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气女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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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气女史-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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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为自己已经成功甩掉那些追着他跑的宫女了,却没料到还是被逮住了,而且对象还是这么一个年幼的宫女。霎时间,他吓了一跳,整个人差点没跳起来。

其实何止他吓到了,福气也是吃了一惊。

她刚刚很辛苦地追着他跑,一路上不知道跑赢多少宫女,见他终于停了下来,以为可以见到他了,却压根儿没料到——

没错,眼前这人是个有着七分俊美、三分英气的美男子。

但他不是、他不是他……不是隐秀!

「呀?!」惊喘一声,福气连忙道歉:「对不起,我认错人了。」还以为先前大家在追的人是黄梨江……隐秀哩。看来她是误会了……

「等等。」见她往后跳开一大步,活像见到鬼,一副准备要逃走的模样,黄梨江连忙唤住她。

她以为她认错人了,可是他应该没有耳背到听错她先前唤他「梨江大人」吧?

而既然他是黄梨江,她也没有叫错,那么,她为什么说她认错人了?

见他伸长手臂想捉住她,福气一惊,连忙拔腿跑得老远。

虽然他确实是个美男子,可她也听说有时候有些达官贵人会欺负一些落单的宫女,而那些宫女不久之后就会被赶出去之类的事情……可她是要留在宫里当女史的,绝对不能被赶出去。

「喂,妳——」黄梨江伸出手想捉住她,却扑了空。

见那小宫女恍如受惊的兔子般逃得老远,黄梨江顿时感到啼笑皆非,但也没有再上前追逐的念头,毕竟他才刚刚逃过宫女们的追逐,现在还得要命。

只是这小宫女还真是奇怪,她是不是弄错了什么事啊?

唉,算了,他还是把心思放在那个真正令人头痛的太子身上吧。

今年、今年,他绝对要调职,就算是自请外放到地方去任官,也比继续待在东宫好,管他太子身分是不是会被废掉,反正他也看透了,「那个人」是彻底扶不起。

福气吃了一惊逃跑时,压根儿没留意方向。她就像只受惊的兔子般,前头有路就乱窜。这一个乱窜,等她终于觉得安全、停下来时,四周陌生的景物才令她警觉的惨叫一声。

「糟糕,这里又是哪里啊?」呜!当初进宫时,没有人跟她说过这后宫有那么大啊。

宫里头人那么多,偏偏她老是往无人的地方跑,结果现在又找不到人可以问路了。无奈地,她翻出隐秀给她的图,准备按图索骥。

咦?等等,这宫门外好像写着几个字……

未明宫?看隐秀图上的标记,这里距离云芦宫很远很远啊,她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后宫里有七十二宫、一百三十六院,大大小小的宫院加起来,数量非常可观。福气已经试着记下所有宫殿主人的身分,但总还是有漏网之鱼。

比方说,这未明宫,她就不知道这里头住了谁。

她收好禁苑图,放眼望去,只见宫院冷清寥落,附近种植的花草也乏人整理,看起来十分萧条,连宫名也取得有些凄凉,该是哪个不受宠的宫妃的住处吧……

当今君上风流多情,人尽皆知。当前最受宠的是兰浔宫即将临盆的兰贵妃和柳渡宫新宠柳美人。从她们住处往来不绝的人潮和君上频繁的造访,可以得知一二。

福气该庆幸自己的主子是公主,而不是后妃,否则每天光听主子抱怨君上的冷落和争宠,日子就不会太好过。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内院里有了动静。

「是谁在外头?」一个清冷的声音从内院里传了出来。

福气回过神来,正准备逃跑,但出于一份史官的自觉,她强令自己留下来,起码先弄清楚住在这未明宫里的人是谁。缓缓的,她移动脚步,往内院里走去。

宫里内外并没有太大的差别,杂草丛生,景色荒芜,显然已经许久乏人照料,宫室也显得陈旧不堪,挂在廊柱下的纱幔似乎已经有许多年没有更换,虽然还算干净,但样式是旧的,也已经褪色到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了。

此情此景,更加肯定了她心中的猜测。

这里是一处冷宫。

福气缓缓朝那声音走去,原以为会看见一个失宠的妃子,穿素衣、容颜憔悴,却没料到会看见一个绝世美人,虽是素服素颜,却神采奕奕,美得令人咋舌,看不出实际的年岁。这样一个美人,怎会沦落到被囚在这冷宫当中?

「是个小宫女啊。」那美人端坐在正殿里,仿佛在等候着什么人。「妳叫什么名字?」

福气不知不觉地走向她。「我、我叫福气。」

「福气……这名字真是俗气。妳是哪个宫的?」美人问。

「呃,我是云芦宫的。」

「云芦宫?是天碧公主那儿?」

「是。」三公主因为有一双碧瞳,赐号天碧。

问了一堆问题后,美人突然不说话了。她一对黑眸盯着福气看,像是要看穿她心魂一般,看得福气头皮突然有些发麻起来,可又不好转身就走。

幸好美人又开口了。「妳知道我是谁吗?」

福气诚实地摇了摇头。「我入宫不久,所以……」

那美人轻轻一笑,倾城倾国。「难怪妳敢走进来。这里平时没人敢过来呢。」

福气闻言,霎时苍白了脸。「呃……为什么?」

美人再度微笑。「妳没看见吗?」她举起藏在宽袖下的两条手腕。

福气这才瞪大眼睛,看着那缚在她纤细双腕上的两条锁链。

端坐在宫殿里的美人,实际上是被两条长链子牢牢地束缚着,无法离开她奢华的囚房。

「这……」福气一时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没有人警告妳千万别靠近未明宫?」那美人挑着一双凤眉问。

福气再度傻愣愣地摇头。别说是警告了,她根本连未明宫是哪里都不知道,又怎么会注意到这些事情?她心中又是恐惧,又是好奇。

指着美人手腕上的链子,她轻声询问:「为什么妳会被铐在这里?妳是谁?」四哥的后宫史里,会载有这么一桩秘辛吗?

「我?」那美人自嘲地看着自己不得自由的双腕道:「我是鬼,是这深宫幽院里的鬼啊。」

鬼?!

福气怕鬼。她吓得连连倒退了好几步后,才听见那美人轻笑出声;而嘲笑的对象,显然正是她。

「好个胆小如鼠的小宫女。会有鬼敢出现在光天化日之下的吗?」美人笑问。

「可、可是妳说妳是……」而且这里确实有种逼人的阴森感。福气害怕地说。

「要我真是个鬼,哪里还会锁在这里?」美人自嘲地道。

福气这才镇定下来,仔细思索一番后,才确定她应该不是鬼,因为她有影子……糟!瞧这日影,都未时了,主子那儿铁定又发现她失踪了吧。

唉,算了,反正她已经有被责罚的准备了,再晚一点回去,也没关系了。

冷静下来后,福气在美人面前跪坐下来。她仔细地端详这冷宫,发现虽然乏人照料,但是美人被锁住的内室,却十分整洁,显然不是真的乏人打扫。

她脑子里记有许多宫妃的名字和封号,却找不出一个符合眼前这名有着颠倒众生容颜的妃子。她乌发披肩,长及地面,当中没有一根银色的发丝。

她到底是谁呢?又是为了什么缘故被锁在这里?难道她曾经犯了什么罪吗?

「妳猜不到吗?」美人等候了好半晌才问:「难道宫里头已经没有人提起我的名字了吗?」这问句中,隐约有着哀伤。

福气只能以摇头回应。「对不起,我真的刚入宫没多久。」半年多也实在不算太久。她没说谎。

「也罢、也罢。」美人悲伤地笑道:「我还能期待什么呢。」

「妳……妳到底是谁?」福气被她语气中那份哀伤给震慑住了,一定要问出个结果。她不能不知道她的身分。

美人低声叹息。「我是谁已经不重要了。君上已经决意忘了我,既然如此,我还能是谁呢?如妳所见,我不过是个失宠的宫妃罢了。」

可福气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一般失宠的把子即使被打人冷宫,也不至于被锁链缚住的。必定有其它的原因……

发现福气正注意着她的锁链,美人道:「我在这里已经十年了。当年极受君上宠爱的夏妃被毒死后,君上将我囚在这里,命令我一辈子不得出宫,还要忍受被人遗忘的痛苦。所以我是鬼……是未明宫里一个快要被世人所遗忘的鬼……」

「不、不,妳不太像是个宫妃。」从她断断续续的一席话中,福气拼凑出一些讯息。十年前,有人死了,有人付出了代价。这是一桩宫廷惨案,可是被影射是凶手的人并没有死,反而被打进冷宫里。

然而这里并没有半个卫兵守在这里,以阻止像她这样的人意外闯进来,顺便发现一件宫廷秘闻。可见得,这件事确实是有意被遗忘的。

左思右想后,福气突然恍然大悟,她瞪大眼说;「妳不是宫妃,妳是皇后!」

是了!唯有这样才说得通。

当今君上先后立过两任皇后。太子是当今皇后嫡出,但当今皇后是在立嫡后,才册封为后的。在此之前,还有一个没有生下龙子且遭到废黜的前后。

入宫前,她听父兄们告知过这一段宫史。她只是没想到,废后仍在后宫里,而且事涉一件显然和后妃争宠有关的惨剧。这件事,她也听过。

三公主的母亲,也就是夏妃,是北夷呼伦单于之女,由于相貌出众,受到君上宠幸,赐居夏晖宫,封为贵妃,生有一名皇子,赐号珐玉,在皇子中排行第七。

据说七皇子天赋异禀,幼年颖慧,深受君上的喜爱。七岁那年,受诏在群臣面前即席赋诗,应对如流,当时君上尚未立嫡,而皇后无子,因此一度传出君上将立七皇子为太子的传闻。

然而事隔不久,夏妃中毒身亡,嫌疑指向当时的皇后,却又因证据不足而成为悬案,皇后也因此被废。两年后,大皇子入主东宫,太子生母同时立为新后。

由于当时内廷对这件事相当保密,因此即使是担任太史的爹也只是耳闻风声,无法证明事件的始末。谁料得到当年被废的惠昭皇后,会被囚禁在这里呢。

「皇后啊……」美人眼神中盛满了嘲讽与忧伤。「多么尊贵的身分……」

眼前这美人可能是个下毒害人的凶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福气无法怪罪她。

也许是她那悲凉而嘲弄的眼神,也许是因为她双腕上的锁链,总之福气就是无法怪罪她。

甚至忍不住地,福气跪在地上,向这名可能遭到诬陷而被废黜的皇后行了个额头贴地的宫廷礼。

「小宫女,妳为什么向我行礼?」惠昭皇后端坐如仪地询问。

福气摸索着自己的心,诚实地说:「因为我不觉得您是个会下毒害人的人。您很诚恳,而且您是一个皇后。虽然被囚在冷宫,您身上还是有着皇后的尊贵气度。」那使她必须使用敬称,才能觉得自己没有失礼。

惠昭皇后顿时无言,好半晌,才道:「如果世人的眼睛都像妳一样清亮,我又何须以锁自囚来昭告我的清白……」

自囚?福气讶异地看着那由精铁所铸造的锁链。难道那锁,是惠昭皇后自己加上去的吗?当年,惠昭皇后只是被废黜皇后的身分,打入冷宫,并没有听说以锁链囚禁的事……为什么、为什么皇后要将自己锁在这里?

福气不懂,而显然惠昭皇后也不想说,她只是问:「告诉我,妳在云芦宫当值,那三公主……过得好吗?」

福气不知道要如何定义好或不好,因此她说:「公主一向不曾委屈过自己。」这样算过得「好」吗?

惠昭皇后笑了。「那么她是幸运的。」

福气突然很想哭。「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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