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鸾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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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鸾孽- 第9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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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物质向来要求不高,锦衣玉食虽来者不拒,但并非不可或缺。军中寒苦,粗茶淡饭,这样的日子反倒是他从前过惯了的。不过以後不同了,既有她在身边,他会给她最好的一切,衣食住行,只要她开口,他会毫不犹疑地奉上。

聂沛涵终於知晓为何古语有云“红颜祸水,倾国倾城”。从前他只觉得美人榻是英雄冢,如今倒也明白了几分滋味,且还甘之如饴。

这般想想,聂沛涵的笑意也更深了些。他看着鸾夙放下筷子,才惊觉自己已吃了不少,很有饱腹之感,便随手端起饭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关切问她:“累不累?”

鸾夙摇了摇头:“不累,日日躺着,倒是既无趣又倦怠。”

聂沛涵闻言再笑:“那咱们说说话吧?”他又想起方才鸾夙漏听的那个问题,便欲再问她一遍。若是她想要留在此地将养,他陪着她也无妨,左右这是他九弟聂沛潇的私宅,环境又好,他只需传令慕王府每日将房州的重要文书快马送来即可;若是她愿意回烟岚城养伤,他更乐意。

聂沛涵看向鸾夙,正待发问,却发现她垂了眸,咬着唇不做声。这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教他很是心疼,便问她:“想说什麽?”

鸾夙的长睫微微闪动,犹疑半晌才脱口问道:“臣暄……何时来接我?”

她只说了这一句,便令聂沛涵的好心情顿时荡然无存。他搁下碗筷,敛去笑意看向她,那目光好似要将她穿一个洞。鸾夙有些为难,见他不说话,细细回想自己方缠的语气,的确是生硬了些,便又添上一句:“嗯……叨扰慕王与九殿下多日,我心中实在难安。”

日期:2013…11…30 19:00

聂沛涵的左手放在腿上,紧握成拳,语调也没了方缠的温和,带着几许失意:“这麽急着走?”

鸾夙咬了咬下唇:“也不是……”只说出这三个字,她的声音便渐渐低了下去,到最後已不可闻不知为何,面对聂沛涵犀利的目光与询问,她有些不敢开口。

聂沛涵深深吸了口气,这种情况他是预料到的,只是即将拥有鸾夙的喜悦暂时冲昏了他的头脑。他理解,自己虽然救了鸾夙,可鸾夙并不知晓他与臣暄之间的约定,她惦记着想回北宣,无可厚非。

聂沛涵想到鸾夙如今正在养伤,不易承受刺激,便压抑了自己心中的伤情,强作沉稳地回道:“不急,等你养好伤再走吧。”

“我已经没事了。”鸾夙忍不住表明态度,语中是少见的急迫。

鸾夙的这句话却教聂沛涵当真动了怒,只见他忽然起身,隔着桌案俯身看向她,嘴角温和的笑意瞬间变作了冷嘲,说出的话语亦是同样带着讽刺:“想他了?”

鸾夙不知该如何回答。

“不说话?便是认了?”聂沛涵控制不住自己咄咄逼人的气势。

他这样一说,鸾夙却渐渐觉得坦然了,心思一转,拐着弯地回道:“我三番四次劳烦殿下照看……回北宣之後倒是应仔细想想,您这番恩情要如何报答。”

聂沛涵听到“回北宣之後”这几个字,只觉心中一阵刺痛,语气更是冷了几分,看向鸾夙质问道:“报答我的恩情?究竟是恩?还是情?”

他看到鸾夙眸中闪过诧异神色,必定是对他直白的态度而感到手足无措。他忽然觉得就这样逼着她也不错,看着她为难和踌躇,他才觉得自己不至於那样悲哀,在她面前像个跳梁小丑。

鸾夙也知道自己面上是难以掩饰的逃避,想了片刻,还是决定直面聂沛涵的问题:“鸾夙对慕王的援手之恩,不丶胜丶感丶激。”她抬起头来,一字一句回话於他。

“不……胜……感……激……”聂沛涵只觉得自己双手都在颤抖着,那胸腔里即将跳出来的,是他一颗热切的心。他恨不得掏出来捧在手里问问她,她是否看得到,她为何要对他如此残忍!

“此身不及双栖凤,朱颜对镜沉鸾孽。”聂沛涵看着鸾夙,不让她有分毫回避的机会:“我知道你为难,鸾夙,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选了……”

“我来替你选!”聂沛涵的语中满是坚定不移,生生表明了自己的强硬。

鸾夙彷佛这才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惊恐地睁大双眼:“不!不是这样的,我有了选择……我……”

“那不算。”聂沛涵强势地打断了她未说出口的话:“我不同意。”

鸾夙只觉心中一紧,偏过头去不再看他:“慕王同不同意都不打紧,左右我已经做了选择。该说的,该做的,该发生的,都发生了。”

日期:2013…11…30 19:00

她这句话说得平淡无波,却如巨石重重地压在了聂沛涵心口之上。他想起了在祈城惠江堰阁楼上,臣暄曾向他隐隐炫耀过的事情。什麽“九日之前”,什麽“床头吵架床尾和”……

可他不在乎,他早便做了这心理准备,在很久以前,他已将她当作是臣暄的女人了,但依旧不能控制自己的感情。

所以如今,无论臣暄与鸾夙之间发生过什麽,最坏也不过是恰好填平了他心中的想法,并不能成为他放手的原因和阻碍。如此一想,聂沛涵觉得自己的胸口也没有那麽痛了,他深吸一口气,重新坐回案前,看着她道:“我早便说过,这不是问题。”

“可我喜欢他。”鸾夙仍旧不看聂沛涵,只偏着头,淡淡这样说道。

“哗啦啦”的脆声忽然响彻整间屋子,但见聂沛涵已一手推翻面前的桌案,大怒地喘着气。他这举动着实将鸾夙惊得不轻,连忙站起身来,看着这一地狼藉以及那怒意滔天的罪魁祸首,蹙眉大呼:“慕王!”

只这两个字,鸾夙却不知要再说些什麽。

“你喜欢臣暄?”聂沛涵对鸾夙的惊怕充耳不闻,踩着地上残次的碎片,一步一问,向她逼近:“那我呢?我在你心里算什麽?我们十几年的情分又算什麽?”

鸾夙已不知该作何表情,只无意识地後退,一步一答,脱口反驳:“我们哪里来的十几年情分?”

聂沛涵却好似没有听见,仍旧步步紧逼:“鸾夙,你心里有我。”

鸾夙张了张口,想要否认的话却卡在咽喉之中,唯有咬着牙,蹙着娥眉步步後退:“别逼我……”

“就是在逼你。”聂沛涵双手负在身後紧握成拳,语气却忽然恢复了温和,带着几分魅惑与引诱,好似这世间迷醉的美酒:“鸾夙,告诉我,你心里有我,是吗?”

鸾夙咬着下唇,只想从他这压抑的气场下逃离,却又不得不承受他的质问。长痛不如短痛,她停住脚步想了片刻,决定坦诚以对,便轻轻阖上双眸,面上烧出一阵炽热:“我曾经是喜欢你的,很喜欢……可那也只是『曾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多久以前?”聂沛涵语中升起一阵希冀,并不打算因她的回答而就此罢手。

“在你娶小江儿以前。”鸾夙仍旧没有睁开双眸,说出的话语却渐渐自如。

聂沛涵倏然停下脚步,只觉一阵苦涩滋味霎时涌入心头。他怔怔瞧了鸾夙半晌,语中已带了几分颤抖:“如今呢?”

“如今……”鸾夙低低重复着:“如今,我心里的人是臣暄。只是臣暄。”

“臣暄”二字一出,聂沛涵觉得自己双眼似是能冒出火来。他再往前逼近一步,看着鸾夙微垂的长睫,不能置信地怒喝:“我不信!我不信他已完全取代我!鸾夙,我要听实话!”

“是实话。”这一次她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实话?”聂沛涵冷笑一声,心中已被愤怒占满:“若是实话,你为何不敢看我?你闭着眼做什麽?”

日期:2013…11…30 19:01

聂沛涵的这一反问,却教鸾夙突然清明起来。是啊,她闭着眼做什麽?她有什麽不敢看他的?她是坚定了的,不该觉得羞赧,更不该觉得难堪。她该欢喜,她终於能勇敢面对自己的心意,在她的涵哥哥面前,让曾经的爱恨变成过眼云烟,只一心面对新的感情。

如此想着,鸾夙已缓缓睁开双眼,一刹那看到的,却是聂沛涵犹如野兽一般的眼神。

愤怒丶绝望丶压抑丶克制……那赤红的双目配着一袭黑衣,端得是如此可怕与诡异。她能感到聂沛涵胸前的起伏,必定是强忍着一腔怒意,可她怕什麽?她说的是事实。她只顺从自己的心意,她并没有错。

鸾夙觉得此刻自己是前所未有的沉静,已能平淡无波地面对他这头即将发怒的野兽。

这便是聂沛涵与臣暄的差别。臣暄在她面前永远是温和无害的,即便恼她,也是恼得犹如一碗蜜糖,她溺在其中,并不觉得苦涩难忍;而聂沛涵的怒火,却令她摸不着滋味,来得快,来得急,有时也来得毫无因由。

她从来都能拿准臣暄的心思,却从来都被聂沛涵牵着鼻子走。她厌倦这种猜疑的感觉,更加厌倦无端的争执与他的喜怒无常,这样一想,也觉得自己的选择更为理直气壮:“我为何不敢睁眼?殿下是想让我看着您,一字一句再重复一遍吗?”

聂沛涵并没有说话,好似是掉入猎人陷阱之中的野兽,那目光,那神情,尽是不甘与挣扎。鸾夙看着他,忽然便充满了与之对峙的勇气。而这勇气的来源,始於另一个男人。

鸾夙笑了,她在聂沛涵面前,再也不是从前只会一味逃避的女子,她会决绝地面对,以最为直接且有效的方式。

“我要回北宣!”一腔拒爱与勇敢,只化作这五个字,最直截了当的五个字。

(明天见)

日期:2013…12…01 19:45

她说她要回北宣,她说她心里的人是臣暄!聂沛涵只觉得难以承受,他恨不能全然捧出的真心,从前是被这个女人刻意忽略,如今却已是视而不见。

不!他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她本该是他的,他比臣暄先遇见她!早在十一年前!在她还是一个七八岁的女娃娃时!

然而彼此再重逢的那一刻,她却将真实身份瞒得密不透风,宁愿告诉臣暄实情,却没有对他透露半个字!宁愿眼睁睁看着他错认江卿华,眼睁睁看着他娶侧妃,她却一再地逃开!

“为何会这样?我们一再错过,鸾夙,你从没给过我机会!”聂沛涵用近乎绝望的语气,愤怒地低吼。

“机会?什麽是机会?”鸾夙以为自己会哭,会害怕聂沛涵提起这件事。可她没有,她眼中是一片乾涩,心里也出奇地平静:“我从没给过谁机会。你们两人,一个是北熙世子,想要另立新朝;一个是南熙皇子,自有筹谋在身……从不是与我同路之人,我也自知配不上你们。”

“可你到底选了他!”聂沛涵只觉得自己越发窒息,却还是强自压抑着。

“不,不是我选了他,”鸾夙说得越发坦然,这才发觉其实自己也有一腔话语想要说与聂沛涵听,“慕王生在皇家,到底还是不知道『尊重』二字为何。”

“又是『尊重』!”聂沛涵狠狠重复着这两个字,“咚”地一拳击在鸾夙身侧的墙壁之上,吓得她後退两步,才发觉自己已退无可退。

既然说到这一步,她索性全然道出。这样也好,便可不给彼此再留一分後路。鸾夙整了整神色,侧首看向聂沛涵击中墙壁的右手,那虎口处细密的伤痕从前是她心底最难以言说的痛,如今却已成了他们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

“从我与臣暄相识之初,他便对我坦然相待,他的筹谋,他的雄心,没有一分瞒着我;在黎都他与我夜夜同屋而眠,却从不曾逾矩半分;待逃出黎都,他也不曾强留於我,并允诺让我亲眼看着原歧死……”

鸾夙不知自己的眸光中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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