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莎的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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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莎的树林-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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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抱得美人归,一个甜津津的女声在背景里阴森森地冒出来“生活中缺乏的不是美,而是发现美的眼睛,XX手机,为您保留生活中每一点美丽。”

为了世界和平,我本来不打算发表任何意见,问题是,广告里有一个情节,帅哥对靓女一见倾心,偷偷在每天同车时,用XX手机的绘图功能给美女画像。

“Maggie把分寸把握得实在是太好了,又入流又醒目,”姐姐赞不绝口,认定今年花重金把那个什么Maggie从竞争对手那里挖过来是个明智之举,“简单唯美,意境不俗!”

到这里都还可以,可是她接下去居然提出要我画反映那个美女十二种不同神态的漫画,以展示那家公司超凡脱俗的手机触屏式绘图功能。她说公司里的人画了几稿,都觉得不好,“果冻啊,就照你上次给我画的漫画那样,感觉上三笔两笔却显得很可爱的那种卡通,”她一脸期待,用哄小孩一样的口气,“想想看,你的漫画以后会登在电视广告上天天播出,是不是很激动?”

“姐,”我终于憋不住,“老实说吧,你们这种广告都太假了,我也坐过上百次地铁,怎么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美女?假定真有这样一个美女就坐在我对面,我有个手机,为什么不大大方方给她拍张照片,一定要藏藏掖掖地画像呢?而且假定那个男的还得会画漫画,而且能够在几站地铁的时间里就把像画出来,你以为漫画是很容易画的吗?”姐姐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我继续取闹,“还有了,那样的大美女,应该是早就嫁了个有钱人住在豪华别墅里,为什么要天天挤地铁上班呢?男人呢,反过来,天天挤地铁上班,说明什么,说明他自己没车啊……”我的反感如同滔滔口水满嘴乱窜,看着姐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得意。

姐姐公司里的才女们烹饪水平齐刷刷停留在番茄炒鸡蛋,做起策划来各有千秋。她们的广告片里,男人做出各种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来赢得女人的芳心,看过三则就令人反胃。我可以想像得到,广告开播后,很多女孩子指着屏幕对男朋友发号施令“你看人家”;女人是比较动物,在姐姐这个年纪,她们比哪个男人更有才,在老妈那个年纪,她们比哪个男人更有财,而男人只要稍微露出一点“小赵老婆身材挺好”的意思便可能引来灭顶之灾。为她们捉刀画漫画,还要十二种不同神情,简直是助纣为虐,危害街坊。

“小屁孩儿,你根本不懂什么叫一见钟情!”于是姐姐侮辱性地斥责我。

“我是不懂,”我采取非暴力不合作态度,“反正我就是不会画,再说我就要考试了。”

一个星期后,木鱼在学校里递给我一本书,是崭新的“且听风吟”,林少华翻译的精装本。他说,“你借给我的那本丢,丢了。”他脸上有些为难的样子。

我说,“没关系。”姐姐对一切纪念品都不怎么在意。也许是职业关系,她曾经说过,再美好的感情,假如不能促动人去掏腰包,等同空气。

不知为什么,这些天,对门二楼的门窗一直紧闭着,像是家里没有人。有一回我经过楼的那一面,抬头看了看,也关得严严实实。在楼下遇见了三楼陈主任的河马老婆,我问她知不知道二楼住的是谁,她眼睛往上瞟了瞟,“一个女人,三十几岁,穿得花花绿绿,不晓得做什么的,”她挤眉弄眼地压低声音,“老冯家总是把房子借给外地人……听说一个月两千块,就这破房子,真会赚钱啊……”

“是不是……还有个小姑娘?”

“哦,对,有个小姑娘,倒是长得蛮清爽的。”

我很想再问下去,不知怎么的,却再也没开口,只是看着陈太太扭着河马屁股进了门洞。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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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温莎的树林”全部版权属于作者温莎林所有,电子邮件地址wenshalin@gmail。作为版权依据。争取每周一到六天天上贴。谢谢跟看。

庄慕瑜你这个伪君子!

对面五楼方阿姨老公的桃李们真是可造之材,已经从搭5路公车进展到会坐elevator了;老妈常常踮起脚观察对面四楼,小赵叔叔好像的确有段日子没有引吭高歌,但是也并没看见他老婆在阳台上或者窗口露面,她甚至给陈主任的老婆专门打了个电话去询问有没有动静,两个人一拍即合在电话里叽咕了老半天;陈主任一如既往地被骂“窝囊废”,系着花围裙在阳台上满手泡泡地搓洗一家大小的内衣裤;小敏姐姐的预产期就在三个月外,她妈妈从广州赶来照顾她,满口广东话,看上去却高高大大,像个标准的北方老太太,常常抱怨本地的蔬菜又贵又不好吃。在密密麻麻的城市森林里,想保存个人隐私,差不多等于对着高速公路上的车流撒尿……………你以为路上没有人。

而我,每天早上拉开窗帘,跳进眼里的总是一朵朵洁白的百合花。那些花盛开着,而那扇窗始终关着。

第五天的早上,盯着那扇窗帘,我的心里升起一种莫名的烦躁。上学的时候,在绕上大路之前,我到对面的门洞里转了一圈,203的信箱里鼓鼓囊囊地塞着东西,一本颜色花哨的杂志卷着,露出了一个角,我伸手去拨一拨,信箱里黑乎乎的,隐约看见靠里面,杂志上躺着一个牛皮纸信封,上面写着英文,还贴着几张图样鲜艳的国外邮票,但是看不清到底写的是什么。

“干什么呢,小林?”小赵叔叔的大巴掌突然掉到了我的肩膀上。

“没,没,没……什么,”我猛地一惊,结巴起来,看着小赵叔叔,情急间憋出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我,我在网上订了一本参考书,老也不到,我怀疑是不是寄到后面的楼来了……以前就有过这样的事……”说着说着,我的脸不听使唤地热了起来。

“哦?”小赵叔叔居然相信了,一本正经地帮我找,还是我先说“不要紧,我该上学去了。”

我骑上车,在清晨的风里融入人流,这才放松一点,突然感到自己刚才的行径有些不可思议。

化学系大楼位置极佳,从顶楼实验室放眼望去,上有蓝天白云,中可观校园全景,往下看,正对着女生浴室,而我们的实验课,刚好挑在女生浴室开放的日子。

最后一堂实验课,几乎所有女生都早早做完实验去洗澡,剩下男生围在窗前,在刺鼻的硫酸味里盯着楼下,想象着一群女孩子就在我们眼皮底下一件件脱光衣服…………隔着层屋顶,口水都快掉下来,偶尔会有人小声提醒“那个,那个刚出来的,是不是很像徐怀钰”,于是大家齐刷刷凑上去,嘴上说“像什么呀”,眼睛里却恨不得伸出手来。

忽然,楼下脂粉堆里,一个女孩扬起红扑扑的脸,晴天霹雳般对着我们高声叫了起来,“庄慕瑜,看什么看,你这个伪君子!”她湿漉漉的头发披在肩上,脸上慷慨激昂。

那一叫,楼下的女生眼光齐刷刷看过来,加上男生的目光,一同聚焦在木鱼的身上。

桃花劫

那一声嘹亮的“庄慕瑜,你这个伪君子!”让木鱼的脸像酚酞试纸遇见水分子,红了个彻彻底底。在十几张艳丽脸蛋的逼视下,男生们迟疑片刻,野狼般“嗷”地一声叫了起来,一个同学唯恐天下不乱,嬉皮笑脸地推了木鱼一把,“哥们,你对人家干什么了,人家骂你伪君子,啊?”

“我没,没,没,没……”木鱼红着脸,像是被什么卡住了喉咙,那个同学更来劲了,“别狡辩了,就承认吧!”

木鱼的脸色由红变青,猛然转过身,用力一把推开那个同学,对方“哎唷”一声跌跌撞撞倒在旁边的椅子上,木鱼却只管蹬蹬蹬几大步,拎着书包就出了实验室门。

男生们又是一阵起哄。

我朝校门外的护城河边骑车过去,木鱼果然在那里。他坐在树下,嘴里叼着一根青草,靠着斑驳的树皮,凝视着污浊的河水和对岸被火烧云蚕食的天空。

“我对她真的没有过什么特别的表示。”木鱼有些无奈地说。那个女孩是化三班的,由于性格活跃而家里有钱,在系里有点小名气,据说她每次回家坐的都是父亲公司里的奔驰车。她和木鱼是在一堂“思想道德修养”课上认识的,当时木鱼上课迟到,慌慌张张坐在她旁边,还刚好被老师提问,结结巴巴当众大出洋相。

“她整整一堂课都在看,看蔡骏,等到下,下课,突然问我借笔记抄。”把笔记本还给木鱼的时候,她审问一般地打量着他,“你有女朋友吗?”

“我说,没,没有,”木鱼脸上的表情无辜得可以,“然后她就……”然后那个女孩就开始追他。女追男,隔层纱,木鱼在纱的这一面很为难,躲藏唯恐不及,几次下来,那个女孩很生气,觉得木鱼欺骗了她的感情。

我笑起来,“你告诉她已经有女朋友不就好了吗?”

“那时候怎么想,想,想得到。”木鱼吐出嘴里的草杆子。

那个女孩子相当骄矜,她告诉木鱼,“找我做女朋友,至少不必担心我看中你家的钱。”看来,她是觉得自己和木鱼门当户对。

“可是……我想,如果真,真,真的喜欢一个人,为什么要在意她看中我家的钱呢?她可以既看中我家的钱,也看中我,不矛,矛,矛盾的啊,就算她先喜欢我的钱,然后喜,喜欢我……”木鱼的表情显得有些困惑。“怎么办呢?”他问我。

“这个……顺其自然吧。”我暗暗庆幸我家没多少钱,起码没有这种桃花劫。

露露表姐的婚礼如期举行,场面热闹,气势华贵,衣香鬓影,都跟预想的一样。唯一没有想到的是,接近尾声时,角落里突然冒出一个醉醺醺的男人,一拳头挥舞过来,没有打中新郎,砸在了我的脸上,几周前被木鱼临门一脚才好不久的鼻子再度受创,黏糊糊的血顺着下巴往下流。

“今天我一看见他的表情就觉得不大对,”出租车停在我家楼下,露露一面付车钱一面说,“不过,和新郎一比,实在是帅多了。”

“你表姐为什么要请他来?”我又扯了一块纸巾塞进鼻子,含糊不清地问。

“她希望得到所有人的祝福。”露露打开车门。

“如果人家不想祝福她呢?”

“那就太小器了,”她斩钉截铁地说,“我表姐不嫁给他,是对的。”她化着妆,头发挽起高高地拢在脑后,身上洋溢着芬芳的脂粉气,艳光四射地站在车边把手递给我,“快出来啊。”

女人的逻辑碰到现实,就是祸殃池鱼,倒霉的伴郎被一拳头揍得鼻子血流不止。露露以前没告诉过我,那男人非但长得像甄子丹,还是业余拳击选手。

这一天晚上,我发现,对门二楼的窗帘拉开了,我甚至可以看见里面靠墙的一架木头沙发,上面是天蓝色的沙发套。

我的鼻子突然不痛了。

陈朗哥哥的信

小敏姐姐一打开门,果冻就“呜呜”地叫着扑上来,两只爪子竖起奋力抓着我的裤脚,声音里像是受了很多委屈,神情却充满热情,圆溜溜的鼻子使劲地蹭啊蹭。最近它长胖了一些,毛也光滑了,变成一只很登样的小狗。

“它睡觉的样子最可爱了。”小敏姐姐微笑着说,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两只手有些费力地撑在腰间。这些天她帮忙照顾它,居然还真的去买了一包喜之郎来,“咱们果冻啊,可喜欢吃果冻了。”她轻轻地抚摸着它的毛。小敏姐姐是广东人,却说一口标准的北方普通话,因为她嫁了一个北方男人,恋爱七年,她完全被他同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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