奋得似乎连眉毛都在燃烧,“儿子接到细作的禀报,张飞、关羽与诸葛亮起了龌龊,似乎是为了鲁肃的女儿,而鲁肃的女儿闺名便是小步。”

真是如此吗?司马懿不敢肯定,外间的传言就像天上的云,云卷云舒,谁又知道是真是假,唯一可以肯定的便是这位鲁姑娘与丞相父子的关系非浅,但在丞相杀了周不疑之后,还有勇气到许昌来的人,绝非善与之人。

打马在长街之上缓缓而行,司马懿的心犹豫不定,是否应将鲁小步到许昌之事通报给曹丕?若是其他人,想都不用想就可以直接前去叩门,可是想到自己领曹丕之命写完那封通报曹冲逝去的信,在送出前一刻,却被曹丕毁去,便知道他始终狠不下心来,唯一的原因不难道出,若此时告诉曹丕她到了许昌,想必曹丕就是拼却了性命,也要去见她,想到适才丞相之令,显然不想让任何人接受那姑娘,他自己到五凤楼居住,便是向自己也下了禁令,若曹丕敢违逆,想必……,不,不能告诉曹丕,最好的方法,便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今夜未随丞相出城、今夜未见到由始至终都未看清容貌的那位姑娘。

匆匆拔转马头,司马昭冲出半尺才勉强拉住马头,“父亲,您是要去……。”

“去荀大人府上,”司马懿眯着眼睛,“昭儿,你得记住,为父今日是傍晚到的家。”

站在铜雀台下,眼前灯光辉煌,想到为自己创造这片灿烂的人已经离开,再看不到他的笑脸、再摸不到他温暖的手、再听不到他的声音,心中的悲凉更甚于流泪,缓缓的仰起首,眼泪如泉水般奔涌,原来回来了,才发现许昌也没有家,那是因为能够给自己家的人,已经不在了。

卷一:去年今日此门中 第一章第二节故人把酒话桑麻(二)

第一章第二节故人把酒话桑麻(二)

阵阵的欢呼声如同雷鸣一般由下至上传来,步儿站在窗前,冷冷的注视着台下欢乐的人群,铜雀台前摆放着无数的条案,虽然放眼望去,黑鸦鸦的一片人头,但仍然可看到三成的条案后无人。

冷冷的笑着,曹操借铜雀台落成广邀朝中文武大臣,想是存了试探之意,若朝中所有大臣均到场,那么他已是收服了所有大臣的人心,改朝换代的时机便已成熟,但这三成未至的大臣显然是维护汉朝的中坚力量,如此多的大臣仍然拥护汉朝,曹操不得不重新审视他改朝换代的决心。

细细看来,缺席的文臣远远多于武将,那些不明政事的武将兴高采烈的围站在较武场旁,那欢呼之声,来是源自于他们,而台上的文臣们却安静得多,他们似乎领了曹操之命,正奋笔疾书,想是正书写歌功颂德的华文。

一眼便看见坐在众文臣之前的曹丕和曹植,今日曹丕和曹植均穿了紫红色的外袍,头戴金冠,但仅从坐姿便看出左首谨小慎微的人是曹丕,右侧放浪形骸的是曹植。

到许昌已近一月,即使与曹操只见过两次,但步儿仍然猜到,曹冲逝去之后,曹操属意的继承人是曹植而非曹丕,无论何时,曹操提到曹丕的语气总是淡泊得如同陌生人,细细想来,想是他与自己一般猜度曹冲是折于曹丕之手。

轻轻的握了握拳头,又缓缓放开,此时已有文臣将书写好的竹简送到曹操案几上,随后走到台前,观赏四周的景致,站了许久,步儿微觉疲惫,便转身走回屋内,刚刚坐下,已有女兵捧着两册竹简飞步跑进屋中,“鲁姑娘,丞相请姑娘查阅这两篇赋,并尽快批阅。”

伸手拈起放在最上首的竹简,缓缓在案几之上铺开,娟秀的小字,温婉秀丽,这篇赋真真称得上是字字珠矶,粗粗一读,只觉满目锦绣,满口余香——

从明后而嬉游兮,登层台以娱情。

见太府之广开兮,观圣德之所营。

建高门之嵯峨兮,浮双阙乎太清。

立中天之华观兮,连飞阁乎西城。

临漳水之长流兮,望园果之滋荣。

立双台于左右兮,有玉龙与金凤。

连二桥于东西兮,若长空之虾蝾。

俯皇都之宏丽兮,瞰云霞之浮动。

欣群才之来萃兮,协飞熊之吉梦。

仰春风之和穆兮,听百鸟之悲鸣。

云天亘其既立兮,家愿得而获逞。

扬仁化于宇内兮,尽肃恭于上京。

惟桓文之为盛兮,岂足方乎圣明!

休矣美矣!惠泽远扬。

翼佐我皇家兮,宁彼四方。

同天地之规量兮,齐日月之晖光。

永贵尊而无极兮,等君寿于东皇。

御龙旗以遨游兮,回鸾驾而周章。

恩化及乎四海兮,嘉物阜而民康。

愿斯台之永固兮,乐终古而未央。

写赋的曹植已不能用才高八斗形容,简直是惊才绝艳,连连读了数遍,竟有一种爱不释手的感觉,虽然文中隐约含有劝进之意,但文辞华美,全无斧凿之感,通篇看完,心中对曹植的才华心悦臣服,提笔在文后写上极妙两字,仍觉得意犹未尽,又用朱砂笔点出文中极妙之处,这才恋恋不舍的将竹简放到一旁。

坐了片刻,这才拈起第二篇赋,赋文极短,但其中隐藏的私心却呼之欲出,这般的攻于心计,曹植万不是曹丕的对手——

临台行高。高以轩。

下有水。清且寒。

中有黄鹄往且翻。

行为臣。当尽忠。

愿令皇帝陛下三千岁。

宜居此宫。鹄欲南游。雌不能随。

我欲躬衔汝。口噤不能开。

我欲负之。毛衣摧颓。

五里一顾。六里徘徊。

真真的厉害,细细想来,曹丕应是准备了两篇赋,一篇是劝进曹操,另一篇是歌颂汉帝,若今日所有的大臣都到了铜雀台,曹丕的赋想是另外一篇。

侧首盯着竹简看了片刻,缓缓转身看着站在一旁的女兵,“今日有哪几位大臣未至?”

“在下不知,”女兵摇了摇头,“只是适才上台时,听丞相问程昱大人为何荀大人未至。”

原来连荀彧都未到铜雀台,他可是曹操的心腹,想必他的缺席会令曹操对皇位更加的谨慎,曹丕写出这样的赋,显然是在同亲汉派的大臣示好,以荀彧的聪慧,如何不心领神会?想必在曹操诸子之中,将会坚定的站在曹丕身后。

正沉思间,女兵轻声道:“鲁姑娘,丞相还在台下等候。”

伸手提笔,却觉得手中的笔沉重得无法落下,侧首想了想,轻声叹息,又将笔放下,心中猜度曹操让自己品评这两篇赋的用意,他显然不是想让自己品评赋文的优劣,可是曹冲去后,自己和曹操之间的联系早已消失,目前维系自己和他之间的纽带,仍然是曹冲,待他的影子在曹操心中越来越淡,那么自己就如同台下的众臣一般,于他而言,只有利用的价值而已,在这样的情势下,无论自己支持曹植,还是支持曹丕,都非明智之举。

想通症节,伸手提笔,在曹丕的赋文之下写了四个大字,俗不可耐,将竹简卷好,交给女兵,看她飞跑着下台,又起身走到窗前向下张望,此时校武已经结束,武将们按照等级排列于台下,衣甲鲜明、旌旗招展、气势非凡。

此时曹操已经走到台侧,与程昱相对而立,面容沉毅,迎风招展的旗帜下,他的面孔时明时暗,显得难言的阴沉,过了片刻,一个高大的男子捧着那两册竹简快步跑到距曹操三步远的位置跪下,双手将竹简举在空中,曹操伸手抓起竹简,展开快速阅过,他仰首看了看天,随后将竹简卷起,一边走回高台,一边将竹简放进袖中。

转瞬之间,曹操已经走上高台,再看不到他的神情,步儿缓缓退回屋内,取出新一卷周不疑所写的曹冲起居注,细细查看起来。

“鲁姑娘,”女兵笑容可掬的捧着两碟热气腾腾的点心站在门外,“这两碟点心是丞相送与姑娘享用的。”

待女兵退到屋外,步儿伸手拈起一枚点心,轻轻用力掰开点心,却见点心内空空如也,连续掰了数枚,两碟点心都没有馅,知道曹操已经猜出自己的用意,不由莞尔,心中却觉得悲哀。

跟随在曹操身后,司马懿小心翼翼的查看曹操的神情,却觉得淡漠的笑容之后一片苍白,他全然没有任何神情,猜不到他的心事,只觉得异样的可怕。

待他在高台之上坐定,伸手从袖中取出竹简,“仲达,你且看看这两篇赋。”

第一篇赋只看了两行便知道出自曹植之手,如此的哀饰华丽,冷冷一笑,此子虽然才华过人,但来日难成大器,心中已然不耐,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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